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3 站在高處看世界
於果不想回答，跟聰明的朋友說話是很愉快的事，跟聰明的敵人說話，就得處處小心了。
於是，他雲(yún)淡風(fēng)輕地說：“行了，咱們就不討論這些科學(xué)問題了。我不不知道你的來源，但我知道我自己的來源。你卻什麼也不知道，是這樣吧？”
楚帆緩緩地搖搖頭，說：“許先生，那些都是科學(xué)家們討論的事情，咱們是政治家。”
於果失笑道：“是嘛？我一直以爲(wèi)這個職業(yè)很醜陋，聽你這麼一說，我這才明白原來我也是搞政治的。”
楚帆說：“小小半島，也有它的國際局勢。許先生，咱們還是說說咱們攜手共創(chuàng)的美好未來吧。眼下，這個世界是什麼局勢，想必你越來越清楚了，我們吸血傀儡在全球範(fàn)圍內(nèi)都所向無敵，世界上所有的官府和軍隊都崩潰了，正常的人類社會秩序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吸血傀儡……原來這是你們的學(xué)名。”於果從身上摸出礦泉水來喝了幾口，說：“楚先生，外面的世界先不說，單說咱倆。你我是水火不相容的，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雖然你認爲(wèi)我沒必要那麼高尚保護人類，可我必須要生活在人類之中，這一點不可否認吧？
“但事實是，你們會不斷地蠶食人類的地盤，最終會把全世界的活人都感染成你們的同類，到時候，整個世界將會成爲(wèi)一個死氣沉沉的殭屍世界，那麼，我失去了活人的生活環(huán)境，我怎麼可能跟你們共存？
“雖說，到時候你們依然不可能吃我，因爲(wèi)你們不具備這種能力。但是，我會生活得很孤獨的。也許在你看來，我一直很孤獨地隱居在普通人類之中，即便人類都死光了，我也還是孤獨而已。但情況不同，我能容忍心靈的孤獨，但絕不能絕對地生活在沒有一個同類的星球上。”
說到這裡，楚帆突然開口了：“關(guān)於這一點，許先生不必擔(dān)心，我有更好的辦法。”
許夢擺擺手：“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你是說，你們控制了整個地球之後，就要進行畜養(yǎng)人類的行爲(wèi)，人類將成爲(wèi)專門供應(yīng)給你們?nèi)馐澈脱旱募倚螅蚧?guī)模養(yǎng)殖，因爲(wèi)他們?nèi)绻懒耍銈円粯右矔甑埃吘鼓銈冃枰澄铮荒軘乇M殺絕。
“這就像是山上的食草動物都死了，那麼狼也一樣會死，一個道理。到那個時候，你們就會精簡自己的種羣，那些不適合進入和平年代的老弱病殘殭屍和腦子不好使的殭屍，都成了殘次品，會漸漸地被你們優(yōu)勝劣汰掉。殭屍也將會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
“假設(shè)我跟你們合作，那你們肯定會任命我爲(wèi)這個全球化人類養(yǎng)殖基地的總主任，要我生活在他們之中，給他們灌輸他們就是家畜的思想，讓他們一代一代地認命，潛意識裡認爲(wèi)自己就是食物，而你們纔是這個星球的真正主人，是不是這樣？”
楚帆完全呆住了，瞠目結(jié)舌。
於果揶揄地說：“你還是合上嘴巴吧，嘴巴里面肯定沒有灌上油漆和染料吧？小心被太陽曬到。”
楚帆不得不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許先生，我本想說，跟聰明人說話真不需要費腦子，可現(xiàn)在看起來，我想要說的話都是多餘的了，你已經(jīng)洞悉了一切。需要糾正的是，那些低級的吸血傀儡，我跟他們是不同的。他們只是不純正的失敗品。
“雖說，他們是我們的組成部分，但相當(dāng)於只知道吃喝的智障兒。而我們，纔是吸血傀儡世界裡真正的主人。你可以稱呼我爲(wèi)‘夜魔’。那麼，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也請你表個態(tài)吧，我希望你是真的慎重考慮了。”
於果凝視著他，而楚帆也毫不畏懼，直視於果。
於果暗想：“他們果然毫不畏懼，我的眼睛發(fā)揮出最大的震懾力，只要是普通的人類，絕對沒有敢跟我對視的道理。”
於果把手裡的礦泉水喝完，走到垃圾桶裡丟掉，回過頭，說：“答案是：不。”
楚帆先是很振奮的樣子，因爲(wèi)他覺得只要腦子沒毛病，就不該看不清趨勢，可沒想到於果竟然還是給了他一個簡直不可能出現(xiàn)的選擇。
於是，楚帆強笑道：“許先生，考慮清楚，不忙作答，這不是你這樣的智者應(yīng)該有的風(fēng)格。”
於果卻信誓旦旦地說：“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沒必要騙你。你邀請我聊天，就是要坦誠相待。無論我對你們——無論是夜魔還是吸血傀儡有多麼厭惡，我都不想用這種方式來取得先機。換句話說，我喜歡在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shù)上推崇兵者詭道，單純地騙人，沒必要。”
楚帆一臉失望，隨即哈哈大笑。
