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驟然大開,一衆(zhòng)穿著黑衣盔甲的武士身背大鼓,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昂然而進。
他們身後一排武士手拿鼓縋,隨著一個領(lǐng)者一個手勢,在鼓身上用力敲下。
“咚”的一聲震天巨響,彷彿連地面都跟著震了三震。
雄渾悠長的號角聲響起,帶來金戈殺伐之氣,猶如馬踏冰河,驟然激烈起來。
武士臉上戴著猙獰的獸形青銅面具,旋身轉(zhuǎn)腰,舉手投足,剛勁健美,與剛纔舞伎江南煙雨般的柔美舞蹈大不相同。
隊形漸漸入殿,不停變幻陣形,鸞鈴亂響,鼓聲急催,如陣前亂軍奔騰,帶著滔天的氣勢拔山倒地而來,讓人疑心天兵下凡,氣勢萬千。
忽然陣中裂開,正中一面大鼓上托起一道纖細(xì)的身影,黑衣銀甲,颯風(fēng)烈烈,面上半片銀面具遮住眼鼻,竟與殿中的銳王如出一轍。
衆(zhòng)人一驚,都轉(zhuǎn)頭向座下的銳王望去,見他手執(zhí)酒盞一飲而盡,面具下的黑眸卻漫不經(jīng)心的掠過舞者,沒有半分動容。
鼓上人身姿矯嬈,宛若游龍,銀劍高舉,宛若生死陣前劃破虛空。
鼓聲越來越急促,猶如雨落水面,敲碎一池漣漪,人的心合著鼓點,像也要從口腔中蹦出。
隨著敲擊之聲越來越激烈震撼,鼓上人越舞越快,劍光繚繞,身姿繚亂,宛若輕雲(yún)蔽月流風(fēng)迴雪,輕婉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颯爽英姿。
春雷滾滾,嶽撼山崩,如千軍萬馬陣前撕殺,那鼓點的聲音如萬馬奔騰,雄渾磅礴,震耳欲聾響徹雲(yún)霄。
大殿衆(zhòng)人只聽得熱血沸騰,目馳神迷,盡皆被鼓上那妖嬈的身姿吸引。
最終鼓聲漸慢,猶如雲(yún)收雨散,隨著最後一聲鼓響散去,鼓上之人身影漸停,手臂舒展,纖細(xì)的腰身擰成一道極美的身姿。
“好好好!”明宣帝連拍三下手,臉上神色十分嘉獎,連淑妃都露出笑容,靠近對明宣帝道,“皇上,這舞倒有新意,剛纔把臣妾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卻不知是何人這般有才,編了這般舞蹈?”
明宣帝臉上露出笑容,衝鼓上的人招了招手。
那人輕巧跳下,近前躬身向帝行禮,明宣帝轉(zhuǎn)頭向蕭璟道,“璟兒,卻不知這出舞怎麼樣,你可入得眼?”
蕭璟站起,看不清臉上神色,只淡淡說了兩個字,“甚好。”
明宣帝大笑,倒也不以爲(wèi)忤,他知這個侄兒的性子,冰冷寡言,能被他稱讚“甚好”已十分不易。
倒是五皇子蕭齊站起來慷慨激昂的道,“父皇,這鼓舞奔騰浩烈,正如我軍士氣,只聽得孩兒熱血沸騰,恨不得能爲(wèi)父親揮軍南下,踏平蠻夷!”
他這一番話說的明宣帝心懷大暢,近年來大夏朝邊境不穩(wěn),北方韃靼和西羌勢力漸大,讓明宣帝坐臥不寧,幸好北方有蕭璟的黑甲軍鎮(zhèn)守,暫時無憂,這也是他如此看重蕭璟的原因。
而南方的小國也開始蠢蠢欲動,幾個外邦的強大如同在明宣帝頭頂懸了一柄利劍,他做夢都想著揮軍南下,踏平這些螻蟻,只是大夏朝近來災(zāi)禍連連,國力漸威,實在抽調(diào)不出軍力。
蕭齊這一番話幾乎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明宣帝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連聲誇獎道,“好好,不愧是我皇兒,胸懷大志,父皇就等著你替我大夏開繮拓土!”
得到皇帝這樣毫不吝嗇的誇獎,蕭齊眼睛閃亮,愈發(fā)神彩熠熠,連一旁的淑妃都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卻沒有看到下面大皇子眼底閃過一絲陰沉。
明宣帝轉(zhuǎn)頭衝舞者笑道,“明月,聽到了吧?璟兒可是親口說甚好了,你還不快點摘下面具?”
那舞者伸手將臉上面具摘下,露出納蘭明月那張傾城容顏,只是她今日穿著鎧甲,頭髮像男子樣的高高束起,用金絲束攏,橫插一支牡丹頭的白玉簪,頗有些雌雄難辨的意味兒。
只是她臉蛋太精緻了,肌膚又太細(xì)膩,因著剛纔剛勁的舞姿,額頭還帶著些汗珠,一雙秋湖映明月的眸子,反而把周遭一衆(zhòng)打扮華麗的婦人貴女們都給比了下去。
衆(zhòng)人的目光一時都落在了她臉上,連剛出了風(fēng)頭的晉王都不例外。
坐在姚氏旁邊打扮得華麗豔美的顧碧彤心頭一沉,眼底閃過一絲嫉妒,靠在母親身邊道,“娘,那女人是誰?穿的不倫不類,還當(dāng)衆(zhòng)跳舞,真是不知羞恥!”
姚氏慌忙捂住了女兒的脣,壓低聲音道,“兒啊,你可莫要胡說,那就是極受太后寵愛的納蘭明月郡主,聽說她剛剛回京,又極少出席這樣的宴會,你纔沒有見過她”
“明月郡主?”顧碧彤一愣,她倒是聽過這位郡主的傳言,知道她年已十八還不嫁人,整天追著銳王轉(zhuǎn)。
本來她喜歡銳王她應(yīng)當(dāng)鬆了口氣,可看著晉王蕭齊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明月郡主身上,她心頭又有些氣,小聲道,“原來就是她啊,真是沒眼光,怎麼看上了銳王,還拋頭露面的跳舞討好男人,真是不要臉!”
她今日打扮的華麗雍容,本以爲(wèi)自己能豔冠羣芳,能把蕭齊迷得神魂顛倒,沒想到出來一個明月郡主,容貌氣度絲毫不比她差,更有這樣一場舞,把衆(zhòng)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讓她怎能不嫉妒!
她這邊跟母親小聲嘀咕,那邊皇上已經(jīng)賞賜了納蘭明月一大串東西,她領(lǐng)完賞,絲毫不介意別人的眼色,徑直就坐在了蕭璟旁邊,悄聲道,“璟哥哥,這舞你喜歡吧,我可是用的你教我的劍法。”
她微微揚著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少女般的得意。
她是南疆統(tǒng)帥之女,本來就能文能武,蕭璟教導(dǎo)過她三年劍術(shù)兵法,她自然知道他喜歡什麼,索性摒除了那嬌柔靡靡的南國之音,作了一曲慷慨激昂的疆場沙伐鼓舞,她有信心能把他的目光一下子吸引住。
蕭璟點點頭,道,“不錯。”
世間女子少有這樣的英姿颯颯,能把這劍舞跳得如此激勵人心,明月郡主的確是奇才,將劍術(shù)與舞蹈融爲(wèi)一體,就連他,剛纔也看的熱血沸騰。
聽到他的誇獎,明月郡主臉龐驟然一亮,一雙秋水明眸驚喜的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美豔絕絕,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