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厥臼羅賜死西厥大皇子, 並冊封刑思思爲大王妃。隨後,西厥突襲東宇,與熊大在臥龍關展開大戰(zhàn)。熊大死守臥龍關, 奈何西厥準備充足, 東宇雖未失守卻幾受重創(chuàng)。熊大八百里加急將戰(zhàn)報送回荊州。
“皇上, 臣即刻啓程趕往臥龍關!”九哥直視側靠在龍塌之上的皇帝哥哥。
“好!”皇帝哥哥臉色慘白, 看著全無一絲氣力, 可是聽到九哥的話,還是眼珠一亮,“九哥, 東宇安危全繫於你!”
聞言,九哥雙手交握, 半扣在地, “臣定不負東宇與皇上!”
我站在一旁, 看著堅定不移的九哥,頓時覺得雲(yún)開霧散, 激動無比。
“皇上,”九哥站起,看了看我,“福兒須與我同行?!?
聽罷,皇帝哥哥只略愣了愣, 片刻後朝我招招手, 待我走近又拉我坐下。
“福兒爲朕尋來白蓮, 又獨行千里, 實另朕驚詫?!?
看著皇帝哥哥握著我的手, 瘦得經(jīng)脈畢現(xiàn),我的心裡全不是滋味, “皇帝哥哥可吃了那白蓮藥丸?”
自從回京後,我一直住在將軍府養(yǎng)傷,今次是回東宇後第一次見蕭天軒??粗媲安∪醯乃叵肫鹜昭e那個健碩精神的他,我心酸得不行。
皇帝哥哥點了點頭,“這毒是除不去了——”
一句話未完,便聽見外面一聲稚嫩的聲音,“兒臣請父皇安!”
我轉頭,卻原來天已大亮了!
恍惚間,永琰已請過了安?;实鄹绺缧n他說了句話,他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繼而就向我走了過來。
“永琰請皇姑姑安!”說著就要跪下去,小小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卻又自己暗自平衡著,看著竟讓人不由得心疼。
“永琰!”我急忙彎身扶住他。永琰被我攔住,有些手足無措,偏頭看著龍塌之上的皇帝哥哥——永琰如今三歲半,想是不記得一年前與我在朱華山相處過的事情了。
“福兒,你是永琰皇姑姑,這個禮定是免不了的?!?
聽到皇帝哥哥的話,我看了看又要動作的永琰,咬了牙放開了那個小小的手臂。
“永琰,給你姑姑與姑丈行大禮!”
皇帝哥哥又突然開口,讓我和九哥都是一愣,下面的永琰也是一愣,可是還是顫顫巍巍大跪下去。
“皇帝哥哥!”我半蹲著抱住永琰,望向蕭天軒。
“福兒,爲兄的身子,已是耗損過度。如今能多熬一日都是向老天借的。”蕭天軒擺擺手,慘然一笑。
我的心漲得不行,只看著蕭天軒。
“爲兄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爲兄亦有錯??墒歉?,永琰年幼,你且看在蕭家天下不能旁落的份上,照拂他一二吧。”
“皇帝哥哥,爲東宇爲蕭家,我與九哥皆是責無旁貸,哥哥需福兒做什麼,只管交代便是,何苦說出這樣的話來!”
聽著我的話,蕭天軒眼珠一陷,繼而閉上雙眼,悠悠開口,聲音竟是無比的蒼老,“永琰,從此後,需給你姑姑日日請安?!?
“是,兒臣遵旨。”永琰說著,就又向我跪了下去,“皇姑姑,永琰請皇姑姑教誨。”
九哥親率三萬大軍趕往臥龍關,而我,則在九哥走的當天,依旨住進了宮裡,負責永琰的生活起居。
上月,皇帝哥哥正式冊封永琰爲皇太子,芳妃爲皇后,藍佑之與張恆遠爲太子太傅,分別負責永琰的文習與武功。永琰小小年紀,每天必須聞雞起舞、盞燈苦讀,並且,每個五天必須隨皇帝哥哥早朝。所以,他的生活起居也是非常重要,而我,也必須每天圍著他連軸轉。所以除了休息,我也都是呆在永琰的東宮。慶澤宮如今物是人非,雲(yún)嬤嬤上次因地震最後還是隨兄長回了北齊。月離去年到了出宮的年紀就被放出去了,聽說她隨雷老頭去了南羑找金梅望。只有劉全兒如今隨我在東宮服侍永琰。如今伺候我的紅雲(yún)和冬兒都是我從九哥府上帶進宮來的,是謝伯爲我專門挑選的。紅雲(yún)是謝伯的侄女,貼身照顧我,冬兒則是九方老將軍貼身侍衛(wèi)的後人,因爲身手好所以負責我的安全。
我靠在窗邊看雪,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九哥離京的情景。
“福兒,今次一別,日後只怕聚少離多?!本鸥缫簧砣盅b,握著我的手溫暖有力,可是臉上卻十分沉重。
“九哥,我知我不該答應留下,可是皇帝哥哥如今這般,雖不是我所爲卻也實另我難辭其咎,何況我終究也姓蕭的……”
九哥搖頭,“如今西厥又挑戰(zhàn)亂,我只怕一時難以結束;且,且皇上龍體每況愈下,永琰這邊確也需要你。屆時,你我夫妻二人一東一西,福兒,你定要好好的!”
