0847 環(huán)形犯罪

路晨說：“也許……也許他在家裡吧。不過，他也社會關(guān)係，也許跟朋友在一起玩兒，也難說。個體戶嘛，雖然得應(yīng)付稅務(wù)、工商、衛(wèi)生各部門，但是在時間上總是還算相對自由的。”

於果問那個混混：“你好，你認(rèn)識龐烈嗎？”

那人卻不吃這一套：“曉影姐問我，我當(dāng)然會回答。我也是看在曉影姐是警察，你們是她同事的份兒上，才肯說話的。不然的話，哼哼，我搭理你們啊？冤枉我，還打我……”他都快四十歲了，還管二十來歲的張曉影叫姐，諂媚阿諛之意不言自明瞭。

張曉影怒道：“你拍馬屁也得會拍！這是我?guī)煾福　?

那人無奈，只得悻悻地說：“行，師父，您有什麼話就問吧，我知無不言。哦對，是說龐烈，我認(rèn)得他，不過他瞧不大起我，論江湖的輩分，我比他更早，他壓根也就不算什麼江湖人，不是靠了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誰他媽的還理他呀？

“我偷東西，往好了說，也就是百八十塊，他呢？這附近他是矬子裡拔將軍，還算有錢的，開這麼一個破店，賣一些什麼康帥傅、加多賓、王老合、奧劉奧等假冒僞劣產(chǎn)品……坑害了多少無辜市民？對了，你們警察怎麼也不管管？就任憑他這麼橫行霸道作威作福？”

於果說：“你說話別說岔道兒了，說重點好嗎？”

那人哼了兩聲，喃喃地說：“你們不管他，專管我，我不服……”

於果笑了笑：“我不是警察，只是和警察一起出來辦事，所以你犯不著對我發(fā)脾氣。再說，你覺得警察應(yīng)該管管龐烈，你就應(yīng)該向警察提供他經(jīng)營假冒僞劣產(chǎn)品的證據(jù)，最起碼，你得爲(wèi)你說的話負(fù)責(zé)，肯作證，不然不就成了誹謗了？”

路晨面無表情地說：“這事兒應(yīng)該工商和衛(wèi)生管，但我們遇到了，也不能不管。”

那人不爽：“讓我提供證據(jù)？嘿！你們想讓他弄死我是不是？我可不敢惹他……嘿，你們這是什麼表情？瞧不起我是怎麼著？我不是怕他，我是怕他哥！他哥也算是一號人物了，我又不是警察，當(dāng)然害怕了！如果他不靠他哥罩著，我他媽早把他揍得滿地找口腔潰瘍了。”

於果說：“沒關(guān)係，我們可以保護(hù)你。這件事可以先不提，你先說一下，龐烈今天去哪兒了？這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

那人哼哼兩聲：“你們能保護(hù)我？黑道的事情你們不懂，警察總是利用完我們這些人之後就撒手不管了，我可不信……”

張曉影斥道：“我?guī)煾胳豆脑捘阋膊恍牛俊?

那人先是一愣，旋即將眼睛瞪得幾乎要裂出眼眶來。即便他剛剛放出來，過去一年內(nèi)在監(jiān)獄裡，也完全清楚於果是誰，這是膠東市井世界裡的一個恆定的常識。

路晨很不屑地說：“怪不得你放出來以後還偷東西，就你這種崇拜黑社會的世界觀，永遠(yuǎn)也不會讓你的思想得到進(jìn)步……”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自己也需要依賴於果，於果也不完全是黑社會，只是連黑道也對他十分駭怕，便咳嗽一聲，補充說：“不過，於果先生是熱心羣衆(zhòng)，幫助警方破了很多大案要案，這次他也是來協(xié)助警方的，龐烈背後的勢力再大，有警方爲(wèi)你做主，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說吧。”

她爲(wèi)自己說出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感到羞愧，因爲(wèi)她深深知道，於果的破案水平並不是這些地痞流氓佩服的真正原因，恐怖的身手纔是真正懾服他們的原因。

凡是跟於果作對的黑道人物，沒有一個能有善終，儘管這其中充滿了各式各樣荒誕不經(jīng)的傳說，但事實也的確是江湖人士正因此而對於果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那人完全嚇呆了，於果催促他：“別琢磨了，說正事兒吧。”

那人吞嚥了好幾口唾沫，顫抖著說：“於……於大哥，我……我真不知道是你……我該死……我……”

於果平靜地說：“說正事。”

“好、好！”那人見於果並不怪罪，儘量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說，“龐烈那個王八蛋，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個混混，據(jù)說在半島工業(yè)園還很牛逼，一般人不敢招惹，我見過他哥哥，他如果是個犀牛，那他哥哥就是大象了，他如果是個大象，那他哥哥就是恐龍了，長得那叫一個大……”

路晨冷冷地說：“說了讓你說重點，你怎麼又跑題了？”張曉影也跟著說：“你小子，當(dāng)初在學(xué)校裡肯定是語文課代表！”

於果卻驀然感覺不對勁，陡然站起來問：“他大白天停業(yè)關(guān)門，是不是去準(zhǔn)備他哥哥的後事了？”

這話說得十分無禮，連張曉影也覺得尷尬，雖說黑道上有大有小，目前最牛逼的是於果，但這不等於於果可以任意**相對弱勢的江湖人物，混社會，最重要的是和氣生財，和氣生財?shù)囊季褪腔ハ嘟o面子，而不是以大欺小。

