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胖子給的地址是一座古舊的公寓樓,咋一看,搖搖欲墜的,和危房沒有什麼區(qū)別。
剛剛逃離公車上尷尬處境的陳萬三同志揹著那個風(fēng)騷揹包來到公寓樓下面。因爲(wèi)挨千刀的徐胖子並沒有說出住在幾樓,所以滿頭大汗的陳萬三同志只能傻傻的站在樓底等候。這地兒又偏僻,想打電話但旁邊沒有公用電話,那叫一個無奈。
等了足有二十分鐘,樓梯口出,一個個頭不高,但是身材卻滾圓的年輕男人慢悠悠的走下來。陳萬三見到他,臉上的友善笑容滴水不漏,內(nèi)心卻想將這個讓自己餵了二十多分鐘蚊子的胖子揍瘦。徐胖子倒是沒有那麼多的和善,看了陳萬三一眼,也不寒暄,就說道:“來吧老同學(xué),我?guī)闵衔业姆块g。”
陳萬三應(yīng)了一身好,然後跟著徐胖子上了樓。
徐胖子住在三樓,房間裡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兩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都赤膊上身,正坐在地上玩撲克牌。看見徐胖子領(lǐng)著陳萬三上來,其中一個梳著中分頭的衝著徐胖子就罵道:“你這死豬,還嫌怎麼這不夠擠是吧?”
徐胖子趕緊跑了過去,和聲和氣的說道:“牛哥,您彆著急啊,你看我們每天都要幹一大堆的活兒,現(xiàn)在來了個新人,那不就有個替死鬼了嗎?”
牛哥略微思索一下,覺得徐胖子說的在理,大手一揮,滾!
陳萬三因爲(wèi)站在滿口處,所以並未聽見兩人的談話。
看見徐胖子朝自己招了招手,陳萬三於是走了進去。禮貌的向玩牌的兩個男子打了聲招呼:“兩位大哥好,以後多多指教。”
坐地上的兩個男子乾脆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說回答他。
陳萬三也不再自找沒趣,在徐胖子的帶領(lǐng)下將行李安置妥當(dāng)。
徐胖子平常果然沒少幹那些欺負人的勾當(dāng),見到陳萬三的大揹包就馬上拉開來收索,買其名曰要交報名費。可找了半天,除了衣服還是衣服,最多就是還有點吃的乾糧。徐胖子失望而歸,罵了一身草,就走開了。
摸了摸懷裡的兩千塊大洋,陳萬三暗自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否則這錢就真是熱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之後,陳萬三將錢從懷裡取了出來,重新放進裝衣服的揹包裡,這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反正徐胖子早已對這個一直以來都是窮的響噹噹的同學(xué)失去了希望。
徐胖子告訴陳萬三,累了就打個地鋪睡,明天再帶他去工作的地方報道,是一份超市保安的活計。陳萬三看了眼小的可憐的房子,暗自下決心以後無論如何也不再讓爺爺和妹妹住這種又髒有小的地方。做了一天的車,陳萬三也以疲憊,簡單的鋪了個地鋪,倒頭便睡,不理會外頭徐胖子他們越來越大的吵鬧聲。
第二天六點多,陳萬三的多年以來的生物鐘便無聲無息的將他叫聲,起來一看,原來徐胖子與那兩個男子也擠在他旁邊,正憨憨熟睡。百無聊賴的陳萬三在房間裡找了一份零八年的報紙,安靜的看著,看完了再找一張零六年的,再次看完,然後接著找,這次更絕,找了張零零年的。
看了足足四個多鐘頭,徐胖子等人終於起牀,洗漱完畢後,然後帶著陳萬三去到離他們所住地方不遠的一箇中大型超市。然後徐胖子就帶著陳萬三去找到超市的主管,把大致情況說了一下,那個主管只是問了陳萬三吃不吃得了苦?陳萬三回答的斬釘截鐵,主管也就答應(yīng)了,反正多一個坐苦力,正好減輕他的工作量,而且又不用他掏工資,何樂而不爲(wèi)之?