“九哥不需擔心我。只是九哥要遠赴邊疆,我又要進宮,我只不知幾時能接回同兒?!?
“我已交待謝伯處理此事。只是何時接回,只怕亦是聽天由命?!?
……
“公主,小殿下下學了。”
紅雲(yún)在外面低喚一聲,將我從思緒中拉出來。我匆忙擦了擦眼角,轉過身來,便看到劉全兒抱著永琰進門,接著永琰從劉全兒身上跳下來,而後紅雲(yún)上前替永琰將外面的罩衫去下。
“請皇姑姑安!”永琰雙手交與胸前,有模有樣行禮。
“罷了,冷風嗖嗖的,快進裡間來吧?!?
永琰依言進來,扶著我的手坐進暖桶裡——這還是我以前在宮中時,因怕冷所以讓宮人打造的。木桶低下是炭火爐子,人坐在木桶上吃飯做功課都不怕凍著。
“餓了麼?”我摸了摸永琰的臉,又將他額角的雪花摸掉,轉而對一邊的宮女說,“擺膳吧?!?
“皇姑姑,永琰這會還不餓?!庇犁鼣E眼望著我,長長地眼睫毛一閃一閃——不知爲何,每次對上永琰的眼睛,我就會不由得想到同兒。
我一怔,可是還是微笑著點點他的鼻子,“不餓也要吃一點,剛纔你德公公來傳,你父皇讓你用過午膳去御書房。”
聽到我的話,永琰靜靜地點了點頭。我起身命宮女將案桌擺到暖桶上。
“唉。”
突然一聲輕輕地嘆息從身後響起,我轉身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窩在木桶裡的永琰身上。
“永琰,是你在嘆氣?”
“恩。”
我皺了皺眉,“爲何要嘆氣?”
永琰搖頭,一臉無辜地樣子,“永琰也不知,只是覺著,每次嘆完氣後,心裡會舒服一些。”
看著面前不到四歲的孩子,我啞然——每天起早貪黑,學的都是文成武功治國經(jīng)略,這些對大人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何況他還這麼小,何況他的父皇每次都是一副恨不能他馬上長大的模樣,何況他母后每次都是一副恨不得一次疼他個夠得模樣。這麼厚重的期望,這麼大的責任,連小小的他在不知道壓力爲何物的時候,就不得不以這樣無禮的方式來宣泄。
我的心一糾,“不餓那就不用膳了,紅雲(yún),你派人去看看御膳房是不是熬了甜湯,不拘什麼,取兩份來,我與永琰用?!?
聽到我的話,永琰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卻問道,“皇姑姑,你爲何每次都自稱‘我’?”
我一怔,想了想也坐進暖通,看著他回到,“‘我’是自稱,我就是我,不是你不是他,我只是我,不是甲不是乙?!?
永琰雙目如潭,淡淡的眉頭蹙著,“於皇姑姑而言,‘我’是皇姑姑;那,於永琰而言,‘我’就是永琰?”
“當然。在東宇的太子身份之外,永琰就可以是‘我’?!?
“可是,除開東宇太子身份,永琰還是父皇母后的兒臣,還是皇祖母的孫兒,還是皇姑姑的侄兒,還是太傅的學生,還是劉全兒的主子?!?
我笑,“那就除開太子、兒臣、孫兒、侄兒、學生和主子之外,永琰就是‘我’。”
“我?”
“恩,作爲‘我’的永琰,告訴作爲‘我’的皇姑姑,你現(xiàn)在想做什麼?”
永琰望著我,一臉想講又不敢的模樣,像極了想走出洞穴的小幼虎,待到他從我的眼中看到了鼓勵,才湊在我耳朵上說到,“永琰好累,不想去見父皇,好久好久都沒有和琥珀玩了呢?!?
