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顧清遠還沒說話，姚氏就尖斥道，“吃什麼吃！小賤蹄子，一天什麼都做不了，就知道吃！現在我們哪還有什麼多餘吃食，現在都吃光了，明天大家一齊餓死好了！”
姚氏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極響，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趙氏一愕，眼中一層淚水就涌了上來。
她身子微微發抖，但到底心疼女兒的心佔了上風，仍是含淚開口道，“求求夫人開恩，月兒這幾天每日只吃一小半饅頭，她還只是個孩子，哪裡撐的住，妾身寧願少吃一些，只求夫人給月兒再吃一點……”
“她吃半個饅頭，難不成我們就吃的多了？你看看我們這許多人，連娘和老爺每日都吃不飽，哪來的多餘糧食供你們胡吃海塞？也不睜開眼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還當像以前一樣當小姐時嗎……”
姚氏尖聲怒罵，越罵越難聽，趙氏眼中的淚終於滴了下來，滿臉哀求的看向了顧清遠。
她受些委屈不怕，但可憐女兒這段時間吃的苦頭，每日餓著肚子奔波，只是幾日間，圓圓的蘋果臉就消瘦了下來，看著女兒憔悴的神色，她心頭就如針扎一般。
可顧清遠看到她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竟直接轉過頭去，就像沒看到面前的一幕一樣。
趙氏徹底絕望了，抱著女兒輕輕啜泣起來，姚氏不耐煩的罵道，“哭什麼哭，兩個喪門星，要不是老爺不忍，早就把你們賣了去，輪得著你們今日觸黴頭！”
雖然只有七歲，可是顧芷月很懂事，既沒哭也沒鬧，只是將小身子縮在趙氏的懷裡，黑暗中顧錦珠看到她小小的臉上有淚光閃爍。
蕓香幾個看的怒氣都涌了上來，姚氏太過份了，自己兒子可以吃糕點，還能隨意扔饅頭，可同是顧府血脈的顧芷月卻連饅頭都吃不著，實在是讓人心寒。
幾人心頭不覺慶幸幸虧小姐早早就嫁了出來，要不然還不知道被怎麼折磨呢。
顧錦珠暗歎一口氣，沒有多言，趙氏母女在顧府的情形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想到父親心腸都那般硬，連自己的女兒都能苛刻。
聽著那邊趙氏母女的啜泣聲，她徹底沒了睡意，靜靜望著漆黑的夜空。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邊的哭聲終於平靜了下來，趙氏抱著顧芷月，在不停的給她揉著肚子，似乎是女兒餓的肚子痛了起來。
顧家的人卻自顧自的躺著，沒一個人上前問一句。
顧錦珠實在看不下去，在顧府的時候，也就這個四妹妹對她親近一些，眼睜睜的看著她餓成這樣，她實在於心不忍。
又耐心等了一陣，看到所有的人都睡熟，顧錦珠悄悄站了起來，從包袱裡拿了些什麼，從一旁轉了過去，直接繞到角落趙氏所在。
趙氏看到她微微一驚，顧錦珠衝她比了個“噓”的姿式。
“月兒，月兒！”她彎腰小心的拍了拍顧芷月，將幾張餅子掏了出來，直接塞到她手裡。
顧芷月茫然的擡起頭，夜色雖黑，但前面有火堆，她一瞬間就看清了顧錦珠的臉，遲疑了一下，驀地眼睛一亮道：“大姐姐？”
顧錦珠衝她笑了笑，安撫的拍了拍她手，衝趙氏點了點頭，就準備回去。
哪知顧芷月卻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帶著哭腔道，“大姐姐～～”
顧錦珠嘆了口氣，轉身蹲了下來，抱住她道，“好了，別哭了。”
懷中的小丫頭瘦骨嶙峋，她有些心酸，想上次顧碧瑾嫁時，還看到她穿著一身粉衣，活潑的像一隻小蝴蝶一樣，可只短短幾天，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快吃吧，別再哭了，肚子不是早就餓了嗎？”顧錦珠撫著她有些雜亂乾枯的頭髮，暗暗嘆氣。
顧芷月緊緊抓著她，像是生怕她離開一樣，緊張的道，“大姐姐，你怎麼在這裡，你沒事吧？”
顧錦珠搖搖頭，輕聲道，“我沒事，月兒乖，快點吃吧。”
顧芷月低頭看看手裡的餅，又看看她，驀地一抿脣，又將餅塞回了她的手中，搖搖頭道，“大姐姐拿回去吧，月兒知道這幾天吃食很少，還是大姐姐留著吃吧。”
趙氏也在旁邊小聲道，“還是大小姐拿回去吧，這世道難，糧食不容易～～”
顧錦珠心頭一暖，雖然在顧府不受待見，但趙氏母女心底卻極善良，這也是她想幫她們的原因。
她拿了一張餅給顧芷月，剩下的遞給趙氏道，“我還有，這些是給你們吃的，快快收好了。”
邊說邊趙氏使了個眼色，趙氏霍然明白過來，抖著手把餅子收到懷裡，感激的道，“多謝大小姐～～”
顧芷月看到母親已經收下了，而且聽顧錦珠說她還有，猶豫了一下，終究抵不過強烈的飢餓，嚥了口口水，拿著餅子往嘴邊送去。
哪知她還沒吃到口，就聽到旁邊驀地有個聲音大叫道，“哈，就知道你們在偷吃！可不被我逮到了？”接著那公鴨嗓就大叫，“爹，娘，快起來看，趙姨娘偷人！”
這話一出，顧錦珠和趙氏都吃了一驚，顧芷月嚇的手一抖，那個餅子骨碌碌掉了下去。
被顧容啓這樣一喊，顧清遠姚氏和甄氏瞬時醒了過來。
顧清遠簌簌坐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趙氏和一個人影站在一起，朦朧中他只看到那人是男子形容，一股怒氣瞬時衝了上來，衝著趙氏大怒道，“賤人，你敢！”
趙氏嚇懵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顫聲道，“老爺！”
旁邊顧容啓拍著手大叫，“趙姨娘偷人，我還看到那人給她們吃食！”
顧清遠氣得臉色驟變，站了起來，正想吩咐下人把那個姦夫拖過來，就見那人大步走了過來，居然衝著他叫道，“爹，是我！”
藉著火光，顧清遠一下子就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雖然穿著男裝，臉上也有些發黑，但依稀還是能認出來，他吃了一驚，指著他道，“珠，珠兒？”
顧錦珠嘆了口氣，深深施禮道，“正是女兒。”
她原來並不想暴露，卻沒想到被顧容啓看見，還將她認成趙氏的“姦夫”，沒辦法，只好過來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