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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宮宴之前

老三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去準(zhǔn)備,自是準(zhǔn)備得當(dāng)。而他這時候纔派人去查,顯然晚了些。雖然張甲之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因爲(wèi)他兒子已經(jīng)和他綁在一起了,他想要抽身也抽不出去。只要一封書信過去,張甲之就能將那些人的底細(xì)都報上來,未必需要他自己去查。但……光是在去三淮的路上,就要花費多長時間?

或許他的人剛到三淮那邊,老三的人就已經(jīng)押著那些個工人進(jìn)京了。

如今他已經(jīng)處於劣勢,若是再冒險比拼時間……

太子簡直不敢想這輸了的後果。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一定不能輸。

“問題是,老三不會給我這個反咬他一口的機(jī)會。他一定是各處都準(zhǔn)備充分了,這才動手的。他能確定,那些人一定會咬準(zhǔn)了我。指不定,現(xiàn)在正在上京的途中呢。”太子皺眉道。

聽到秦穎月也是心內(nèi)一沉。她剛剛想出了一個可能的破解之法,卻沒想到,又成了無稽之談。之前怎麼就沒發(fā)現(xiàn),宸哥的心思這麼縝密呢。而如今太子一說起,她又覺得,的確是這麼回事兒。

根本不需要再有什麼驗證,只是這在年三十兒早朝上,給太子的忽然一擊,就能說明一切。

中正官杜豐生是上屆科舉狀元,爲(wèi)人剛正不阿,少與朝中人往來。但不知怎的,竟然不聲不響地站到了宸王的陣營中去。這一彈劾,但凡不是個傻子,都知道,自己明著是在彈劾曲福城,實際上卻是在彈劾太子。杜豐生能在二十六歲就高中狀元,其人絕對不是一個傻子,自然清楚自己是在做什麼。

可見宸王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時候,背地裡做了多大的謀劃。

想不到,他平日裡總是一副“一心醉臥溫柔鄉(xiāng),不問天下風(fēng)雲(yún)幾何”的樣子,背地裡,反而是謀劃最深最重的那一個。

這纔是真正有心機(jī),真正狠毒的人呢。她之前怎麼就那麼蠢呢,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靜默了半晌,忽而一個念頭兒一閃!

“殿下,妾身倒是覺得,那些人一定不在上京的途中……”秦穎月緩緩道。聲音仍舊是很輕柔。

在這種時候,太子需要的,不是一個一驚一乍給他添亂的人,而是一個能夠讓他的心緒平緩下來,和他好好說會兒話、給他出主意的人。所以即便她的心裡也很愁苦,卻也不能表露什麼,依舊要溫柔一些。

沒辦法,已經(jīng)走到這個地步了,她只能咬牙走下去。

“哦?”一想到老三可能還給他準(zhǔn)備了許多“驚喜”呢,太子的腦子未免有些混亂,沒想到這些。

“殿下您想,如果三殿下真的是一個辦事十分謹(jǐn)慎的人,會把自己也牽扯到這件事情裡來嗎?這件事情,明面兒上就只是中正官彈劾曲大人而已,和老三他有什麼關(guān)係呢?”

如果在父皇還沒查到那邊的時候,就有人主動押著那些工匠上京來,即便這些工匠們所言都是確有其事,父皇的注意力,到底是放在殿下您的身上呢,還是放在那把這些工匠們送進(jìn)京城之人的身上?順藤摸瓜,必定不難摸出三點多下來。如此一來,他豈不是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穎月緩緩說完,施禮嬌笑道:“妾身賣弄了。班門弄斧,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無妨,愛妃無需多禮”,太子扶起了秦穎月,聲音裡滿是讚許之意,“此時本宮亂得很,的確沒想到這一點。愛妃有心了。多虧了愛妃聰慧。”

太子的表現(xiàn)雖說很平靜,但聽了秦穎月這一番話之後,心裡頭的確很驚喜。可以說,是絕處逢生!

只要這些人現(xiàn)在沒在上京的途中,他就還有籌謀的機(jī)會。

秦穎月說得的確有道理,老三辦事謹(jǐn)慎,怎麼可能把他自己攙和進(jìn)來呢?只要這事兒一和老三沾上邊兒,父皇的注意點,可就不在他身上了,而是會轉(zhuǎn)移到老三身上。

父皇向來多疑。即便老三沒有攙和進(jìn)來,父皇或許還會想一想,這事兒會不會有人幕後操控。更何況還有了老三摻合進(jìn)來的苗頭呢?定然會想到老三故意加害他這一種可能,一定徹查。

所以啊,老三現(xiàn)在,其實是比他更怕,比他更不敢做任何行動。

這樣一來,便給了他一個足夠的應(yīng)對時間。

“老三應(yīng)該是在等著父皇去查呢,咱們只要在這個過程中,做一個扭轉(zhuǎn),不就行了?”秦穎月柔聲道。

但這一次,太子卻並因她的溫柔而有什麼舒緩的心虛。皺眉道:“即便如此,想要在這一段時間裡做應(yīng)對,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啊。”

驚喜之後,卻發(fā)現(xiàn)仍舊不容易,心思未免更沉重了幾分。

“想要讓他們反咬老三一口,這可能性不太大。他們不咬老三,就只能咬本宮。所以本宮只要能讓他們沒有張口咬人的機(jī)會,就心滿意足啦……”

說來輕鬆,可是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呢?

