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屋子裡的夜明珠依舊散發著奪目的光芒，美麗如幻境。我卻從夢中驚醒，不安的看著四周。那個縹緲的分不清男女的聲音似乎還在念著:“長生夢，長生緣，長生劫，長生恨，長生寂……”一遍又一遍，彷彿一句魔咒，纏繞了我多年。

夢裡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可我卻能看到一個影子，“它”似乎是面對我的，但是我卻無法看清“它”的臉。

當你在黑夜裡看不清任何東西時，卻有人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著你，這種被人抓在手裡的感覺完全可以讓人崩潰。可我卻一點都不害怕，我總覺得那個人對於我來說似乎很熟悉。我只是有些不安，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是，已經五年了，每一夜我都會在這個夢裡醒來。

我和老爹說過這件事，他說什麼我是怕黑，在胡思亂想，所以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三顆南海夜明珠放在了我的房間裡，把我的房間照的十分瑰麗漂亮。可惜，我還是會做這個夢，一天都沒停過。雖然我已經習慣了，可是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明顯。

我打了個哈欠，蒙上被子，心想:又特麼吵到我睡美容覺了。

第二天天亮，果不其然，鏡子裡的我又頂著兩個黑眼圈。

小顏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我坐在鏡子前哀怨的模樣，“大小姐？！”她的大嗓門徹底把我殘留的睡意消滅了。“你沒睡好啊？”

我翻了個白眼，“喊那麼大聲幹嘛？你第一次見啊？”

小顏立刻放下手中的水盆，一陣風似的跑到我面前蹲下，眼含淚水道:“大小姐，老爺的辦法一點用都沒有，怎麼辦啊？”

眼看她的眼淚就要砸到我的身上，我急忙捏住了她的鼻子，“收。”你妹啊！我特麼又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癥，你需要這麼一臉悲傷嗎？

“小姐。”小顏掙開我的手，嘟起嘴不滿的看著我。

“好了。”我拍了她一下，“你家小姐死不了，快幫我梳洗，多擦點胭脂就好了。”

“哦。”小顏點頭，動作麻利的替我梳妝。

這丫頭雖然看起來有點缺心眼，但心靈手巧的勁兒還不錯，至少比我強。我滿意的照了照鏡子，轉身去廳堂找老爹吃飯，快餓死我了。

隔了很遠，我就聽見老爹暴躁的聲音從廳堂裡傳來，“那臭小子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要娶我的寶貝女兒？！下次他再來，直接打斷他的腿。”

我挑了挑眉頭，應該是哪家眼睛抽了的公子上門提親，被老爹趕了出去。姑娘我雖然琴棋書畫，歌舞詩詞樣樣不通，任性懶散，脾氣不好，但好歹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求親的人從我及笄那時起從未停止。但五年來，凡是上門求親的都被老爹趕了出去，二叔和大哥倒是沒有老爹那麼暴力，但每次臉色也都很差。

“小姐。”小顏在身後嘆了口氣，“看來你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

“少廢話。”我轉身在她頭上拍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奇怪？”

“沒有啊。”小顏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以你的智商當然不會覺得。

看老爹這架勢，提親的人應該剛被趕走，姑娘我的魅力這麼大嗎？大清早的就來提親？我走進廳堂，老爹的氣還沒消，大哥和二叔正在一旁勸他消氣。我“咳”了一聲，徑自走到桌邊坐下，頭也不擡的吃飯。

老爹平下情緒，把坐在我旁邊的大哥踹走，一臉討好的坐到我旁邊，“女兒啊，今天又有人來提親了，你……”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下次再來提親的，先別急著趕走。”

老爹頓時急著看著我，“女兒，你要幹嘛？你不會想嫁人吧？你纔多大啊？不行不行，你怎麼可以不要爹？”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想說下次再來提親的，我親自去踹。”

老爹頓時樂了，大笑幾聲，瞪了一眼一臉無語的大哥，“還是小雪懂事。”

大哥搖了搖頭，走到二叔身邊坐下，兩人對視了一眼，悶頭吃飯。我挑了一下眉頭，不去理會滿臉開心的老爹，繼續吃飯。

“其實……其實女兒要是想嫁人，爹也不是不可以答應的。”老爹糾結的聲音響起。

二叔，大哥和小顏，以及我同時一愣，詫異的看向一臉沉痛的老爹，這話是他說出的？

見我們這麼多人盯著他，老爹尷尬的“咳”了一聲，“女兒總是要嫁人的嘛。”

“爹，你沒吃錯藥吧？”大哥口快的說出了我們所有人的心思。

“滾。”老爹怒喝道。“臭小子，目無尊長。”

“咳咳。大哥。”二叔奸笑了一下，“我也這麼認爲。”

