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了這麼長時間,估計援軍很快就到了。那時即便不用這些廢話、即便將士們以爲(wèi)父皇是他所殺,也還是隻有投降的份兒。因爲(wèi),投降,還有活命的機會,而不投降,明擺著只有死路一條。
“老三,你莫要再狡辯。你若拒不認(rèn)罪,本王就只有讓將士們出手,將你抓了,到父皇的陵前賠罪!”庸王揚聲道。
聲音落下,根本沒給宸王認(rèn)罪求饒的機會啊,直接便振臂一呼,道:“將士們,給本王殺……手刃弒父逆賊者,賞萬金、賜一等公!”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聽得庸王這一聲喊,還真有一些躍躍欲試之人。但看周圍之人都沒動手,他們也便不敢妄動了。
原本這些人中,除了黃敬德的隊伍之外,兵士們都還是效忠自己將領(lǐng)的更多一些。此時,見自己的將領(lǐng)還沒發(fā)話,即便宸王真的是弒父之賊,他們卻也不能動手。畢竟岸邊,還有號稱是他們主帥家眷的人呢。
見沒有人動手,庸王不免有些著急。眸光緊緊斂了起來,完全不是剛纔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沉沉地盯著蒙水橋上打先鋒的那些兵士們。但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時候,若不能有讓他們必定出手的法子說得再多,都是白白浪費口舌。給老三看笑話不說,反而會更讓將士們不將他放在眼裡。
情況危急,自然沒有他細(xì)細(xì)揣摩思量的功夫。腦子迅速一轉(zhuǎn),便將目光放在了身旁這四人身上。沉聲道:“你四人意下如何?”
他們的家眷在老三手中,如果他們鐵了心不出手,他就是對將士們磨破了嘴皮子,將士們也不可能有所行動。所以最終決定戰(zhàn)勢走向的,還是這四人。
黃敬德一直將目光放在對岸,雖說隔著蒙水,他看不清岸邊之人的容貌,但光是從身形上和聲音上,就能斷定,岸邊被捆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跪著的,是自己的夫人和兩個兒子。如果他們動手,宸王那邊見要挾無用,會不會真的殺了他的老婆孩子?
爲(wèi)何不會?畢竟宸王沒有不動手的理由。
一旦他們出手繼續(xù)進攻,宸王那邊,必定會先殺了一兩個人以做警告。萬一殺到的是他的夫人和兒子呢?
而且,如果這些人沒有出手之意,他勢必要身先士卒。這樣一來,宸王的目標(biāo)可是更明確了些,直接奔著他的老婆孩子使勁兒不就行了?
所以一旦他出手,他的老婆孩子,必定沒命。
可是……若他不出手,怎麼對得起國公?
昨晚從庸王口中知道國公被宸王的人給暗殺之時,他恨不得衝進匯賢居手刃了宸王!奈何他知道宸王身邊高手如雲(yún),知道以自己的功夫,根本就不是那些高手的對手,所以他不能那麼做。與其白白送死,莫不如帶著將士們幫庸王謀事成功,藉著庸王之手殺了宸王。
此時,如果他爲(wèi)了老婆孩子的性命而投降,豈對得起國公對他的大恩?如果沒有國公,此時他或許已經(jīng)是一具死屍了,如若不然,也是個老叫花子,根本不可能有現(xiàn)在的地位、不可能有老婆孩子。
他的一切都是國公給的,如今爲(wèi)了給國公報仇而失去,自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如果捨不得,他豈不是個忘恩負(fù)義之人?九泉之下,有何顏面面對國公?
黃敬德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方狠狠咬牙,看向蒙水岸邊,看著自己的妻兒,一聲振臂高呼:“兄弟們,給我殺……”
說完身先士卒,策馬向橋上奔來。
“殿下,是黃敬德。”程大志道。
宸王眸光一斂,道:“將黃敬德的家人拖出來。”
“是。”程大志應(yīng)了一聲兒和兩個手下一起,將黃敬德的夫人和兩個兒子從跪了一排的人質(zhì)中拖了出來,更貼近了蒙水邊。回身請示宸王:“殿下,殺嗎?”
