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心知皓月這個舉動全然是爲了要讓自己和相公親近,可是她如此一說,真就讓自己很是不好意思。她問自己和她在一塊兒冷不冷,那意思是說自己和她在一塊兒冷,和相公在一塊兒就不冷嗎?
李清照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了。
皓月嗤嗤聲,瞧著小姐,一雙剪剪春眸似水流出,真就嬌豔盛過小姐了。看著小姐半晌不說話,她嬌嫩更加。
李清照瞧瞧皓月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攀比的心理在作怪,還是自然而然,臉龐一紅,嬌嫩之態比皓月更加了。
什麼也都沒說,單單二人相互瞧了瞧,不禁就是含笑欲泄。皓月直接忍不住,伸手去捂住嘴脣,直接笑出。李清照忍著笑容,將臉一轉,看向窗外,也沒笑出。
趙明誠忍不住就向娘子這邊看來,瞧她轉了頭,方纔敢仔細瞧了她兩眼,又忙將頭轉了回來。
皓月一面笑著,一面將手拿下來,轉頭過來,與趙相公正相對。
趙明誠本來不好意思,瞧見皓月微笑模樣,含笑含羞,笑中帶羞,羞中帶笑,真就是比楊貴妃“梨花一枝春帶雨”還要可愛。
趙明誠一看,頓時驚呆了,盯著皓月,半晌回不過神來。
皓月瞧趙相公的樣子,內心險些也起惻隱之心,不過她伸手去在趙相公面前晃悠了晃悠,隨即與趙相公說道:“趙相公,趙相公。”
趙明誠登時醒了過來。慌了神,忙接話道:“什麼?”
皓月這個時候也不敢說話了,紅著臉龐。低下頭來與趙相公說道:“趙相公你冷嗎?”
趙明誠搖頭道:“我不冷。”
皓月回頭去問小姐道:“小姐,趙相公他不冷,怎麼辦?”
李清照慌亂不知所措了,伸手去輕輕推皓月,隨即嬌氣道:“你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車子裡面的人淨說這個了,忽然聽聞外面有人道:“後面下車,我們歇腳了。”
馬車停下。趙明誠起身將馬車前的簾子掀開,隨即向外伸了伸腦袋,問道:“什麼?”
原來喊話的人是大哥。大哥道:“母親說了,亥時已到,該下車了,我們休息一晚再走。”
趙明誠又忽然覺得眼前一亮。看到自旁邊出來一個掌燈的人。隨即看到母親向前一走。自己眼前路旁是一家客棧。
趙母回身與衆人道:“下車來,我們在這裡歇腳。”
趙明誠首先想著要與娘子說一聲,不過登時想到自己和娘子互不說話,自己自然不能首先開口了,因此自己倒是下了車去。
皓月不願意了,朗聲道:“趙相公。”
趙明誠回頭來道:“怎麼?”
皓月道:“我家小姐還在這裡,你怎麼自己下車去了?”
便在這時,姝孌自前方馬車下來。跑到後邊來上了馬車,與嫂夫人道:“嫂夫人。我和皓月一同將你攙扶下來。”
皓月嘴上不說,心裡卻在埋怨道:“就你多事。”
趙明誠心裡想道:“挺好挺好,姝孌姑娘倒是幫了我一個忙了。”
李清照心頭略有失落,因爲不是相公將自己攙扶下來的。不過也沒有什麼,自己不多想就是了。李清照伸手去姝孌道:“多謝姝孌妹妹。”
姝孌心裡笑了笑,嘴上卻連聲應道:“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應該做的。那個趙公子。”
趙明誠剛準備要走,登時就被叫住了,回頭來道:“什麼?”
