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雲(yún)夢澤破例，越處子破戒【月底跪求月票！】

雨過天晴。

滿山的梨花樹，洗盡鉛華一樣，嬌豔欲滴。

一些飛檐屋頂?shù)木@古風(fēng)建築，沿山而建，遍佈山峰上下，不知佔(zhàn)地多少。

沿山而建的座座精巧園林、假山池水，凸顯出此地主人家的高雅品味。

此地有一個頗有趣味的名字，雪木山莊。

這座山莊深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平日來往者，無不是與山莊主人家關(guān)係匪淺之人，尋常人是不得入內(nèi)的，誤入也會被客氣請出去。

山莊的主人，據(jù)傳是一位年輕時就守寡的夫人，有一段時間，在天南江湖爲(wèi)人津津樂道。

不過這位寡居夫人，連帶著雪木山莊一起，十分低調(diào)。

奈何雪木山莊的世俗產(chǎn)業(yè)，遍佈江南道，哪怕主人家低調(diào)，山莊的名氣依舊不小。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

能在天南江湖混的懂行之人，心中清楚，這麼一塊明晃晃的大肥羊，黑道白道上不可能沒有人伸爪子。

但這麼多年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過來，安安靜靜，歲月靜好……沒有被大人物們給吞下，自然不容小覷。