於果問：“你不會認爲(wèi)，你這麼從容地大笑，我就會改變主意吧？我最多會覺得你的嗓門很洪亮。”
楚帆一字一頓地說：“許先生，我看，你的坦然並非完全來自於你的品格。我認爲(wèi)，你的倨傲?xí)Я四愕摹Ｄ闾翚饬耍愎亲友e認爲(wèi)，你完全還是可以靠實力來戰(zhàn)勝我們，對嗎？因此，你不想用騙人來自毀形象，覺得對付我們，用實力就綽綽有餘，不必到騙人的那一步。
“但你有沒有考慮到，我們的實力也不止於此呢？的確，那兩臺坦克，已經(jīng)被你們破壞掉一臺，並且佔有了一臺。可假設(shè)你從這件事上，就認爲(wèi)能看穿我的全部籌碼，是不是太草率了點兒？”
於果毫無懼色：“虛張聲勢是沒用的。陸軍和海軍都撤走了，你們只有這兩臺坦克。就算軍艦真的剩下了，而且被你們佔領(lǐng)了，你們也不會用。跟集裝箱貨輪對於大秦基地一樣，是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雞肋。就算能開動，上面的一切導(dǎo)彈和火炮都要靠電力，而電力恰恰是被你們破壞的。”
楚帆笑道：“正是，虛張聲勢是沒用的，我也贊同。所以，我覺得我更想向你展示我們的實力了。許先生，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但有人能說服你。當(dāng)然，這個人也是夜魔，不過，此人知道夜魔形成的原因，正好可以和你進行更高層次的交流。”
於果一震：“你們的最高首領(lǐng)？”
楚帆說：“最起碼，是半島內(nèi)夜魔的最高首領(lǐng)。她會讓你明白，在這裡爲(wèi)渺小的人類而負隅頑抗，是毫無意義的。記住，我說的是渺小，不是弱小。許先生，無論是人類，還是夜魔，都需要站在一定的高度看世界，才能看到這世界的真相。”
於果波瀾不驚地說：“看到真相又如何？是否知道世界的真相，跟是否正義和道德高尚無關(guān)。而且站得越高，越覺得自己與衆(zhòng)不同，可以俯瞰蒼生，便越?jīng)]有人情味。這樣的高人，不當(dāng)也罷。不過，我還是很有興趣自投羅網(wǎng)，跟你們的老大聊聊的。”
楚帆一伸手：“請！”
於果跟著他毫不介意地走了進去。
大踏步進入大秦基地內(nèi)部，碼頭濃郁的海腥氣味撲鼻而來，那些海鷗本來都是不怕人的，可是此刻卻從來不敢落地，可見它們的確已經(jīng)被地面上這些不知爲(wèi)什麼突然變得瘋狂的食人族嚇怕了。
吸血傀儡們在三五成羣地勞動，簡直就像第十二工廠的員工在勞作一樣。於果注意到那邊的大型冷庫，那屬於碼頭公用的物流區(qū)，延綿不絕，任何一個都可以頂上第十二工廠一半以上的車間面積。
於果心中波瀾起伏，嘴上卻安之若素地說：“這裡應(yīng)該是你們貯存人肉和人血的地方吧？”
楚帆笑道：“許先生，再誇你聰明，似乎就有點庸俗了。事實如此，我們不可能用鹹鹽把這些新鮮死人都醃製起來，因爲(wèi)那樣的肉，我們是不吃的，而且那需要放血，放血後凍住的工作量，說句實話，吸血傀儡做這些事的確有點超出能力範(fàn)圍了，他們腦子畢竟不靈光。
“因此，倒不如干脆直接地將死者放入冷庫，可以隨時和同時品嚐到人肉和人血的滋味。當(dāng)然，我們也並不是跟人類有仇，有血有肉的東西，我們都吃，比如貓狗一類的小動物。如果不是吸血傀儡無法出海打漁，其實我們也可以吃魚。”
於果半開玩笑地轉(zhuǎn)過臉說：“那不如我教給你的手下打魚吃？那咱們就可以和平共處了。”
楚帆哈哈大笑：“許先生真會開玩笑。我看你的眼神裡充滿了對我的厭惡和憎恨，你真那麼容易被說服和平共處，那也就不會對我說‘不’了，不是嗎？”
不遠處，於果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問道：“這是唐輝？”
楚帆點點頭：“是的。”
於果看了看已經(jīng)毫無人類意識的唐輝，說：“他付出背叛人類的代價，想必你們手裡有他最看重的物品或者人。那麼，你們真的能兌現(xiàn)承諾嗎？看樣子，他的願望並沒有得到滿足。”
楚帆頓下腳步，鄭重其事地說：“許先生，他最看重的，就是我。我和他是同鄉(xiāng)，也是……男男，你懂的。我是男女通吃，對他有一定的感情，當(dāng)然沒有他對我那麼深了。我的夜魔朋友告訴他，他只有到第十二工廠當(dāng)探子，纔有可能讓我活下來，他就真的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這一點，我很感動，雖然他帶回來的是錯誤的情報，但這隻能證明我們棋差一著，真不能說明他對我的忠誠度。所以，我現(xiàn)身了，告訴他我沒事，還問他願不願意加入我們。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可是，顯然他不具備成爲(wèi)夜魔的資質(zhì)，現(xiàn)在也只能成爲(wèi)吸血傀儡裡的一員了。”
於果冷冷地說：“你說你對他有一定的感情，我還真沒看出來。他成了吸血傀儡，在你眼裡就只是工具了。我雖然認爲(wèi)冷酷無情會誕生高效率，但我並不嚮往這種毫無底線拋棄人性的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