路晨則吃了一驚，忙給於果使眼色，誤以爲(wèi)於果是要收拾龐烈的哥哥，似乎沒必要弄得這麼激烈吧？

可那人卻完全呆住了：“對……對，對，是這麼回事……您怎麼知道的？這小子好像一大早還牛逼哄哄的，學(xué)人家馮導(dǎo)的老炮，滿大街溜達(dá)裝爺，看見誰都強行打招呼，搞得他在這一片兒德高望重似的，真他孃的噁心……後接到一個電話，立馬就嚇傻了，哇哇大哭……

“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趕過來，以爲(wèi)是要打架呢，後來說是警察找他去認(rèn)領(lǐng)屍體……您早就知道了，您是考驗我會不會說實話，對不對？我對您的敬仰，那可是用語言難以表達(dá)，黑道上人人敬重的李闖大哥，說起您，簡直就像說孫悟空一樣，我從沒見過他那麼佩服誰……”

於果打斷他的話：“我已經(jīng)明白了，謝謝你。請你快去雙宏集團財務(wù)領(lǐng)醫(yī)藥費吧。”

路晨完全沒聽懂，見於果就要放走這小子，當(dāng)即急了眼了：“這是幹什麼？要放他走？他還什麼都沒說清楚呢！”

路晨這樣的智商都沒反應(yīng)過來，更何況是張曉影，張曉影愕然問：“到底怎麼了？他哥哥難道就是幕後主謀，怕我們查到，就自殺了？會不會龐烈和他哥哥長得很像，其實是他哥哥做的案？師父你掌握的那張照片，其實是他的哥哥？”

那人連忙說：“不不，他和他哥哥同父異母，長得並不像，當(dāng)然，只說臉是不像的，可身材很像，都跟他老爹那樣，長得五大三粗，他哥哥更高，估摸著最少一米九多，而且比一般的籃球運動員壯多了……”

張曉影一愣：“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肇事司機還是龐烈。那張照片畢竟還是龐烈的臉嘛！不過，這也不排除他哥哥參與進(jìn)來……他跟他哥哥的關(guān)係是不是不大好？難道他是要陷害他哥哥？他哥哥也是他殺的，他要把這一切都栽贓到他哥哥身上……？”

那人又連續(xù)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不，雖說他媽和他哥哥的媽關(guān)係很惡劣，但他倆關(guān)係倒不錯，據(jù)說他哥哥還救過他一命，爲(wèi)他擋了一刀，所以他倆的感情比一般的同父同母親兄弟甚至雙胞胎還親呢，他也仗著他哥哥的勢力胡作非爲(wèi)，又怎麼會害死他哥哥呢？”

張曉影連續(xù)兩次都沒說對，臉上掛不住，真火了：“他媽的，老孃……”

路晨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及時剎住車，收斂後修整了一下措辭，然後輕輕一拳揍在那人的頭頂，罵道：“你這混蛋，處處跟我唱反調(diào)！”

於果看著那人，那人不敢跟他對視，忙不迭垂下頭。

於果問：“還沒請問你的姓名？”

那人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您千萬別這麼說，您對我這樣的小輩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客、客氣呢？……哦哦，對，說重點，我是說，我叫唐鐵山，唐鐵山……”

於果點點頭：“這麼正派的名字，可見你父母對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怎麼可以隨便偷東西玷污這樣的名字？已經(jīng)放出來了，更要重新做人。你既然沒正式工作，也不要成天在街上閒著了，我給你個電話。”

他寫了一張紙給唐鐵山：“看你良心未泯，在沒有鑄成大錯之前，收手吧。這是杜陽的手機號，你拿著我手寫的這張紙給他看，他現(xiàn)在做酒店和娛樂場所，身價幾千萬，也不全是黑道產(chǎn)業(yè)，可以給你安排一個相對正派的工作，最起碼，比你在街上當(dāng)‘鉗工’強多了。”

唐鐵山有些感動，甚至眼角溼潤了：“是、是！於大哥你教訓(xùn)的是，我一定不辜負(fù)你還有俺爸媽的希望！我膽兒小，也幹不了砍砍殺殺的活兒，不然我肯定追隨於大哥左右，當(dāng)然，於大哥也不要我這累贅……”

於果說：“你端正世界觀就最好。最後還有一句忠告，除了端正三觀外，以後說話一定要揀重點說。”

說罷，於果一把拿過路晨的鑰匙，快速說：“上車！馬上趕回去！我來駕駛。”

路晨和張曉影知道他這麼做必有緣故，也沒有多問，趕快上了車。張曉影嘖嘖說：“師父，你淨(jìng)收攏這些烏合之衆(zhòng)有什麼用？”

路晨也有些揶揄地說：“看樣子，收容釋放人員和社會閒散人員，幫助他們再就業(yè)，也成了你的副業(yè)了，過去是公安局感謝你，現(xiàn)在估計街道居委會大媽都要感謝你了。”

車子發(fā)動後，路晨纔有些呆愣地問：“對了，說馬上趕回去，回哪兒？”

於果踩開油門，不疾不徐地說：“這是一場環(huán)形犯罪，不知道幕後真兇真正想殺的人是誰，或許只是其中一個人，另外兩人都是掩人耳目，也或許是三個人都是目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