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農曆正月初一,深夜,雨夾著雪粒落在房頂瓦片上“沙沙”地響著。三人睡著的一張牀上暖融融的,聽著女兒們熟睡發出的甜甜酣聲。睡在牀沿邊上的蓮子悄悄坐起,拿起蓋在被子上的棉衣披上身,掀開被角輕輕下牀。轉身掖好被自己掀開的被角,摸了摸兩個小女兒暖暖的小手,又在被子四周掖了掖。
她輕輕地穿戴好衣帽,跨過門檻走入和房間一牆之隔的竈間。黑暗中熟悉地摸住牆上垂下來的一根線繩輕輕一拉,“啪!”15瓦電燈泡亮了。在這雨雪交加漆黑夜晚,15瓦電燈泡將滿是竈煙痕跡的竈間照得亮堂堂的。
竈間土牆壁縫裡插著大小不等幾塊厚竹片,一條青色圍裙隨意地掛在其中一塊竹片上,她扯下系在腰間走向竈臺。取下早已剖好洗淨,掛在竈臺竹片上已滴乾了水的兩條草魚。擺平砧板,從用竹子做成的刀架上抽出菜刀,手起刀落,麻利地去皮、剔骨,一會兒兩條魚就成了白白的魚肉堆在砧板上。接著她從刀架上又抽出一把菜刀,兩手握刀,在砧板上有節奏地剁著白白的魚肉。
和三女兒、四女兒在裡間屋睡著的22歲二女兒春雨被母親的剁魚肉聲音吵醒,她努力睜開疲憊的眼晴翻身坐起,撩開三妹、四妹搭在自己身上的腳丫, 披上蓋在被面上的棗紅色棉衣走出:“媽,您現在就準備明天的菜?”“是啊,有幾樣菜很纏手,特別是魚脯這道菜要把魚肉剁成魚泥,不然就做不成魚脯,這可要花不少時間。和你們的叔叔們已多年不見,明天他們來了,我有很多話要跟他們說。怕明天時間不夠,做不過來,所以現在要先準備好,明天只要加熱就可以了。”
“我知道的,媽,那我也不睡了,讓我來剁魚肉吧。”春雨說著手伸進棉衣袖筒,扣好鈕釦,伸手想接過母親手裡正剁著魚肉的兩把菜刀。“春仔,你纔剛睡了一會兒,還沒有睡醒啊?”蓮子疼愛地看著女兒說完,手肘輕輕推開春雨來接菜刀的手。“媽,你不是也才睡了一會兒嗎,也沒有睡醒啊。”“我老了,覺少,不比你們年輕人,貪睡。”蓮子淡淡地回答。
“媽,你是經常睡不好覺,並不是說老了的原因,這讓我們姐妹很擔心的。”“春仔不擔心,你們姐妹都還這麼小,我會努力不讓自己倒下,我一定要把你們撫養長大成人,這是你爸爸交代過我的,我一定要完成。”她再次咬牙用力地說著說過多次的話。“媽。”聽著母親傷感的話,春雨心酸地叫著母親。爲掩飾自己難過的心情。她硬從母親手裡奪過菜刀:“我來剁,我來剁。”從母親手裡奪過菜刀,她笨拙地剁起了魚肉。“哚、哚哚、哚哚哚。”砧板發出雜亂無章的剁魚肉聲。
“那好吧,我去準備包蛋卷的蛋皮。”蓮子拗不過女兒,鬆開了手。接著又吩咐說:“春仔,做好魚脯的關建就是刀功哈,你可要有耐心哦,要把魚肉剁得泥泥的。”“媽放心了,我再沒有耐心,爲明天這桌菜,我也會放出耐心來。這可是家裡一年中最營養,最好吃的東西,都留在明天的這桌菜上。年三十晚你也捨不得給我們煮點,秋虹妹臨睡時還在發氣呢,夢裡還嘟著嘴。再說魚肉剁得行不行,做魚脯前還要通過你的檢驗呢。”春雨認真又調皮地回答母親。
“明天可是貴客啊。”蓮子用葫蘆勺舀一勺蛋漿均勻地往鍋裡轉一個圈,用鍋蓋蓋30秒鐘左右,掀開鍋蓋,一塊黃燦燦的蛋皮在鍋裡翹起了邊沿,她雙手拇指和食指拈著蛋皮邊沿輕輕一提,一張黃燦燦的蛋皮利索地,一點都不粘鍋在她手裡起鍋。她一邊做著蛋皮一邊回答著女兒,同時一張又一張的蛋皮被她揭起鍋。
“明天初二,大姐、姐夫、外甥、外甥女一家四口也會來拜年,明天家裡很熱鬧了,她們也能趕上這桌豐盛的菜。”“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春雨手裡的菜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逐漸變得有節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