如何能讓幾條時刻準(zhǔn)備著爲(wèi)他們的新主人咬人的狗,沒有機(jī)會張嘴……只怕,除了殺死他們之外,別無他法。只有死了的狗,才絕對不會咬人。

如此一來,問題卻又回來了。殺了他們,豈不是等於他不打自招?

太子覺得頭很痛,絞盡腦汁地想了很多個主意,卻沒有一個是管用的,反而越想越亂。

秦穎月看到太子眉頭緊鎖,一臉頭痛的樣子,也知道一時片刻,他是想不出什麼主意來的。因而便爲(wèi)他輕揉著肩膀,柔聲道;“殿下,今兒好歹是大年三十兒,咱們不想這些了吧?晚上還要去未央宮過年呢,殿下還不好好兒去歇一歇?妾身服侍著殿下小憩一會兒,可好?”

“哎……”太子嘆了一聲兒,道,“不必了,傳午膳吧。這事兒鬧的,都過了午膳的時辰。若是你不提歇息,本宮都忘了餓,也是糊塗。”

“殿下是做事專注,可不是糊塗。”秦穎月嬌笑道。

言罷,便到門口兒去吩咐小桃,讓她去廚院傳飯。

小桃是個很機(jī)靈的丫頭,一旦看到太子進(jìn)屋之時有些不悅、或是格外歡喜,便不會留下來打擾,而是自請出去,倒是讓她連吩咐的口舌都剩下了。

不多時,太子府裡傳了午膳,秦穎月服侍著太子安安靜靜地用過了午膳,不再提朝堂上的事兒。

說來有何用呢,大家都沒有主意,說出來,也只是浪費口舌罷了。

……

到了申時,京都城裡的各個王府裡頭,都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出了門兒。與此同時,一輛雖上了些級別,但卻有些略顯寒酸的馬車,從城外,緩緩進(jìn)入了京都城。馬車很大,看似是王爺們專有的用度,但從陳舊的車身上看來,又不像是哪個王爺?shù)摹S心膫€王爺能窮到,即便是大過年的,都沒有錢重新修飾一下馬車?

可是這輛有些寒酸的馬車,卻是直奔北宮門而去。

馬車裡的男子,面色很白,身量清秀,五官生得很是乾淨(jìng),眉眼兒之間,有一抹沉靜憂鬱。這眉眼兒,細(xì)看來,有些像是太子,又有些像宸王,還有些像靖王。

這是在皇陵守陵的風(fēng)國五王爺——風(fēng)北豫。

這個不受待見的皇子,卻在今年除夕宮宴的時候,被人想了起來,被召回宮。據(jù)說是太后想他了。

“皇祖母老了,愈發(fā)惦記起這些兒孫來。”風(fēng)北豫心念了一聲兒,不免有些唏噓。

記憶裡,小時候他和皇祖母還是很親的。他不怎麼愛說話,所以和幾個哥哥們的關(guān)係都算不上好。一到了可出皇子監(jiān)的時候,他卻願意到慈寧宮裡去玩兒。

只因皇祖母也是話少,同皇祖母坐在一起,總覺得心裡分外踏實。皇祖母看書,他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也那本兒書在看,雖說不怎麼看得懂,但卻是很有勁頭兒,就是這樣過上整整一下午,也不覺得無趣。

從打小的記憶裡,母妃就不怎麼疼愛他。在皇子監(jiān)裡的時候,母親雖說也於每月可探望的日子裡去看他,但卻說不上幾句話,倒像是在完成什麼差事似的。過年過節(jié)回到景陽宮之後,母親也並不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是自己靜靜地看天、看地,或是對著銅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很少看到母親笑,唯有的幾次,要麼就是在父皇面前,要麼就是在嶽太醫(yī)來給把脈的時候。這兩者的笑,又有很大的差別。對父皇的笑,讓人瞧著很討厭,假惺惺的。但是對嶽太醫(yī)的笑,卻讓人覺得,只要看上一眼,就渾身都暖洋洋的。

多年以後,他才知道,那不是恥辱,那是愛。

母親與嶽太醫(yī)私通,曾讓他覺得無比難堪。他也因此而恨上了這個並未給他多少溫暖的母親。

因爲(wèi)他的母親,他從小兒便像個孤魂野鬼,因爲(wèi)他的母親,長大之後,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被扔在皇家之外。但是在守陵的那麼多漫長的歲月裡,在每一個不經(jīng)意的回想中,他終於釋然了。

實際上,原本也沒什麼可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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