姝孌道:“趙公子你等一下,姝孌有話要與你說。是夫人要我給你說的。”
趙明誠自語道:“又要說什麼話,真是煩死人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姝孌道:“趙公子你等一下,先讓姝孌將嫂夫人攙扶下來再說。”
趙明誠紅著臉站立到一旁去。
姝孌在右,皓月在左,二人一旁一個,正要將李清照扶下來。姝孌和皓月二人先下車,伸手去接住了李清照。
姝孌與嫂夫人道:“嫂夫人您慢一點兒。”
不過說罷話後,姝孌擠了擠眼睛,知道趙公子就在自己身旁,因此在用力時,故意鬆了勁。而且故意將身子一斜,好似崴了腳。
她這一鬆勁,登時讓李清照沒了依託,渾身無法借力,就此要摔倒下去。
趙明誠就在一旁,也沒多想,便伸出雙手去接。姝孌作崴腳狀,正好將身子讓開。
趙明誠自然上前去,將娘子接住。皓月也將手鬆開。
將娘子接住了,趙明誠這才反應過來,扭過頭去,就要去關心姝孌,問她道:“你怎麼了?”
姝孌假裝疼痛道:“沒事,我崴了一下,沒事。你快看看嫂夫人她有沒有事。”
李清照正好摔到相公懷中,哪裡有事了?登時臉色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渾身都亂了。
趙明誠道:“娘子她……啊?”
姝孌道:“嫂夫人她不會有事情吧?”
趙明誠也不去問,就只是低著頭,彷彿沉思,其實是不願意主動問話。
李清照倒沒相公那麼害羞了,心裡想道:“相公他這個人不好說話。主動的事情還是我來吧。”
因此張大了嘴,又陰沉著臉,好似渾身疼痛一樣,李清照故意喘著粗氣。
皓月也故意驚訝道:“小姐你怎麼了?”
李清照渾身都不用力了,直接癱軟。
趙明誠感覺更加沉重了,因此也用力抱住,咬著牙道:“你幹什麼?你怎麼了?”
雖然沒有面對著娘子說話,趙明誠卻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自己就是主動和娘子說話的。
李清照自然會意。心裡嘿嘿一笑,又是“哎呦”一聲,道:“有點痛啊。”
趙明誠登時傻了眼了。管其他什麼,忙轉頭過來與娘子面對,一瞧娘子紅潤臉龐,趙明誠渾身都顫了一下。
瞧娘子的面龐,將方纔的憔悴模樣都給改變了一樣,簡直都換了一個人,讓自己瞧著都顫抖了一下。
李清照盯著相公看。也不說話。
趙明誠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張開了嘴,道:“那個。你有什麼事情嗎?”
李清照心裡暗暗發笑道:“相公終於與清照說話了。”
待相公說罷,李清照還是裝作一副很難看的樣子,與相公說道:“我腳疼。”
趙明誠忙關切道:“啊?什麼?你腳疼,讓我看看。”
姝孌在一旁插話道:“趙公子。這裡太冷了。快去客棧裡面再說吧。”
趙明誠道:“哦,是。”
表面呆傻模樣,趙明誠也不看娘子,就要鬆手。
李清照忙道:“你幹什麼?”
趙明誠道:“我們去客棧去。”
皓月道:“小姐現在身子不適,腳下又有傷,你讓她一個人怎麼走啊?”
趙明誠道:“那我攙扶著她走。”
皓月搖頭道:“不,你抱著她走。”
趙明誠也沒有什麼可以辯駁的,於是答應道:“哎。我抱著她走。”
兩隻手一隻抱住娘子的脖頸,一隻手抱住娘子的腿。趙明誠突然感覺自己的兩隻手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也來不及多想了,趙明誠摟抱著娘子就徑直向客棧裡面走去。
皓月和姝孌二人都在趙明誠背後捂著嘴偷笑。
皓月衝著姝孌豎起大拇指來,姝孌搖頭,吐吐舌頭。
趙明誠將娘子摟抱到房間中去,還是不擡頭去看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敢,還是不好意思。反正自己不去看她,只是低頭看她的腳。
李清照心裡暗笑道:“你還是不好說話啊。”
自己也沒有相公那個倔脾氣,反正相公已經做到這一點了,想必相公是真的對自己妥協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再與相公斗氣。
李清照當即笑道:“喂,你看什麼呢?”
趙明誠沒想著娘子能夠主動與自己說話,因此慌了神,隨即說道:“那個,沒有什麼,你的腳還痛嗎?”
