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翌宸掉過頭來，神色冷峻，“什麼？你說消息並不是從報社出來的？”
“雖然難以置信，但的確是這樣？”景叔點了點頭。
霍翌宸修長的手指掃過自己的下巴，眼神之中閃爍出玩味，吩咐道，“將春柳報社社長找來見我，還有辛以微那邊找些人看著，我到是要看看是誰敢在太水頭上動土。”
常有新聞說醫(yī)生被累死在手術檯上，有人覺得這不過是醫(yī)生頂著“最完美工作”的光環(huán)在故作矯情而已。但實在不然，他熱愛醫(yī)學，但也常常感覺到繁忙起來的時候真的是疲倦不堪。
就比如今天，上午守在辛以微的病房，下午一個患者在工廠內(nèi)將兩根手指生生夾斷，這個外科手術開始就無法停止，一站就是十個小時。
從手術檯上下來，顧嘉南只覺得全身都是痠麻的，回答家裡也是十點多了。
家裡除了僕人跟爺爺還有自己的侄子外就沒其他人了。
那時候在大街上撿到失魂落魄的辛以微的時候，顧嘉南曾帶著辛以微在自己的私人別墅裡住了幾個月，但辛以微走後，房子裡留下了太多的回憶，每次待在裡面難免孤影思憐。
一棟房子如果沒有了心愛的人，那便只是一個容器，一個載體而已。
想到辛以微，想到那還躺在病牀上，臉色慘白，面容枯槁的女人，他的心口就一陣抑制不住的痠痛。
在胡思亂想中，顧嘉南脫掉了大衣，換上鞋子還未站穩(wěn)，一個軟軟的身子便撞到了他的懷中，顧嘉南手忙腳亂接了個滿懷。
帶站定，看到的是一雙忽閃忽閃的黑黑的大眼睛，“舅舅，你總算回來了。”
顧嘉南先是一愣，旋即象徵性地捏了捏顧行之的小臉，一邊往客廳裡走去，一邊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晚都沒睡？”
顧嘉南給自己到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這家中一老一小，都屬於睡眠很早的那種，往常他加班回來這兩人都已經(jīng)睡著了，整個別墅早已是漆黑一片，但今天他回來的時候心神恍惚，所以也沒有顧醫(yī)生及那麼多，但現(xiàn)在細細一想，到覺得似乎那裡不對勁。
分明想起剛纔回來聽車的時候，看到整個別墅的燈都是亮著的，不光光是樓下客廳，樓上爺爺?shù)闹髋P跟書房也都是亮著的。
小個兒顧行之歪著腦袋玩著手中最新款變形金剛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因爲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爺爺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的確，爺爺是給了他一個驚喜，他怎麼會相信小腹黑顧行之的話呢。
雖然顧行之才三歲，但已經(jīng)充分趕超很多而立之年男人的腹黑特質。
顧嘉南剛走到門邊敲了敲門，裡面就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
顧嘉南心頭一驚，也不等爺爺顧老爺子的迴應他就忙衝了進去，發(fā)現(xiàn)顧老爺子正捂住胸口，痛苦地歪在藤木凳上，痛苦地上下起伏著胸口，似乎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爺爺？！”顧嘉南忙衝了過去，將顧老爺子扶正，把脈，檢查顧老爺子的氣息，然後迅速拿出左邊抽屜裡的藥盒，幫顧老爺子打好水遞給顧老爺子。
“爺爺，快點吃藥。”
顧老爺子吃完藥，氣息才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原本因爲呼吸急促而漲紅的臉也恢復如常，顧嘉南則是一直在幫顧老爺子撫平著後背緊繃在一起的肌肉。
“爺爺，你好點沒有。”見顧老爺子已經(jīng)完全平緩，顧嘉南才柔聲問道。
顧老爺子瞪了一眼顧嘉南，推開了顧嘉南的手，氣呼呼地說，“不好，一點都不好，遲早有天會被你給氣死。”
這是怎麼了？
顧老爺子向來脾氣很不錯，任何事上都很尊重他，沒有一般老人家的頑固與墨守成規(guī)，相反到是相當開明，所以儘管顧老爺子的心臟不好，但因爲情緒控制的好，也很少會復發(fā)。
但今天，居然復病，好在他回來的及時。
小腹黑顧行之這個烏鴉嘴。
顧老爺子這哪裡給的是“驚喜”，分明就是驚嚇啊。
顧嘉南失笑，對顧老爺子堆起滿臉的笑意，“爺爺，你這是怎麼了？什麼事能讓你大動肝火？！”
“你還笑，你怎麼有臉笑的出來的，發(fā)生這麼大的事，你到底要瞞到我什麼時候？”
顧嘉南被顧老爺子的這番話給弄得雲(yún)裡霧裡，一時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再一次失笑出聲，一邊像往常一般幫顧老爺子捏肩，一邊討好的問。
顧老爺子也再一次揮開顧嘉南的手，儘管他的身體相當不好，“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一疊報紙扔在了他面前，顧嘉南接過，上面勁爆的標題一下子就讓他傻眼——鑽石王老五霍翌宸顧嘉南新銳外科醫(yī)生顧嘉南爲女人撕站，疑女子爲植物人。