這位寡居夫人要不是上面有人，要不就是上面有人。

兩個總得選一個。

上午，山莊寂靜。

陽光落在掛滿水珠的梨花樹枝上，空氣中瀰漫著春日土壤的味道。

有一股空山雨後的清新。

山莊內(nèi)，山峰處，沒有修建奢華的豪宅，只有一座恰到好處的雅緻亭子。

亭子匾名“春庭”，制式確實雅緻，有春秋遺風(fēng)，掛青、黑二色綢緞簾子，這色調(diào)有古吳越之風(fēng)，凸顯主人家的品味。

一位金髮及腰的高大胡姬，在亭中一處雪白蒲團(tuán)上盤膝而坐。

一柄劍鞘橫置膝上。

雪白長劍已經(jīng)出鞘。

她身前有一大桶落滿梨花瓣的清冽之水。

庭中寂靜，隱隱有劍鳴。

雪中燭用一份迭好的白布蘸水，擦拭雪白長劍，白瓣沾在劍身上。

她劍指隔著白布按壓劍身，每劃過一次，長劍低吟一聲。

此水乃清晨朝露雨水，取自這漫山遍野的早春梨樹。

本是練氣吐納之士的絕佳飲品。

眼下，卻被這位雲(yún)夢大女君用以喂劍洗身。

雪中燭臉色平靜，碧目微垂，專心致志。

亭子外，有一顆整座山莊最大的梨花樹，似是靜靜陪她。

一人一劍，一亭一樹。

凌冽山風(fēng)都避開了這處山峰，寂靜空空。

砰——！

這時，亭外響起一陣輕響，似是某種東西落在枝頭的聲音。

與此同時，伴隨動靜，一小片經(jīng)過春雨滋養(yǎng)、由雪白轉(zhuǎn)淡粉的梨花瓣，緩緩從枝頭落下。

像是下雨。

枝頭，有一隻三足四目的巨大怪鳥，靜立枝頭。

它剛從雲(yún)霄之上落下。

兩爪抓枝，多出的一爪，抓有一份紅繩捆綁的帛書。

雪中燭動作不停，低頭洗劍。

三足怪鳥忽而轉(zhuǎn)頭，望向距離山峰不遠(yuǎn)的半山腰上一處池水。

在山峰的這座春庭亭裡，可直接俯視那一處池水邊的景象。

水池中央有假山，池內(nèi)正養(yǎng)有一尾罕見的白鱘。

白鱘在圍繞橢圓形池水，不停轉(zhuǎn)圈，似是不知疲倦。

池水岸上，也有一個扎著總角的粉白襦裙小蘿莉，跑動小短腿，追著這一尾白鱘，繞池子轉(zhuǎn)圈。

小蘿莉手裡拎著一根頗爲(wèi)長、直的梨花枝，戳進(jìn)水裡。

伴隨著她繞湖轉(zhuǎn)圈圈，梨花枝劃破水面，嘩啦嘩啦，響個不停……像是真在水上畫圈。

一尾白鱘和她一起。

倆個傢伙不亦樂乎。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學(xué)誰。

山峰梨樹枝頭的三足怪鳥，眼眸倒影出這一幕，微微歪頭。

四隻眼睛似是下意識的跟著池邊轉(zhuǎn)圈的扎總角小蘿莉一起，上下左右的轉(zhuǎn)動。

某刻，像是被她轉(zhuǎn)暈了，三足怪鳥飛速眨眼，撲騰翅膀，猛晃腦袋。

亭內(nèi)正在洗劍的高大胡姬突然起身，雪白長劍都來不及歸鞘，大步走出亭子。

看她那張寒冰俏臉，已經(jīng)是到了忍耐的極限。

“大師姐。”

一位白衣溫婉女先生突然趕來山峰，手中握卷，走到亭前。

身子不動聲色的擋在了雪中燭與下方那座有人有魚轉(zhuǎn)圈的池水之間。

“咦，五師妹來消息了？蟲娘到了。”

魚念淵柔笑細(xì)聲，指了指亭邊不遠(yuǎn)處的梨花樹枝頭。

雪中燭不理。

“這丫頭在幹嘛？”雪中燭突然開口，語氣不耐煩。

“額，好像在守護(hù)那顆門牙。”

“守護(hù)？門…牙？”

雪中燭一字一句，努力壓著火氣。

估計從沒想到，她一個桀驁霸道、威壓整座天南江湖男兒的雲(yún)夢大女君，這輩子嘴裡能念出串在一起的這幾個詞來。

真是造孽啊。

白衣飄飄的魚念淵，握卷抵脣，語氣無奈：

“小姝昨天下午搗蛋，被大師姐你丟出了門去，不小心磕掉了一顆下門牙，她把牙捂在手裡一晚上，一大早起來飯都沒吃就跑出門，說是要把……要把下門牙丟在高處，越高越好，後面才能長得快……”

魚念淵藏著小蘿莉安慰她時、牙齒漏風(fēng)說的一句“放心吧師斧徒兒已經(jīng)不怪大師波了不記隔夜仇”沒講，繼續(xù)嘆氣道：

“此地就大師姐在洗劍的這處山峰最高，小姝本來想把門牙丟這裡的，但是好像是怕打擾了大師姐你，不敢來，就丟在半山腰那座養(yǎng)了白鱘的池水裡了。”

雪中燭深呼吸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有點(diǎn)切齒問：

“丟完了那還不滾蛋。”

魚念淵壓住脣角，努力保持正經(jīng)，柔聲解釋：

“小姝丟完牙後悔了，也不知道是聽誰說的，嗯可能是她爹吧，說什麼魚的記性很差，一會兒就忘……她怕那條叫大白的白鱘也忘了情誼，吞了她丟在池底的門牙，那就不靈了……所以她想了這個法子，帶著白鱘繞圈，想要轉(zhuǎn)暈這魚……”

在雪中燭面無表情的直視下，魚念淵越說聲音越小。

收了個性格這麼憨的小女徒，難免有點(diǎn)心虛。

“咳，算了，別管這丫頭了，由她去吧，等會她自己轉(zhuǎn)暈了就歇停了。”

雪中燭勉強(qiáng)轉(zhuǎn)身，和魚念淵一起重新回到了亭中。

雪中燭隨意招了招手，名爲(wèi)“蟲娘”的三足怪鳥飛來，將紅繩帛書遞到她手裡。

在魚念淵的旁觀下，雪中燭垂目瞧了會兒密信，自若收入袖中。

“說事。”她沒提信的事，清冷說。

魚念淵頷首，懷中取出一份宣紙，遞上。

“這是？”

