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下一刻，當那個小黑影微微擡起頭的時候，顏笑笑的瞳孔狠狠一縮，眼珠子頓時就不會動了。
因爲她看到不遠處那雙眼睛不是黑色，而是紅色！那樣醒目的顏色，就像是兩團在暗夜中燃燒的鬼火，紅得那樣鮮亮，亮得刺簡直要刺瞎她的雙眼。
顏笑笑的臉上的表情刷地一下就僵住了，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原本粉色的脣瓣也像是突然被霜打過了一般，轉爲蒼白。
“你、你……”顏笑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抖，連牙齒也在發抖，抖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就在顏笑笑動的時候，楚衡和顏子樂都察覺到身後有動靜了。只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動靜是竟然顏笑笑發出來的！
顏子樂在跑出來之前分明確認過，她現在難道不是應該正在睡覺的麼？
赤目獠牙，也許嘴邊還沾著楚衡的血，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麼嚇人。
顏子樂還沒有完全掌握變身的技巧，就頂著這樣的一副面孔定定看著對面已然嚇掉的某女，像一尊精緻的小雕像，不說話也不動一下。
過了許久，顏笑笑的眼珠終於又動了。她面無表情地看看顏子樂，又看看楚衡，最後把目光又定格在兒子身上。她的脣瓣顫了好幾下，終於沙啞著嗓聲開了口：“你、是誰？”
她的聲音顫抖中還帶著滄桑，像是突然間老去了十好幾歲。
慘白的月亮不停什麼時候從雲層間露出小半張臉，慘白的月光灑下來，灑在頂層的三個人身上。
月光在他們的身上暈染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可是顏笑笑卻感覺自己的視線中，他們的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夜幕黑洞洞的，她的眼神也是黑洞洞的，明明看著顏子樂，可是卻又像是看著旁處，毫無焦距。
顏子樂以爲她這話是在問楚衡，畢竟他的外形一下子從十五歲變成了二十五歲，麻麻認不出來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當他一擡頭卻發現顏笑笑的目光一直緊緊盯住他，一下子都沒有移開。
那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以一種看待陌生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透看穿一般。
顏子樂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麻麻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認識自己了麼？
也是，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在她的眼裡那就是會吸血會殺人的怪物。
殷紅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受傷，可是顏子樂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就這麼對峙了好幾秒鐘，顏子樂臉上露像是犯了天大錯誤的表示，囁嚅著開了口：“麻麻，我……”
“不要叫我麻麻！”顏笑笑突然驚叫了起來，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控的激動，“我兒子呢？你們把我兒子小樂藏到哪裡去了？藏到哪裡去了？”
顏子樂仰著臉看向她，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的瞳孔是紅色的，淚水滾落的時候，映著瞳孔的顏色，看上去就像是一滴滴血淚。
“顏笑笑，他就是你的兒子顏子樂。”楚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顏笑笑聽到這話，才終於又將視線慢慢移到這位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她此時可沒有心情欣賞他那精緻到近乎完美的五官，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又是誰？我們母子說話，你個外人插什麼嘴？”
楚衡被她嗆聲，正要回擊，卻感覺自己的褲管一緊。
他低頭，發現顏子樂的小手正緊緊抓著自己的褲子，殷紅的大眼睛裡滿滿都是懇求。
見顏子樂搖頭，楚衡抿了下薄脣，把話咽回肚子裡選擇保持沉默。
“麻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的。”顏子樂鼓起勇氣一步步朝著顏笑笑走過去。
可是，顏笑笑見他靠近，卻拖著不聽使喚的兩條腿往後退。
她一邊後退，一邊拼命搖頭：“你胡說！你不是我兒子！不是我兒子！不是！不是！”
說話的時候，原本蓄在她眼底的淚水便忍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的小樂是那麼害怕血族，她的小樂是那麼痛恨血族，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要那麼殘忍？爲什麼要把她的小樂變成血族？
顏笑笑的內心簡直要瘋掉一般的崩潰，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可是她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否認。
彷彿否認多了，也許這件事就真的不存在了！
甚至她腦海裡強行逼迫自己認爲，這只是一場噩夢，只要明天早上睜開眼睛，噩夢就會醒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是，我就是顏子樂！”顏子樂一邊哭，一邊繼續往她跟前走。他的速度比顏笑笑要快不少，很快就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顏笑笑一直退到了水泥護攔跟前，眼看著某個睜著血紅的大眼睛，齜著尖尖的小獠牙的小男孩步步緊逼，她心神一慌，忽然舉起了一直死死握在手裡的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顏子樂的小腦袋瓜子。
“站住！我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有？”顏笑笑幾乎是咆哮著喊出這句話的，她握著槍的雙手抑制不住地哆嗦，卻依然指著顏子樂。
顏子樂沒有想到她會用威廉留下的這把手槍指著自己，胸腔裡的心臟頓時狠狠抽痛。他的小手緊緊抓在左邊心房的位置，一雙大眼睛裡全是不可置信。
“麻麻，你要……殺、我嗎？”
“你把我的小樂還給我好不好？把我的小樂還給我？”顏笑笑的眼淚像是決了堤的大壩，怎麼也抑制不住。她的視線直直盯著顏子樂，瞳孔裡滿滿都是撕心裂肺的絕望。
“麻麻，如果你真的想殺我，那就殺了我吧。”顏子樂不閃不避，依然一步步朝她走，他的個頭雖小，但是腰板卻挺得直直的，臉上帶著無所謂生死的決然。
“你別過來！我讓你別過來！”顏笑笑的聲音徒然拔高，尖銳得幾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可是，顏子樂置若罔聞，每一步走得都是那麼的堅定，那麼的義無反顧。
“麻麻，是不是我成了血族，你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