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寂靜,那聲音極爲(wèi)清晰,顧錦珠的心口陡然狂跳起來。
她突然想起在顧府之時,顧翊卿也常常這樣夜間敲她的窗戶,她打開窗,就能看到他在月下含笑而立。
她胸口驚跳如擂鼓,來不及細想便跳下牀,撲到窗前一下子將窗戶打開。
然而看到外面的人,她一顆滾燙的心就像被澆了一盆冰水,瞬時冷寂下來。
“王妃!”外面的歡芷抱拳施禮。
她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頭髮紮在頭頂,看起來就像個男子般乾淨(jìng)利落。
顧錦珠眼裡的希望如潮水般褪去,聲音也黯然了下來,“歡芷,你怎麼在這裡?”
四下漆黑一片,歡芷沒有看到她臉上的神色,沉聲道,“王妃,今夜正是好時機,屬下斗膽求王妃和我離開!”
“離開?”顧錦珠一怔,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歡芷迅速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她隸屬於蕭璟暗衛(wèi),武功自是不弱,銳王府雖被圍的嚴嚴實實,她想出去卻並不是什麼難事。
之前的幾天,她每日都偷去外面打聽消息,直到聽到銳王身死。
歡芷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主子就這樣死了,可情勢越來越糟,前線潰敗,趁皇帝還沒有對銳王府動手,她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要把顧錦珠救出去。
顧錦珠聽完,沉默了一瞬,卻極平靜的道,“歡芷,你走吧,我是不會離開的!”
“娘娘!”歡芷失聲震驚,她是蕭璟親**待了要貼身保護王妃,現(xiàn)今顧錦珠不走,她又怎麼肯離開。
她剛想再勸,就聽到顧錦珠嘆了口氣道,“歡芷,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離開了,蕓香她們怎麼辦?我不可能拋下她們獨自逃命……”
“王妃~~”歡芷一急,正要說什麼,顧錦珠就淡淡道,“況且我出去又能去哪裡呢?現(xiàn)在亂軍四起,你要去找王爺,帶著我不過就是個拖累罷了!”
歡芷一驚,擡頭看向顧錦珠的眼睛。
就見幽幽的月色下,這位纔不十六歲的王妃靜靜站在窗口,天寒地凍,她卻僅著了一件單衣,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寒冷一般。
月光披淌在她身上,那張清麗的容顏就如被玉石鑄成一般,柳眉秀顏,美麗的讓人心驚,卻也無比淡漠。
被那雙漆黑的如同冰潭一般的眸子靜靜看著,歡芷心口一跳,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瞬間洞悉無形。
就聽到顧錦珠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去找你家王爺,那便去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童生蕓香她們都在這裡,我不可能把她們都丟下自己逃命。”
歡芷心底紛亂如麻,她的確是打算把顧錦珠救出去,然後帶著她去找蕭璟。
作爲(wèi)蕭璟的下屬,她對自家王爺?shù)哪芰ψ钋宄贿^了,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就那麼輕易的葬身火海。
可是將顧錦珠留在這裡,誰知道皇帝什麼時候會動手,若是王妃死了,她又如何對得起王爺?shù)闹赜殻?
顧錦珠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安慰她道,“你儘管去吧,你有功夫在身,行路自快,況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現(xiàn)在皇上沒有對銳王府動手,想必還有顧忌,你若真能找到王爺,我們纔算是有了一絲生路。”
她話音一落,歡芷想了想,終是一咬牙,“萬望王妃保重,屬下一定不辱使命,找到王爺!”
她向顧錦珠磕了一個頭,頭也未回就縱身躍起,幾個起落間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黑暗中。
雖然心底對顧錦珠無比愧疚,可她終究是顧不得了,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自家王爺再重要了。
她不相信王爺已死,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前線,至於王妃,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她就用自己這條命來賠吧。
顧錦珠站在窗前,擡頭看著天上那輪悽清的明月,心底一片死寂。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跟歡芷走,不光是因爲(wèi)童生和蕓香幾個丫頭,而是她的心也已死了,從聽到顧翊卿死訊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剩下了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都已經(jīng)死了,她的心彷彿也跟著了無生機。
自那日長寧侯夫人離開以後,便時常能聽到外邊傳來的消息,都說局勢已經(jīng)越來越糟了,城裡的每一個人每天臉上都有驚慌之色,唯恐敵軍壓境的那一天,自己可能就成了他們刀下的亡魂。
而前線的消息傳來,卻更是人心惶惶,原來即便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長寧侯武安,這次也遇上了大麻煩。
武安的大軍只是攔截了敵軍的一小半人馬,不曾想,原來敵軍的主力並沒有和他們對抗,而是從淮河以北繞路直指京城,進擊京城纔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當(dāng)武安猛然發(fā)覺之時,卻已是分身乏術(shù),雖然他們面對的只是敵軍的一部分,但是卻被他們拖纏的根本無法抽身出來,因此對即將成爲(wèi)衆(zhòng)矢之的的京城也無法進行回援。
正當(dāng)武安焦心之際,又聽得前方噩耗傳來,敵軍在去往京城的路上,竟一路勢如破竹,順勢攻下了好幾座城池。
而這個消息剛一傳到京城,朝野上下就一片譁然,朝堂上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慌作一團。
明宣帝驚怒交加,看著下面吵成一團卻並沒有什麼實際意見的朝臣大發(fā)雷霆。
“都給朕住口!”案上的軍折被瞬時拂在地上,見皇帝龍顏大怒,朝臣們紛紛瑟瑟發(fā)抖的跪了下來。
這些大臣們之所以瑟瑟發(fā)抖,不僅僅是因爲(wèi)皇帝發(fā)怒了,更是因爲(wèi)害怕那些隨時可能攻進朝堂的敵軍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說自己的官位不保,甚至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不保了。
“衆(zhòng)卿家,現(xiàn)在可有良策?”皇帝陰沉著臉色問向羣臣,“北狄三皇子阿魯木帶重兵北上,現(xiàn)今已經(jīng)奪下了安溪城,距京城不足千餘里,哪位卿家能替朕分憂,帶兵前去阻截?”
那些大臣們冷汗涔涔直往下冒,笑話,連銳王和武安候都戰(zhàn)敗了,他們哪有那個本事去攔。
“說話,難不成都被割了舌頭!”明宣帝勃然大怒,一把將御案上的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然而殿前跪著的朝臣們只是抖得更厲害,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