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裡的所有女人,在他面前,都像她前幾日那般拘謹(jǐn)。若是把她們在他面前排上一排,放眼望去,一個個兒的,言行舉止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別說是個男人了,就是她這個女人,看去都覺得心煩啊。
每個人都是一樣兒的,若是在這些人中,忽然有一個稍微有些不一樣了,會不會讓他覺得眼前一亮?當(dāng)然會了。
想起當(dāng)初在集市上相遇的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兒,的確是有些驚喜的。
想起他們在江湖上恣意的樣子,再想起回到這裡之後,他看她那般平淡疏遠(yuǎn)、波瀾不驚的樣子,霍小燕豁然開朗!她可真蠢啊,先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已經(jīng)被這些沉悶的姬妾給弄得心煩了,若是再來一個沉悶的,對他而言,不過如同府裡多長了一顆樹似的,反正都不入眼。所以她不能和別人一樣啊!
她讓自己學(xué)他的那些姬妾的樣子,不是等於把自己的優(yōu)勢都給扔掉了麼?
在狠狠罵了自己幾句“蠢笨”之後,便開始細(xì)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劉玉潔沒什麼心眼兒,且又很喜歡聽她說江湖上的故事,因而這一陣子裡,她和劉玉潔走得近一些。聽劉玉潔說起盧採曦和薄馨蘭的事,便知道宸王很忌諱被後宅裡的這些女人惦記算計(jì)。
所以絕對不能讓宸王覺得她是在投其所好故意算計(jì)他。她要改,要讓自己活潑恣意一些,儘量做到像從前一樣。但卻不能沒什麼有頭兒地忽然如此,一定要讓這變化很順理成章才行。
細(xì)想來,便想到了藉著生日之故來做這個改變。她的生日麼,請宸王過來陪她一起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且因爲(wèi)自己的生日,活潑一些,有些得意忘形,這也是正常的,宸王不會責(zé)怪什麼。
若是他真的喜歡這樣的她,她只要細(xì)細(xì)觀察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了,不需要他的什麼言語表示。如果今晚他對她沒有反感,反而與她相談甚歡,由著她玩鬧,就說明她的這一想法兒是對的,且這番改變也沒有絲毫刻意之嫌。
藉著今日的改變,以後也就這樣兒了。他若詫異問起,她就所幸更恣意一些,就說自己忽然想通了,不能爲(wèi)了討好他,而把原本的自己都給丟了。
他整日裡看著爲(wèi)了討好他,便著法兒地討好他的人,忽然見著一個這般有自己的堅(jiān)守的,一定會覺得很稀奇。
如此,不是能一步步的將他吸引過來了麼?
霍小燕帶著對今晚的期待、對未來的期許,蹦蹦跳跳地隨著宸王進(jìn)了院兒。屋子裡,晚飯已經(jīng)涼了。
霍小燕忙吩咐道:“慧娟兒,去小廚房把飯菜熱一下。”
慧娟應(yīng)了一聲兒,拿食盒收拾起飯菜來。霍小燕原本就沒有主子的架子,再加上是在宸王面前,想讓她覺得自己和在江湖的時候無異,便和慧娟一起收拾東西,且手腳比慧娟還麻利。
宸王看在眼裡,笑道:“本王聽說,慧娟是浣洗房的婢女,從沒近前侍奉過人。但因長得討喜,手腳利落,便被她挑選上來。如今看來,她還不敵你這個做主子的會做雜活兒呢!”
“在家的時候,有時候飯菜多了,我也會幫奴婢一起收拾的,兩個人的手快一些嘛!風(fēng)大哥,你們王府裡的姬妾們,都是怎麼對底下的奴婢的?要主子奴婢分得很清楚嗎?我要不要和她們學(xué)一下?”
霍小燕覺得,越是隨意越好,沒必要非要等到什麼看起來可行的時候再問他。畢竟這種試探的話,只要問得自然,什麼時候都是可行的。
宸王哪有心思和她做這些算計(jì)?只是隨意笑道:“旁人我是不清楚,但菀汐和她房裡的兩個奴婢,從來都沒什麼分別。平日裡把那娘個奴婢疼得,比小戶人家的主子小姐還清閒。你這樣挺好的,自己自在就行,無需特意學(xué)得和誰一樣。”
霍小燕傻乎乎地“嘿嘿”一笑,道:“這樣就好了,不然我還擔(dān)心,等姐妹們聚到一起的時候,我被人看到這不懂規(guī)矩的軟肋,被人嘲笑呢!”