之後,隨便解決了早餐後,陳萬三便投入工作。徐胖子等人還真不客氣,什麼都使喚陳萬三,陳萬三可不傻,很多都被他退卻了。除了徐胖子他不敷衍,因爲(wèi)畢竟人家給自己找了個安身的地方,再不好也對自己有小恩不是。
陳萬三的母親用自己一輩子的時間交給了陳萬三兩個道理:一個就是做人不能忘本,一個就是做人要感恩!虎子孃的命本來就是陳鶴老人就下來的,後來嫁給了陳鶴老人唯一的兒子,再之後,任勞任怨,無論自己幹活多苦多累,也不在老爺子的面前喊過一聲苦。拼了命也要買好材料釀好酒給老爺子喝,原因很簡單,就是爲(wèi)了報答老爺子的救命之恩。
超市保安的工作範(fàn)圍太大了,這也就意味著工作很多。裝卸貨物啊,看管車輛啊,指揮停車啊,處理糾紛啊。。。。。。
當(dāng)他工作結(jié)束後,陳萬三累的回家倒頭便睡。畢竟是第一次吧。這之後的一個星期,陳萬三過的平平凡凡,簡單而枯燥。工作時就勤勤懇懇,無聊了就聽徐胖子說一下黃段子。回家後並不是無所事事的睡覺,他最近從附近的廢品回收處回收了許多報紙,然後去地攤買了許多盜版的暢銷書,比如《人性的弱點》啊,還要那些名人的自傳啊。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找出那些成功人士的與衆(zhòng)不同之處,他們的成長軌跡,以及他們面對困難時的應(yīng)對之策。這些都成爲(wèi)他的睡前讀物,他在吸收周圍一切東西,對自己有用的就吸收,管他好壞。每當(dāng)徐胖子睡覺時還看到陳萬三在仔細看書,時不時就記一下筆記,胖子總是罵道:“文盲又裝知識分子!”不過陳萬三卻是不在乎,他不是文盲,他成績不好只是因爲(wèi)他覺得書裡的知識對自己出到社會沒有用處,這只是他的個人意見,雖然不知對與不對,但它不在乎,他認定的東西他就會去努力爭取,這就是他,執(zhí)拗的陳萬三,他始終認爲(wèi)人可以沒有文憑,但一定不可以沒有知識!
枯燥的生活一天天的過著,又過了一個星期,這天陳瞎子上夜班。
晚上十點半左右,超市的黃金時間已經(jīng)過了,但依舊不乏人來人往。剛剛上班的陳萬三正站在停車場裡,嘴裡叼著一根廉價煙,自顧自的吸著,神情享受。徐胖子等人說是去巡邏,其實是去和女服務(wù)員搭訕了。只留下陳萬三一個人在看停車場。一根菸剛剛抽完,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就在陳萬三前面停了下來,然後兩個男子打開車門就下車。
因爲(wèi)那輛車正好停在人行道上,所以陳萬三不得不上去和男子協(xié)商。快步跟上那兩個男子,禮貌性說道:“先生,請你把車停好,你停在人行道上了。”
兩男子看了眼陳萬三,並未理會,繼續(xù)踏步前進。不得已啊,如果被主管看見又得罵自己工作不力了,這還是好的,這一不小就會被扣工資的,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工資那就更寒酸了。想到這,陳萬三衝了上去,攔在了兩個男子的身前,還是禮貌說道:“先生,你就幫幫忙停好車吧,就當(dāng)是。。。。。。”
不等他說完,其中一個長得高瘦的男子就是一記衝拳,朝著陳萬三招呼過去。陳萬三雖說不是小白臉,但也不是什麼大俠客,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臉部還是被打了個正著。這一拳可不輕鬆,直打得陳萬三頭暈?zāi)垦#瑒×业膿u了搖頭,陳萬三趕緊向後退去。
那個高瘦男子得勢不饒人,接著提出一腳,不過因爲(wèi)陳萬三早已退出幾米,所以這叫就落了空。
陳萬三不想惹事,剛想說話,高瘦男子與自己的同伴一同衝了上來,好一個惡狗撲食。
陳萬三無奈,要是不還手的被人家狂揍,那如果住院了,醫(yī)藥費怎麼辦?想到這裡,也不管那麼多了,朝著跑在前面的高瘦男子就是一個飛膝。這一膝撞可把高瘦男子撞得夠嗆,反應(yīng)不過來的男子整個人倒飛出去。陳萬三也是懂得一鼓作氣的道理的,腳下動作不停,來到另一名男子的跟前,輕鬆躲過男子一記沒什麼殺傷力的勾拳,然後又是一腳,踢得男人捂著肚子趴了下來。
陳萬三再怎麼不懂功夫,也還是比這些讀了十幾年書卻打過一兩次架的僞混混好得多,這猛人是敢大雪天跳進冰河裡抓魚的牛人,那個柔韌性和意志力,常人是想象不出的。
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陳萬三覺得或許自己出手重了,正想走過去將兩人扶起,以表友好。這時,一輛路虎攬勝停在了帕薩特旁邊,從車上走下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一米七出頭,剃了個寸頭,長得平平常常。女的則是濃妝豔抹,大冷天穿著一條短裙,圍了條愛馬仕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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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很懂人情世故,下了車就直奔到地上的倆男子,將他們扶起來。男子則是慢悠悠的走到陳萬三的跟前,神情輕蔑道:“有什麼背景嗎?”
陳萬三搖了搖頭。
男人繼續(xù)輕蔑道:“農(nóng)民工是嗎?”
