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值班主任看到我,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半瞇著的眼,瞬間瞪大,強撐出一副他在值班,沒在睡覺的樣子。估計是把我當老闆娘來視察工作了。
“醫生,麻煩你去財務,從保險櫃裡拿十萬現金給我。”我直接開口要錢。
值班主任都懵了,這是醫院又不是銀行。
我威脅他聽我的,否則我讓他失業。
他不敢得罪我,讓我寫了張字據後,拿了十萬現金給我。
我把錢裝好,打車去了徐紹輝約定的地點。
也不知是徐紹輝是警匪片看多了,還是他在裡面真跟一些“前輩”學了些經驗,我每次快到一個約定地點的時候,他就會要求換一個地方。
我被折騰了半個晚上,天矇矇亮,凌晨五點的時候,我才終於見到徐紹輝。
見面是在梅河的一個廢棄的碼頭,遠離市區,是丟棄一些廢棄漁船的地方。河岸上有一些破舊不能下水的漁船,河面上還飄著幾艘,一些流浪漢居住在這裡。刺鼻的腥臭味隨著清晨的冷風迎面吹過來。
我捂住口鼻,強忍住胃裡的翻涌,按照電話裡徐紹輝的指使往前走。
在河面上最角落的一艘漁船上,我見到了徐紹輝。
徐紹輝瘦了很多,跟三年前意氣奮發的徐總完全判若兩人。感覺他不是過了三年,而是過了三十年。
他穿著黑色的棉服,肥大的棉服,更顯出他消瘦的臉。他臉色很蒼白,雙頰和眼窩深陷,黑眼圈很大,透出一股病態,但衣著打扮還算乾淨。
“我兒子呢?”看到他人,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徐紹輝指了指船頭,我看過去。
船頭突出一塊長木,木頭下面掛著一個給孩子洗澡的那種塑料大盆,大盆前後左右都鑽了孔,繩子綁在大盆上,保證大盆不會掉進水裡,而繩子的另一端握在徐紹輝手裡。
Austin就躺在大盆裡,我看到了他失蹤時的衣服。
“我餵了他點安眠藥。”徐紹輝道。
“Austin!”我眼淚涌出來,跑向他。
可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徐紹輝喊住了。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鬆手!”
我嚇得趕忙停住。
徐紹輝看著我,“把錢給我,我會把繩子交給你,你把你兒子拉上來,我拿著我的錢逃命。”
我忙點頭說好。
我把書包放到地上,拉開拉鍊,給徐紹輝看。然後,把卡放進錢堆上,“卡里有五百萬,密碼是你生日。”
徐紹輝愣了愣,“你還記得我生日?”
看到他神情的變化,我忙道,“徐紹輝,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你的要求我都達到了。你把我兒子還給我,你拿著錢走。”
“蘇茉,如果當初咱倆沒離婚,你說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徐紹輝感傷道,“我們不會招惹上陸煜睿,我家的小公司還會繼續開著。我是副總經理,見面人們都會敬我一聲徐總。可就是這一聲一聲的徐總叫的!叫得我不知道了天高地厚!要是能重來……呵,我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其實,蘇茉……”
徐紹輝話突然停住,像是在思考下面的話該不該說。
看得出來,他挺後悔的。徐家公司倒閉,徐家破產,他坐了三年牢。擱誰,誰都後悔。可現在我沒心情陪他懷念過去。
深秋,河面上的風是很涼的,Austin躺在大盆裡,還穿著當天被抱走時穿的衣服,沒有外套也沒有被子,多讓他在裡面待一會兒,我都覺得心疼。
我心急的道,“我現在把錢給你,我們兩個交換。”
徐紹輝點頭。
我按照他提出的要求,拿著包慢慢走向他。徐紹輝很緊張,不停的四處張望,似乎是怕我帶人來。
我在他身前停下,把包扔到他腳邊,“你把繩子給我,你可以拿著錢走了。”
我向他伸出手,整個人因爲緊張而瑟瑟發抖,目光乞求又期盼的看著他。
“好。”徐紹輝拉著繩子的手慢慢伸向我。
近了,更近了……
可就在他要把繩子遞給我的時候,響亮的警笛聲突然打破了清晨的平靜。
徐紹輝神色一變,露出兇相,“你報警了?!”
“我沒有,”我急忙辯解,“我真的是一個人來的,我也不知道警察爲什麼會來!趁警察還沒到,你趕緊拿上錢跑吧!”
警笛聲越來越近,站在船上可以看到一排警車往這邊駛來。
徐紹輝兇狠的瞪著我,“蘇茉,你又害我!我把你兒子還給你後,我再被警察抓進去是不是!”