顧嘉南也震驚不已，上面的照片分明就是他早上跟霍翌宸爭執(zhí)時候的照片。
“這照片上發(fā)生的是真的吧。”顧老爺子看著顧嘉南震驚的神色，就知道這報紙上報道的並非無中虛有，一時更是惱火道，“這就是你不想去相親的原因了？”
“爺爺。”與無奈叫喚了一聲，他不知道顧老爺子怎麼會將這事跟相親扯到一起去的。
“嘉男，不是爺爺說你，你不想學商業(yè)管理，好，那就不學，你不願意接手家裡的企業(yè)，相當醫(yī)生，好，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也都順遂你的意思了，但你現(xiàn)在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的孩子行之都三歲了，你也是該相親了，這件事我是不會妥協(xié)的。”顧老爺子拿起柺杖敲了敲地板，氣勢凌駕於柺杖之上，威嚴行於雙眉之中。
顧老爺子向來疼愛他，絕技不會將商場上的那套說法帶到他面前，但今天顧老爺子態(tài)度嚴厲不容拒絕，足見事情的嚴重性。
“爺爺，我這些年不戀愛，是我喜歡學醫(yī)，又不是性取向有問題，你擔心什麼呢？”
顧嘉南知道顧老爺子吃軟不吃硬，也便不跟顧老爺子硬碰硬，軟下態(tài)度，貼著顧老爺子說。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喜歡學醫(yī)，我聽說你已經(jīng)是A城最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了，作爲你的爺爺我也感到很自豪，但你以前還能因爲學醫(yī)拿來做藉口搪塞我，現(xiàn)在學術有成，你還想怎麼樣？”
見顧嘉南低垂著頭作沉思狀，沒有說話，顧老爺子也知道自己態(tài)度苛刻而嚴厲了，於是也忍不住緩下了語氣，“不是爺爺說你，你老大不小了，爺爺也一把年紀了，沒幾年的時間了，說不定都等不到你有孩子的那天。”
聞聲，顧嘉南忙擡頭，對上了顧老爺子那雙泛著淺光的雙眸，無奈說。“你在說什麼呢，爺爺，在我心裡，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父親與母親去世的早，還好有爺爺一直帶著他，所以他所有的親情都是來自於顧老爺子這邊，跟顧老爺子自然也格外親近。
顧嘉南將腦袋蹭到顧老爺子肩頸處，從背後環(huán)住了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對自己這孫子還是疼惜多的，這次到底是沒有再推開顧嘉南，只是依舊冷哼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長命百歲，就乖乖聽話跟孟氏的大小姐去相親。也不枉費我的一片心意。”
這次，顧嘉南先是全身一僵，旋即從顧老爺子的身上擡起了身，他看著顧嘉南，格外認真地說，“爺爺，我不想騙你，以前不願意戀愛是沒有碰到合適的，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所有我是斷然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跟其他的女人見面相親的，那對其他的姑娘也是不公平的。”
顧嘉南此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怔，在顧嘉南懂事起到現(xiàn)在，他的確從來都沒有忤逆過顧老爺子，唯一的兩件事就是選專業(yè)和職業(yè)規(guī)劃，但這兩件事歸根究底都是因爲他對醫(yī)學太過癡迷。
這是除這兩件事之外顧嘉南最爲激烈的反抗，幾乎是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顧老爺子被氣的又是氣血翻涌，“你說什麼？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看著顧嘉南沉默又壓抑的表情，顧老爺子立即會意，指尖戳在報紙上，狠狠地瞪著顧嘉南，咬牙切齒地說，“你喜歡這個女人，你明知道她將會是植物人，你要喜歡她？”
“爺爺，我有辦法讓她甦醒的，我對我的醫(yī)術有信心。”顧嘉南笑，幫顧老爺子拍著後背，按摩著穴位，不讓他因爲生氣而堵塞血液。
顧老爺子惱火的推開顧嘉南，“顧嘉南，你是在故意氣我是嗎？這世界上有多少植物人是醒來的，你要守著這麼一個可能一輩子都行不過來的植物人，我告訴你，我不會同意的。”
“爺爺。”顧嘉南垂下了手，臉色也不太好，幾乎可以說是暗沉而灰暗。
“我知道您是不會同意的，只是我也要說的是，就算是她這輩子都是植物人，我也會守著她，因爲我相信她會醒來的，這不僅僅是我對我自己的醫(yī)術有信心，也是對她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