“對了風(fēng)大哥,你是不是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啊?”霍小燕沒敢再和宸王繼續(xù)說那改不改的事兒,因爲(wèi)宸王的意思,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說得多了,未免顯得有些刻意。便忙轉(zhuǎn)移了話頭兒道。
宸王點(diǎn)點(diǎn)頭:“和老四在紅袖坊裡吃過了。”
“紅袖坊?那是什麼地方啊?”霍小燕很好奇的問道。
很隨意地拉過椅子坐在宸王對面兒,手托腮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宸王被她這副隨意的樣子所感染,懶得卻想她的用意,也懶得去故作疏遠(yuǎn)。只是自在而行,隨意解釋道:“就是個風(fēng)月場所,沒什麼稀奇的。”
“哦……”霍小燕拉長了聲音,很有些好奇的自己嘀咕道,“一定是個很好玩兒的地方。”
宸王看到她的眼睛滴溜溜鬼靈精地轉(zhuǎn)悠了一下兒,笑道:“你該不會是打算,哪天女扮男裝自己去一趟吧?”
“啊?”霍小燕大驚地看著宸王,拖著聲音道:“你怎麼知道啊……”
宸王被她這一副挫敗的樣子逗得好笑,笑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你那點(diǎn)兒小心思,又不是什麼難猜的事兒。”
霍小燕忙順勢拉著椅子到宸王身邊兒去,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臉期待地說道:“風(fēng)大哥,你送我個生日禮物吧?”
宸王看她那一副引人入圈套的模樣,便笑道:“該不會是讓我?guī)闳ゼt袖坊吧?”
“啊……”霍小燕抓著宸王手臂的手鬆了下來,又是一臉挫敗,“你怎麼又知道啊……你也太聰明瞭吧?這完全不正常啊!你難道是會能讀懂人心的巫術(shù)?一定有什麼歪門兒邪道!”
“你要是過半個時辰問我,我一定猜不到,早忘了你之前的反應(yīng)。但你這麼緊接著說,我是得有多笨才能猜不出來?”宸王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想這怎麼能怪我?
霍小燕跺腳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看看!今天真是我生日啊,你就當(dāng)行行好兒唄?反反正你帶我去也不耽誤什麼,我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你要是點(diǎn)姑娘,我就先走啊。”
這對宸王來說,的確不是什麼難事兒,所以便隨意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不行不行!你得說一個時間,我怕你回頭兒就給忘了!你每天那麼忙,都見不到你人影兒,怎麼可能會把我這點(diǎn)兒小事記在心上?你給我說個時間,回頭兒我去找你。”霍小燕見一計(jì)成功,豈能輕易放棄?還不立刻做實(shí)了?
宸王道:“就明兒吧,明兒我下了早朝回府,你去找我。”
“真的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明兒你可不許不認(rèn)賬!”霍小燕再四確認(rèn)。
“不反悔不反悔”,宸王一擺手,“我什麼時候做過出爾反爾的事兒?”
“那我怎麼知道呢,反正兵不厭詐嘛!不過我覺得這點(diǎn)兒小事,你是不會誆我的,明兒我就找你去!”霍小燕樂呵道。
宸王點(diǎn)點(diǎn)頭,嘴角和眼角都是笑意。
此時他只覺得像是和霍小燕在江湖中的隨意交談,沒有把她當(dāng)侍妾。覺得有趣兒,心情好,便也不掩飾著。
霍小燕也不繼續(xù)膩著他,而是忙著起身,往衣櫃那邊衝去:“我得看看,能不能找著一件能用的衣裳來,不然明兒趁你上早朝的時候,趕快讓慧娟給我去買一身兒男子的衣服去。”
宸王笑道:“幹嘛那麼浪費(fèi)?問卓酒借一件不就行了,反正他個子也不高。”
“那他也比我高啊……我明天一定要弄得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讓那些漂亮姑娘,都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宸王嫌棄道:“既然是個風(fēng)流公子,哪裡來得石榴裙?沒讀過書就不要瞎用詞兒。”
“哎呀,我是一時說錯了嘛!你幹嘛這麼較真兒啊?真惹人煩!”霍小燕說著,猛地回頭,指著宸王警告道,“我再告訴你一遍,我是讀過書的!我真的讀過書!以後不許你拿這話笑話我!多傷人呢……”
自己回過身去,很小聲兒地嘀咕道:“我只是沒學(xué)好而已……又沒有小蝶腦子聰明……可是我真的讀過。”
“是是是,你是讀過,就只是照著字兒讀了一遍而已嘛!”宸王開懷笑道。
霍小燕回身,直起身子,插著腰兒,怒視著宸王以示警告。
宸王卻是沒什麼收斂的意思,笑道:“怎麼著啊?不學(xué)無術(shù)的,你是打算和我鬥詩不成?”
一聽到宸王說鬥詩,霍小燕立刻泄了氣兒,一擺手,死要面子道:“回頭兒再和你鬥,今兒沒工夫沒心情兒!”
不多時,慧娟熱好了飯菜過來。霍小燕也不客氣,讓宸王看著,她自己吃。如此歡聲笑語地過了一頓晚膳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幕深沉。宸王有些困了,伸了個懶腰起身要走,霍小燕也不攔著。反而揮手道:“快走快走,煩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