黃敬德的老婆孩子已經(jīng)嚇得雙腿直哆嗦,拼命地哭喊著……
“老爺救孩子啊……”
“爹……爹……”
黃敬德卻恍若聽不到,直接從兵士們讓出的一條路里衝了過來,策馬衝入他們的陣營中。揮舞著長刀,頃刻間砍斷了一個兵士的首級。
宸王這邊的將士們哪裡能由著他撒野?大呼一聲“殺”,便向黃敬德圍攻過去。
黃敬德的這些部下,雖說都是周家心腹,但同時卻也是黃敬德的心腹。見黃敬德如此,豈能袖手旁觀?因而都是振臂一呼,揮舞著長刀衝上前來。
黃敬德率領(lǐng)的是步兵三營,這些兵士們是最適合打近距離肉搏戰(zhàn)的。此時蒙水橋上的對方先鋒兵士中,也有不少是黃敬德的人。聽得身後大隊人馬的呼喊,自然待不住,同時向宸王的陣營中衝殺過來。
黃敬德的隊伍這般鬥志昂揚地衝將過來,頓時重新掀起了戰(zhàn)火。一些有建功立業(yè)心思的兵士們,也隨著黃敬德的隊伍衝殺。庸王見此,趁機振臂大呼道:“將士們,提逆賊頭顱者,賞萬金,賜一等公!建功立業(yè)在此一搏,給本王殺啊……”
在後面待戰(zhàn)的兵士們,只見有人動手,戰(zhàn)事又起,哪裡能分得出只是黃敬德和庸王的意思,還是自己的統(tǒng)帥們也是如此?更何況,張啓林的隊伍本就是鎮(zhèn)國公的心腹,見黃敬德已經(jīng)身先士卒地衝將過去,自然是一腔熱血涌上頭顱。庸王的話音剛落,張啓林的隊伍中,便是聲“殺呀”的大喊,飛奔著衝上前去。
行宮內(nèi)作戰(zhàn),兵士們多還是以步兵爲(wèi)主,這一番衝殺的喊聲,伴著齊刷刷的奔跑之聲,霎時間震得蒙水對岸,全然變成了大戰(zhàn)之地。那些原本還待命的於、季兩方兵士,此時難免受到鼓舞。畢竟庸王那賞賜千金,封一等公的承諾太過誘人。
“殺啊……”季家那邊也大喊起來。
一時,蒙水對面喊殺聲震天,宸王這邊卻只是應(yīng)對,頓時陷入劣勢。
“殺了,把屍首,扔進水裡餵魚。”宸王沉聲吩咐道。
“是。”程大志應(yīng)了一聲兒,便向黃敬德的夫人揚起了手中的長劍。
“老爺……老爺救我啊……老爺救我啊……”黃夫人喊得殺豬一般,拼命地向自家老爺那邊掙扎,脖子都抻得比平日裡長出好一段兒來。
但是,黃敬德並未看向這邊。
程大志回身看了一眼,再次請示宸王的確認(rèn)。因爲(wèi)或許殿下剛剛那一聲命令,只是爲(wèi)了嚇唬黃敬德一下而已。
宸王眸光盯著蒙水橋上黃敬德的方向,點點頭。
程大志得了命令,抓住了正掙扎哭號著的黃夫人的頭髮,把劍一橫,瞬間將她抹了脖子。
黃夫人那一聲兒撕心裂肺的“老爺”,還沒等喊完,便已經(jīng)變成了一聲悶悶的“呃”。
“黃大人,你儘管拼了命的廝殺吧……你放心,你的後顧之憂,本王這就給你解決了!大志,把黃夫人扔到水裡去餵魚。”宸王揚聲吩咐道。
見黃夫人已死,河岸這邊,頓時哭喊聲連連。這些家眷們,喊得都是“父親救我”、“老爺救我”、“兒啊”……聲音之淒厲,讓人聽著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現(xiàn)在,除了於海成的人還在等自己統(tǒng)領(lǐng)的命令之外,三方兵士都已經(jīng)陷入了廝殺。於海成度量了一下現(xiàn)在的形勢,覺得此時他正站在庸王身側(cè),如果這時候投降,或許庸王會直接手刃了他。一旦他還手,其他兩人如果鐵了心的要追隨庸王,一定會衝上前來幫庸王。
因而勒了下繮繩,悄悄往另一邊繞去。爲(wèi)了不讓庸王起疑心,邊對兵士們喊道:“還愣著幹什麼……”
說完這一聲兒,人已經(jīng)到了自家兵士們面前,遠離了在岸邊的庸王三人。
這才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刀,向岸邊大喊道:“臣等投降……臣等投降……”
聽此,於家這邊的兵士也一起大喊道:“投降……”
霎時間,投降二字洪亮震天,完全壓住了那正衝殺的兵士們的喊殺之聲。
庸王大怒,剛要拔出劍去手刃了於海成,卻聽得身邊兒的季鴻生道:“快收手!季家兄弟們都快收手……咱們不打啦……”
親耳聽著自己的老母親在河對岸哭喊著求救命,親耳聽著自己七歲的小兒子哭喊著叫“爹”,他豈能拿自己母親和兒子的性命開玩笑?
“爹……爹……”河對岸,小孩兒的哭喊聲一聲聲傳來。
季鴻生急著策馬往前去,邊命令道:“季家兵士聽令!不打了……收手,快收手……”
然而,正在甩動繮繩要衝出去之時,忽而腦後一陣寒光閃過!餘光看見了,還沒等轉(zhuǎn)身去應(yīng)對,頭顱,便已經(jīng)被人砍了下去!
季鴻生的頭顱骨碌碌滾落馬下,他的眼睛和嘴巴,還驚恐地睜著。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了庸王一臉。同樣被季鴻生的鮮血濺到的,還有季鴻生身邊的張啓林。
只見季鴻生那沒了頭顱的身子向馬下一栽,重重地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兒沉悶的聲響。
庸王已經(jīng)殺紅了眼,噴了一臉的鮮血擦也不擦,舉著那滿是鮮血的長劍,聲嘶力竭地大喊道:“膽敢反水者,有如季鴻生……”
張啓林的喉結(jié)動了下,咕嚕嚥了下唾沫。粗重地喘息著,抹了下自己臉上的鮮血。
“兒啊……我的兒啊……”
“爹……爹……”
“啊……老爺……老爺啊……老爺……”
河對岸,季家人一聲聲的哀嚎傳來,聽到人人心內(nèi)惻然。
季家的將士們見此,都愣住了……看到自己統(tǒng)帥的頭顱,就這麼骨碌碌地滾到 蒙水裡……那大張著眼睛嘴巴的頭顱漂浮在蒙水上,分外刺眼……
“殺啊……”片刻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兒。
但這聲音喊出後,此人卻不是向?qū)Π稓⑷ィ窍蛴雇踹@邊攻來。
這一聲起,頓時喊殺之聲震天,都是向庸王這邊攻來!
“殺了庸王,爲(wèi)將軍報仇!”
“爲(wèi)將軍報仇……”
季家將士同仇敵愾,一齊向庸王攻來。
庸王見此,可是傻了眼。忙縱馬後退,邊大喝道:“好大的膽子!來人,將這些叛軍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