陳萬三沒有答話。
“農(nóng)民工也挺難的,都是爲(wèi)了生存,放心,我衝你是個農(nóng)民工不會弄殘廢你,如果你是個富二代,你們今天就有好果子吃了。”身爲(wèi)標(biāo)準(zhǔn)紈絝子弟的男子如此說道。
男子說完,雙腳一發(fā)力,以極快的速度衝向陳萬三,欺身,然後擡肘,朝陳萬三的胸口揮過去。
陳萬三不敢大意,雙手做交叉狀,天真的想擋下這一擊。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的雙手居然被這一肘子打的發(fā)麻,瞬間脫力。
男子趁勢,一個鞭腿掃過來。
雙手無法動彈的陳萬三趕緊雙腳發(fā)力向後跳去,躲過了男子的鞭腿。男子的打法很像散打,勢如破竹,攻擊愈發(fā)頻繁,陳萬三疲於防守,毫無還手之力。一味的防守終於還是被平庸男人找到破綻,男子再次鞭腿,因爲(wèi)距離太近,陳萬三想躲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肚子中招了,整個人倒飛出去,倒在地上。五臟六腑瞬間沸騰。不得不感嘆平庸男子的力氣霸道。
那個平庸男人輕輕拍了拍衣服,正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蹩見本應(yīng)爲(wèi)要人扶著才能勉強起來的陳萬三竟生態(tài)平靜的爬了起來。
陳萬三自然是受了傷,只不過他自認爲(wèi)抗打擊能力是自己的強項,而且,大冬天敢去冰河抓魚的人,意志力會差?堅強的爬了起來,想找那人理論,只不過對方的性子並不像長相那麼平庸。看見站起來的陳萬三,明顯的怒火中燒,轉(zhuǎn)身再次靠近陳萬三,右手一記勾拳,然後又是一腳。
陳萬三毫無還手之力,又倒了下來。七八秒過後,有堅強的站了起來,就想在打拳擊賽。
男人看著陳萬三,來了興致,搖了搖脖子,再次近身,又是一腳。
陳萬三依然被踢得倒地,不是他想倒地然後又爬起來裝原地復(fù)活,而是男人的力道著實霸道。
此時,兩人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批看熱鬧的羣衆(zhòng)。這當(dāng)中就有躲在人羣中間的陳萬三的室友。一個個冷眼旁觀,沒有出手幫助的意思,就連陳萬三平常有好處也會分他一半的徐胖子也不幫忙,眼神冰冷的看著當(dāng)時人陳萬三。
又是七八秒,陳萬三再次站起來,嘴角掛著血絲。
男人是真怒了,脫下黑色的羽絨服,準(zhǔn)備下狠手。正這時,一輛掛著軍牌的四門JEEP牧馬人停在帕薩特和路虎的旁邊,車窗緩緩打開將近三分之二,一個大晚上卻戴著一雙大墨鏡的女人將頭伸了出來,披肩發(fā),五官極爲(wèi)精緻,但因爲(wèi)戴著副眼鏡,而且又坐在車上,所以看不清臉部的整體與身材的比例。但只是那半張如羊脂美玉的臉,就讓許多靠化妝纔敢上街的美眉們慚愧致死。
“關(guān)春秋,別再耽誤我的時間了!”女子輕聲說道,但卻足以讓平庸男人聽個清楚。
平庸男人將緊握的拳頭放下,重新穿上衣服,轉(zhuǎn)頭對坐在汽車上的女子和氣笑道:“明白了,王姐,我這就帶你去。”
女子緩緩關(guān)上車窗,就在窗子準(zhǔn)備關(guān)上時,女子看不清是用何眼神的看了眼陳萬三。
站了起來的陳萬三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只有女子自己知道的小細節(jié),他只是覺得女子的氣質(zhì)與平庸男人這個圈子的氣質(zhì)太不相同了,他對這個無意間救了自己的女子心存感激,只是很簡單的感激,在他想來,或許這就叫萍水相逢?
叫關(guān)春秋的男子朝著陳萬三吐了口唾沫,之後便帶著其餘的二男一女揚長而去。
周圍圍觀的羣衆(zhòng)慢慢散開,他們要看的是你來我往的動作片,而不是要看陳萬三自己的獨角戲。徐胖子等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走近過離陳萬三五米遠的地方。
等人羣都散去,陳萬三張開嘴巴,一口猩紅的鮮血吐了出來。這口鮮血他憋了太久,只是,他從來不會將自己的軟弱昭示衆(zhòng)人。無論多難,他都咬牙忍著。
將嘴角的血跡擦乾淨(jìng),咳嗽了幾聲,眼神忽然變得冷冽,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喃喃自語道:“關(guān)春秋,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