琥珀是永琰的寵物狗,也是他在宮裡唯一的玩伴。自從皇帝哥哥的太子培養(yǎng)計劃實施後,它就被強行帶走了,永琰只有在定期考覈通過後才被允許見琥珀。
“這樣,”還真是可憐的孩子啊,我裝著皺眉的樣子,慢悠悠道,“不想見父皇是不行的,”瞟眼看到永琰泄氣,又道,“不過,一會皇姑姑要去找你父皇,永琰可以先去看看琥珀,待到皇姑姑見過你父皇,你再去見父皇不遲?!?
“真的?永琰真的可以去看琥珀嗎?”
“當然?!蔽倚π?,看到紅雲(yún)已奉上甜湯,便道,“喝點湯,先暖暖身子,一會讓劉全兒陪著?!?
“恩?!庇犁刂攸c頭,笑得眉眼彎彎,“喝完湯後,我先溫習一會算經(jīng),下午父皇定會考我,然後再去看琥珀?!?
我欣慰地拍拍他。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自律,真是不容易。
“皇姑姑,”永琰就著我的手一口一口喝湯,心情明亮,“算經(jīng)很好學呢,我很喜歡,如果太傅能夠將論語這些都換成算經(jīng),那就好了?!?
我附和著他不時點頭,不肖片刻就喂完一碗湯,待要給他擦嘴,就看到永琰一個勁兒劉全兒將功課擺出來,自己也急急地爬下暖通去了。
我笑著隨他,轉頭對紅雲(yún)道,“你去準備些糕點,殿下溫完課就奉上,記得給琥珀也備一些糕點,讓劉全兒帶著?!笨吹郊t雲(yún)領命下去,我又看向一邊的冬兒,“冬兒隨我去一趟御書房?!?
自上次邊疆來報捎回九哥的平安信後,我就再也沒有進過御書房了。今日我想見蕭天軒,也是想打聽一下臥龍關是否有消息傳來。
半月前,邊關傳來戰(zhàn)報,西厥在和東宇開戰(zhàn)後,又對南羑突襲。南羑皇帝和教主亦對西厥開戰(zhàn)。東宇雖未和南羑結盟,但是兩面夾擊,對東宇亦是有利。我當時雖高興了一把,可是這麼久沒有消息,心底難免又生出擔心。
“福兒來得正好!快快進來!”
德公公才替我進去傳話,就聽到蕭天軒高聲喚我,聲音雖底氣不足,卻顯見的十分高興。
“皇帝哥哥。”我進門看到藍佑之等人也在,一一行禮,“什麼好事讓哥哥這麼高興?”
“好事?可不是大大的好事!”皇帝哥哥大喜,“如今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大的好事了!”
我疑惑。
“稟公主,邊疆捷報剛至,九方將軍在戰(zhàn)場上斬殺西厥臼羅!”藍佑之開口。
“什麼!”我一驚,“九哥殺了西厥王?”
“正是。將軍親取西厥臼羅人頭,三軍之前祭奠先帝及宗仁大將軍在天之靈!”
這麼說,九哥戰(zhàn)勝了西厥又報了仇,那豈不是要戰(zhàn)勝回朝了?心裡一陣莫名興奮。
“待九方將軍收繳西厥殘部,我東宇向西延擴數(shù)萬裡,到時不說南羑北齊,便是海外諸國,只怕也要前來朝賀!”
聞言,蕭天軒大笑。
我一愣,看著眼前雄心驟起的君臣幾人,默然。
“只是戰(zhàn)報說,西厥大王妃率一隊叛軍往北面逃竄,只怕——”
“怕什麼,西厥七公主被九方將軍所救,屆時,讓七公主出面,還怕那名不正言不順的大王妃不成!”
我驚愕,大王妃刑思思逃了,西厥七公主爾雅被九哥救了,那斐斐呢?
“那西厥六王呢?戰(zhàn)報中可有提到西厥六王?”
我突然地問話打斷他們,蕭天軒等人齊齊向我看來。
“回公主,戰(zhàn)報不曾提到。不過,如今西厥王被殺,西厥有如一盤散沙,那西厥斐只怕也已戰(zhàn)死?!?
若斐斐死了,九哥定會告知我的吧?對啊,戰(zhàn)報中沒有,九哥私下定會告知我的??!
“皇帝哥哥,不知九哥的書信?”
“福兒,此次戰(zhàn)報緊急,九哥不曾有隨同書信回來。”
我張了張嘴巴,終究不能說話,好半日慢慢回過神來,正想要說點什麼,卻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句驚呼——
“皇上!皇上!東宮闖入一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