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鐘,葉薰就去了醫院。
走向白安安病房的那個通道,好像變得無比漫長。
每走一步,葉薰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短短的走廊,葉薰想了很多很多,關於她和顧寒聲之間的事情。
從一開始顧奶奶生辰宴會上的那張光碟,再到顧寒聲對白安安出奇的溫柔,再到周嫣告訴她的那些往事。
葉薰覺得,在她和顧寒聲的這條婚姻道路上,似乎有越來越多的阻礙物。
它們就好像細小的吸鐵石一樣,每天聚集在一起,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密麻麻。
葉薰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的人曾經反對她和顧寒聲結婚。
現在回想起來,她和顧寒聲還真的是不搭啊。
撇開懸殊的身份地位不說,其中的過往曲折,足以讓他們分道揚鑣。
……
葉薰忽然覺得悲哀起來,停滯在白安安的病房門口,思緒陷入一陣恍惚之中。
推門進去,病房裡並沒有顧寒聲的身影。
白安安看到葉薰,言語中充滿了敵意,“你來幹嗎!”
葉薰看著白安安日益消瘦的身體,想起眼前這個只見過幾次面的女孩,居然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心中五味陳雜。
“你來找寒聲哥哥?”白安安問,“他出去給我買早餐了。”
雖然只是簡單一句話,可白安安說話時,臉上帶的神情卻是極其洋洋得意的,像是在向葉薰炫耀。
葉薰卻是一點情緒都沒有,只是靜靜望著白安安。
很多複雜的情緒在心頭瀰漫,葉薰一時分不清自己此刻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你身體怎麼樣了?”半響後,葉薰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句話。
白安安一愣,因爲葉薰莫名其妙的關心,感到詫異。
葉薰失笑的撇了一下脣,白敬東這麼疼愛白安安,而自己在他的眼裡,卻是事到臨頭的利用工具。
白安安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妹妹。
葉薰覺得自己對白安安的關心,都是多餘的。
那麼多人關心白安安,就連她的丈夫,也不分晝夜的在醫院照顧。
就在葉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走廊上傳來了男人的走路聲。
蹭蹭蹭的皮鞋聲,葉薰再熟悉不過,是顧寒聲回來了。
她想起此行的目的,轉過身子。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出現在葉薰面前的卻是兩個人。
顧寒聲和顧之章。
顧寒聲單手抄兜,右手提著一個保溫盒。連日來在醫院照顧白安安,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也消瘦了。
顧之章則是打扮的倜儻,看起來絲毫不像是五十多歲的男人。
葉薰看到眼前這兩個男人,一時愣怔。
她張了張嘴脣,想叫人,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叫。
叫顧之章什麼?公公?爸?
這些稱呼,她有些叫不出口。
喉嚨口微微滾動,葉薰張口啞然,最後只是朝他們二人含笑,算是打了招呼。
明明她纔是顧家的媳婦,可此刻在這間奢華的貴賓病房內,葉薰就覺得自己纔是個外人。
她微微側身,給顧寒聲和顧之章讓道。
顧之章看了葉薰一眼,沒說什麼,徑直走到白安安的牀前,關懷的問切。
顧寒聲擦過葉薰身邊時,倒是停滯了一下,問,“你怎麼來了?”
葉薰想起還被關在派出所的葉建國,眼神中帶了點求情的意味,“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顧寒聲微微擰眉,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白安安,“有什麼重要的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再來醫院。”
顧寒聲的話,宛如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葉薰全部的熱情和希望。
她臉色有點難堪,又帶了點委屈,“我真的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找你,你能不能出來一下,這裡我不方便說。”
顧寒聲看葉薰有點紅腫的眼睛,知道她昨晚肯定沒睡好,語氣便放柔了下來,“你先出去吧,我幫安安餵了早餐後,再出來找你。”
葉薰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她看到白安安用期盼的眼神看著顧寒聲,又看著顧寒聲打開保溫盒,倒出裡面燉的糯糯的小米粥,盛在瓷白的碗裡,顧寒聲高貴的手指捏著勺子,輕輕攪動。
葉薰的眼眶,無端的熱了起來,有什麼溼潤的東西,像是控制不住要宣泄出來。
在顧寒聲開始親手喂白安安的時候,葉薰再也看不下去,走了出去。
葉薰離開病房,走到大廳的長椅上坐下。
擡頭,周圍那些病人,都是夫妻倆相互扶持著。
她想起自己和顧寒聲,這算是怎麼回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白安安得了白血病,足以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心。
可是,她葉薰,又算什麼?
因爲對白安安的同情和憐憫,就可以踩踏在她的自尊上嗎?
葉薰坐在長椅上,角落的空調正對著她的腦袋,吹著冷風。
葉薰抓緊手機,感受時間在手裡一點點流逝。
很快就到了八點鐘,她擡頭看白安安病房的方向,還緊閉著,顧寒聲還在裡面。
八點鐘過後,九點、十點、十一點……直到十一點半,葉薰再也坐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剛站起來,白安安的病房裡,顧之章開門走了出來,朝她走來。
葉薰再一次爲了該如何稱呼他,而陷入難堪的境地。
顧之章的個子和顧寒聲差不多,頗有點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還在等寒聲?”他聲音清冷,不含一絲對待兒媳婦該有的溫度,“不用再等了,寒聲陪著安安睡著了,你不要過去打擾他們。”
“什麼?”葉薰倏地擡頭。
顧之章皺眉,“有些話,雖然直說出來,你會有點不高興,但我還是要直言。葉薰,我們所有的顧家人,都不贊同你和寒聲的這門婚事。也許,現在寒聲還放不下你,可我相信未來,離婚是遲早的事。”
葉薰滿腦子,都在想象顧寒聲陪著白安安睡覺,是怎樣一副情景。
顧之章的話,無疑如一道利刃,再次狠狠刺進她的心房,“三年前,你對寒聲做了那樣的事,你以爲,你的人品和所作所爲,能入得了我們顧家的門?”
葉薰的眼眶溼熱了起來,顧之章喟嘆,“想不到安安出事,寒聲竟關心到這種程度……要是安安能挺過這一關,我們顧家人倒是樂得促成這一門親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