“《桃花源記》的原文，魏先生主動給的。”

雪中燭冷笑：

“不是藏著掖著嗎？”

“可能是看見了本殿這次派發(fā)雲(yún)夢令的誠意吧，鬆了口，默許咱們找這桃花源，不過那一幅畫，還在猶豫呢，不肯示之。”

雪中燭嘴角扯起，接過宣紙，垂目似是專注的瀏覽了下《桃花源記》，不過很快收起，也不知看沒看懂上面古言，嘴裡應(yīng)答：

“嗯，有點(diǎn)意思。寄回雲(yún)夢，給小五。”她面色如常的遞迴給魚念淵。

“好。”魚念淵取來紙筆，於宣紙上，飄逸幾筆，重新摺好，走去亭外，素袖招舞。

蟲娘落於臂上，腳上被她重新綁好了紅繩，它沖天而起。

“找找看吧，咱們對雲(yún)夢澤更熟，陶淵明留下的文賦，說不得指明瞭方位，讓小五她們試試。”

“嗯。”

“還有什麼事？”

魚念淵輕聲說：

“匡復(fù)軍的事，西南那邊，李公最新來信，請求大女君一件事。”

“講。”

“李公希望本殿能幫匡復(fù)軍一把，匡復(fù)軍必有厚報，他信裡還允許了魏先生，必要時可以給咱們看那副桃花源圖。”

雪中燭淡淡說：

“我們阻礙大佛，不就是在幫他們嗎，算是擾亂江州後方，幫他們拉扯一部分朝廷精力，他們還不懂感恩？還有怎麼幫。”

魚念淵輕輕一嘆，說：

“那位李公說，希望咱們劍澤能更進(jìn)一步的幫，就像……就像當(dāng)初南北朝時，女君殿幫助南國數(shù)朝皇室一樣，想要這種程度的幫助。”

亭內(nèi)氣氛陡然寂靜，空氣緩緩寒冷下來。

魚念淵看見，一柄雪白長劍懸浮亭中。

亭外，一顆大梨樹，梨花落盡。

“呵。”金髮胡姬輕笑走去，收雪白長劍入鞘，她背影高大。

“他李正炎知道的倒挺多，還知道以前南朝舊事，誰告訴他的？他那什麼國公爺爺？還是交給他們桃花源圖的有心人？”

“不知，他們今早突然提起此事，我也很意外，一是，他們怎麼敢提的，二是，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這世上清楚這事的人應(yīng)該不多了，南北朝鼎爭，裡面有很多事是不能登上正史的，特別是隨幹立國後，哪怕有野史記載，大都會有心人毀去，現(xiàn)在周人編撰的南北朝史更不會再提……”

雪中燭冷笑：

“他們還好意思提南朝舊事？咱們女君殿那時是信了鬼了，見那些南逃北人可憐，結(jié)果扶了一堆難上牆的爛泥，還白白走漏不少本宗的特殊練氣術(shù)，對山下世俗的影響也不知好壞。

“縱觀整個南朝，幾乎都是廢物，除了一個姓桓的匹夫，一個姓謝的讀書人，還有一個姓劉的武人，稍有本事外，其它都是不堪重用，建康城那處六朝風(fēng)流地，盡是門戶私計，先是被大隨拆去，後又被大幹摘桃改名，現(xiàn)在叫什麼金陵，可笑可嘆……最後還反噬了雲(yún)夢……

“現(xiàn)在江南道、嶺南道如此不受重視，不都是他們沒用？雲(yún)夢還管他們幹嘛？不過天南江湖可不像它們那麼窩囊。”

“話是這麼說，可……”

雪中燭打斷：“二師妹去答覆，想要女君殿那份破例幫助，問問他們配嗎，不提高的，只問他李正炎，比得了姓桓的姓謝的姓劉的那幾個嗎？

“另外你再告訴他們，本座要觀閱那副桃花源圖，這是一切的前提條件，同意了，其它事才能開始談！”