李清照聽聞,登時“哎呦”一下,伸手去摸著自己的腿,與相公說道:“方纔下車時扭了一下。”
趙明誠道:“啊?什麼?你扭了哪裡了?”
李清照將腳向牀上一抽,倒是盤腿坐了起來,與相公說道:“我腳怎麼樣,不用你管。你不是不願意做官嗎?你不是不理睬我嗎?”
趙明誠心裡道:“我怎麼不願意理睬你了?明明是你不向著我說話,怎麼還怪起我來了?”
不過想到方纔娘子下車時的樣子,趙明誠一心想著娘子如何,哪裡管其他事情,索性故作生氣樣子與娘子說道:“你腳怎麼樣了?快讓我瞧瞧。要不然我去給你找大夫去。”
李清照道:“不必去找大夫,也不用你看。我的腳沒事,我的心有事。”
趙明誠擡頭與娘子道:“你的心有什麼事?”
李清照故意嘆了口氣,道:“我沒有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豈不是有事嗎?”
趙明誠有些發懵,不知道娘子這話什麼意思。
李清照看著相公發懵的樣子,欲笑又止,故作正色道:“我的內心沒有一個人能懂,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傷心呢?”
趙明誠生氣道:“娘子怎麼這樣說,你這麼說,豈不是搶了我的話了嗎?”
李清照道:“什麼?我怎麼搶了你的話了?清照內心孤寂難以排遣,自然感覺到壓抑無比了。”
趙明誠道:“你有什麼壓抑的?”
李清照道:“那你有什麼壓抑的,整日裝作這樣一副誰人都欠你錢的模樣,是要給誰人看的。我和你說,你不願意抱我進來,那就隨你了,何必非要如此呢?清照又沒有逼著你將我抱進來。”
趙明誠苦笑道:“這是我抱不抱你的事情嗎?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臉色難看了?”
李清照道:“那你又有什麼壓抑的?”
趙明誠道:“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麼?你們都逼著我做官,我又沒有招惹你們。”
李清照搖頭道:“我什麼時候逼著你做官了?相公你這個人怎麼總是以小之心度我之腹?”
趙明誠道:“哈哈,是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
李清照搖頭道:“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說‘小’,而並未說‘小人’。再說了,我只是女流之輩,又非君子。”
趙明誠道:“算了,我不想和你說了。”
李清照還以爲自己說動了相公,怎麼說來說去,相公還是這樣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無奈之下,李清照又故意“哎呦”了一聲。
趙明誠一聽,忙又著急過來,與娘子說道:“怎麼,你的腳還痛嗎?”
李清照搖頭道:“清照的腳不痛,我的心很痛了。”
趙明誠感覺自己好似被耍了一般,將頭轉開,一聲不吭,站立起身子來就要離開。
李清照忙叫住他道:“相公你去哪裡?=
趙明誠道:“那個,我還是出去一下吧。另外尋找一間房子,你在這裡洗洗睡吧。”
李清照道:“相公你不管我了?”
趙明誠道:“我都將你送到這裡來了,還管你什麼?”
李清照嬌氣道:“哼,說來說去,你還是討厭我了。嫌棄我是一個黃花之後的女人,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姿色了是不是?”
趙明誠登時又懵了,娘子這樣東拉西扯,說的一出是一出,真讓自己聽不懂。
李清照又道:“喂,你幹什麼,怎麼還要走嗎?”
趙明誠道:“你都在這裡了,我不走幹什麼?難道我們兩個人還要大眼瞪小眼這麼互相看著嗎?”
李清照道:“那你是討厭我嘍?”
趙明誠道:“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了?”
李清照道:“那你先走了,就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是安的什麼居心吶?你過來,我要問你的話。”
趙明誠還真就轉過身來了,與娘子說道:“你要問我什麼?”
李清照道:“你爲什麼一直不理睬我?”
趙明誠想道:“明明是你不理睬我的,怎麼又反過來問我呢?”
李清照見他不張嘴,索性自己再問一下,當即說道:“喂,你倒是說話啊,我問你話呢!”
趙明誠猶豫片刻,左右想來,終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只好與娘子道:“你要我說什麼呢?”
李清照道:“相公你這麼多日以來就是不理睬我,讓我真感覺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