“你們兩個膽子又大了是不是？”老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伸著拳頭朝著最近的大哥打了過去。眼看那拳頭就要落到大哥那張俊臉上，我適時“咳”了一下，“老爹？”

老爹聞言，瞬間收了拳頭，將手放在大哥的頭上慈愛的拍了拍，對我一臉討好的笑道:“誤會，爹開個玩笑。”

二叔幸災樂禍的瞥了一眼老爹，“整個凌家莊，也就小雪能治住你。”

我放下筷子，不雅的打了個哈欠，“吃飽了。”

“小雪。”老爹立刻走到我身邊，眼裡很快的劃過一絲沉重，“你是不是又做那個夢了？”

我想說沒有，結果話到嘴邊，又一個哈欠打了出來。我搖搖頭，站起身，“我去睡覺了。”

“好。”老爹拍了我的頭，“去休息吧。”

我點頭，剛想往外走，管家凌叔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對老爹說道:“莊主，城主拜訪，還……還帶著聘禮。”

我眨眨眼睛，看向臉色瞬間沉下來的老爹等人。“哪個城主？”

小顏在背後小聲說道:“小姐，你傻了？就是咱們落華城的城主啊。”

新任落華城城主？木天祁？我靠！這小子吃飽了撐的吧？整個落華城誰不知道凌家大小姐無德無才，他要娶我？沒病吧？

“爹。”大哥看向老爹，“我們怎麼辦？”

“我們凌家莊實力雖強，但也受制於落華城主，這城主木天祁來提親，看樣子沒那麼簡單。”二叔也是神色凝重的看著老爹。

“木天祁的背後是朝廷，與我們江湖中人打交道，不能來硬的，我們先探探他的目的。”老爹嚴肅的說道。別看老爹有時候神經兮兮的，像個小孩子，遇到大事，他可是從來不敢開玩笑，嚴肅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恭敬。這應該就是爲什麼我被寵著長大，卻從來沒有飛揚跋扈，無理取鬧的原因。

“小雪。”老爹看向我，“你先回去。”

我搖搖頭，淡淡的說道:“老爹，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剛纔的話？”

老爹微愣，大哥先開口，“小雪，你真的……要去踹？”

“我什麼時候食言過？”我挑了一下眉頭。

“哈哈哈哈。”老爹朗聲一笑，“不愧是我凌牧雲的女兒，有我的風範。走！爹帶你去把他踹出凌家莊。”

我衝大哥一笑，跟著老爹去凌家大堂，接見客人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除大哥以外長得好看的年輕男子，他靜靜的坐在那裡，面龐如玉，穿一襲月白長袍，白玉冠束髮，腳蹬一雙黑絲祥雲靴子，手裡拿著一把摺扇，正輕輕的搖著。所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過……我看著他嘆了口氣。不巧，我嘆氣的樣子正落在他的眼中。

我看到他呆了一呆，隨後一笑，起身彬彬有禮的對我說道:“這位便是淩小姐吧？天祁久仰大名。”

我心裡冷哼一聲，是臭名吧？這一套虛詞跟誰學的？

老爹坐到椅子上接過話，聲音不鹹不淡，“城主大人拜訪，在下有失遠迎，請坐。”

“凌莊主乃江湖上的風雲人物，天祁有幸結識，實乃人生幸事，理應親自拜訪。”木天祁拱手說道。

原來這小子不光眼抽，還挺虛僞。既然有心拜訪，爲何不第一句話不先對著身爲凌家莊主的老爹說，偏偏對我說？明顯是在擺城主的架子，未把老爹放在眼裡。

老爹顯然明白木天祁的做派，既不客套，也不怠慢，聲音依舊不鹹不淡。“客氣。”

木天祁攬衣坐下，對我說道:“在下剛纔看到小姐嘆氣，不知爲何？”

“嘆你眼睛抽了。”我站到老爹身邊，淡淡的說道。 旁邊是努力憋著笑的二叔和大哥。

“放肆！”木天祁身後的侍衛喝道。“竟然敢和城主大人這麼說話？！”

木天祁揮手示意侍衛退下，俊逸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依舊有禮的問道:“小姐爲何這麼說？”

我指了指地下的幾箱聘禮，“整個落華城誰人不知我凌珊雪無才無德，無理任性，城主大人只根據一個傳言，便送上聘禮，你的眼睛……”我頓了一下，“應該是腦殘。”我從小在凌家莊長大，雖然我只有五年的記憶，但是我知道，我從來沒有出過凌家莊的大門。我無才無德是真，無理任性是真，但是容貌確是傳說。這木天祁從未見過我，便要娶我，鬼才相信他背後沒有目的。以前上門提親的人，因傳言而來，更因凌家的勢力和財力而來。木天祁身爲一城之主，自然不缺這些，而他必然知道江湖中人不太願意與朝廷打交道，那麼他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