說到這而，停頓片刻，她大袖一揮：“也只是開始談罷了。”

“好。”魚念淵頷首，微笑輕語：“哪怕是同意談，他們也該清楚這份天大的榮幸。”

雪中燭不語，昂首傲立，緊緊抿脣。

雲(yún)夢劍澤到她們這一代，實力其實大損，殿中上一代的前輩幾乎沒有，也是當(dāng)初南朝留下的一份因果反噬。

所以她們這一代很特殊，包括越處子在內(nèi)的女君們，皆沒有成長起來，元君之位也空懸，幸好越處子早早就歸位了，類似於一座世俗王朝，太子乃國本一樣，可定人心。

而放在以前，大周朝廷敢在江州修建大佛？呵，恐怕是不知道神州天人的厲害吧？

魚念淵忽然道：“魏少奇好像有疾。”

“哦。”雪中燭反應(yīng)平淡。

魚念淵輕聲問：“要不要把罪牢裡那姓孫的帶來，給他看看病。”

“你還提那個姓孫的老東西？本座沒殺了他，已經(jīng)是最大的容忍了，又是‘取睛’失明，又是慫恿越處子破戒……還放他出來晃盪？當(dāng)是定期出遊呢？

“另外，這個魏少奇也不配，不獻(xiàn)出那副圖前，他們絲毫別想從咱們雲(yún)夢拿到什麼。”

“也行。”魚念淵神色如常：“只是有點(diǎn)欣賞此人。”

雪中燭忽然問：

“小七那邊，爲(wèi)何不讓本座直接去信一封，喊她回來？還會不聽本座話不成，二師妹收到那潯陽禿驢來信後，拐彎抹角這麼多做什麼？”

“大師姐，這次破例開了夢淵，發(fā)放了這麼多枚雲(yún)夢令，七師妹那邊看到雲(yún)夢令後，會知曉咱們現(xiàn)在形勢的，知道夢淵開了，她該做什麼……這麼多年，你代替她頂在前面，去夢淵也是你，桃谷問劍也是你……七師妹是最知道你之辛苦的，不要催她了，大師姐就是太急了，上次在龍城也是。”

魚念淵輕聲道：

“這麼多師妹中，其實七師妹纔是最懂事的那個，只是因爲(wèi)以往太懂事了，偶爾的不懂事才如此顯眼。那位大師讓方家姐妹送來的信上，大致也是此意，她說紅塵之事，需要越處子閣下自己參透才行，強(qiáng)求不得……”

雪中燭冷著臉，沉默少頃：“確定她一直在城裡無虞？”

“嗯，那信上說，大佛倒塌之後，七師妹起初藏身承天寺悲田濟(jì)養(yǎng)院中，後面才搬出去的……”魚念淵欲言又止。

雪中燭深呼吸了一口氣：

“小師妹眼睛的事伱也清楚，雖然……暫時不用擔(dān)心，但是修爲(wèi)方面，破身的後果……已是受了損害……好不容易服用半隻龜甲天牛抵消些許，若是這次在潯陽城裡，再受了一些傷害回來……二師妹你自己看著辦，想想咱們以後下去了，怎麼給師尊和雲(yún)夢先輩們交代。”

“我明白。”魚念淵眸子微黯了下，過了會兒，溫婉一笑：

“不過我領(lǐng)教過，那位大師的禪法還是挺厲害的，若是最會勸人的佛禪都沒法點(diǎn)悟，更別說咱們這些師姐的嘮叨了。”

雪中燭不置可否。

提起小師妹的事情，亭內(nèi)氣氛暫時冷場，只剩下不遠(yuǎn)處傳來的小蘿莉用樹枝勤快轉(zhuǎn)圈的戲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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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欠14更，沒忘記！最近幾章在鋪墊轉(zhuǎn)折，大夥能看出來，有點(diǎn)不敢寫多寫快嗚嗚，穩(wěn)字當(dāng)先。

月底了，懇求一波月票，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