“不是這樣!徐紹輝,你冷靜點……你先把繩子給我!”徐紹輝已經聽不進我說的話了,我怕他隨時鬆手,只能衝上去搶他手裡的繩子。
“我絕不要被抓,我再也不要進去了!我不能被抓,不能被抓……”
我上去搶繩子,徐紹輝連躲都不躲,只是神經質的不停的低聲唸叨。
我顧不著想他這是怎麼了,手抓到繩子,轉身就跑。
可還沒跑出去三步,我手裡的繩子被猛地往後一拽,我險些被拽的摔在地上,勉強穩住身體,回頭去看。
徐紹輝手裡抓著繩子,正用力的往回拽。
我不敢鬆手,可又沒有他的力氣大,用盡了全身力氣,卻還是被他一點點的拽了回去。我越靠近他,繩子就鬆的越多,大盆就越接近河面。
“徐紹輝,你鬆手啊!”我哭著喊,“我求你了,錢都給你了,你拿著趕緊跑吧!你放過我,鬆手……”
徐紹輝鬆開了繩子,雙手緊緊的抓在我胳膊上,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死死的盯著我,兇狠的目光中,還透出一絲病態的興奮。
“蘇茉,你害我!你讓我不能活,你也別想活!”說著,徐紹輝竟然笑了,“反正我是活不了了,拉著你還要你兒子陪葬,我是賺的!”
徐紹輝的樣子已經不正常了,配上他現在骨瘦如柴的臉,更顯得嚇人。
我嚇得不停往後縮,“徐紹輝,你不會死的,你現在跑還來得及,真的……”
徐紹輝根本不聽我說什麼,拽著我就往船的邊沿走。
我嚇得尖叫,用盡全身的力氣反抗,“徐紹輝,我陪你去死!我陪你一起跳,真的!我們先把繩子綁在船上,我陪你跳下去!”
我想救Austin,但徐紹輝根本不理我,他一心就要拽著我陪他一起跳下去。
我倆掙扎著到船邊時,警察終於趕到了。
“放開人質,否則我們就開槍了!”警察喊道。
徐紹輝轉頭看了眼將我們重重圍住的警察,冷笑一聲,然後拽著我一起跳了下去。
與此同時,槍聲響起。
應該是擊中徐紹輝了,剛跳進水裡,他就把我鬆開了。河水像冰一樣的冷,我手裡死死握著那根繩子,強打精神,遊向繩子繫著的大盆。
大盆飄在水面上,不過,已經翻了!
看到這一幕,我所有的感知彷彿都喪失了。河水的溫度,警察的大喊,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整個人就只有一個想法,把Austin找到!
我又潛回水裡,用力的往水下游。
有警察跳下來救我,強硬的拖著我往上。我掙扎,警察爲了不讓我倆都溺死在水下,只能將我打昏。
我以爲我就這樣死了,跟我兒子一起,葬身在了冰冷的水底。可耳邊聽到熟悉的哭聲,我還是睜開了眼。
不出所料,我躺在病房裡,夏月守在我病牀邊。見到我醒了,夏月忙擦擦眼淚,擠出一個笑臉,“姐,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三天了,有沒有餓,我去幫你拿粥。微微姐,你照顧一下我姐,我馬上回來。”
聽到夏月叫徐微微,我才注意,徐微微也在我病房裡。她坐在正對著病牀的沙發上,正低頭翻手機。
聽到夏月叫她,徐微微懶懶的擡了擡眼皮,說了一句哦。
夏月跑出去後,徐微微走到我病牀邊,從上而下的俯視我,“你現在上熱搜了,上市集團董事長女友勇鬥綁匪,陷入昏迷。網友們都在瘋狂的爲你點贊積福。”
見我沒反應,徐微微乾脆坐到我病牀邊,繼續道,“你孩子沒了,這種天氣跳進河裡游泳,你肚子裡的小傢伙可能覺得,你這樣的媽太不靠譜,於是他就拋棄你了。”
剛醒來,我就感覺到了,他已經不在了。但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傷心,我整個人就像被包在一個堅硬的殼子裡,我不想出去,外面的任何事也都打擾不到我。
徐微微也不管我有沒有迴應她,繼續道,“Austin下落不明。煜睿昨天去了蘇家,差點把蘇芊芊殺了,但蘇芊芊依舊咬定這件事跟她沒關係。煜睿有多生氣,我是見到了的,蘇芊芊在那種情況下說出來的話,我覺得可信,你感覺呢?”
我依舊呆呆的躺著,沒回應。
徐微微突然俯身,身體逼近我,與我臉對著臉,對視,“蘇茉,哀莫大於心死。你現在這種情況就屬於心死了吧,我跟你說什麼,你都沒感覺。我猜,你現在不僅心死了,你連人都恨不得跟Austin一起去了。”
聽到她說Austin死了,我慢慢有些了反應。
我的目光聚焦,落在徐微微臉上。
徐微微盯著我,“蘇茉,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
我依舊不理她。
徐微微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急了,說話語氣也強硬起來,“看來你是真怕活著了!那你就去死吧!別半死不活的,讓人看著難受。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來這陪著你是煜睿給了我好處,要不我也沒這閒工夫!蘇茉,你死後,我會去看你的,蘇芊芊也會去看你,也許殺害你孩子的人也會去看你。你要是覺得Austin死得冤枉,到時候你就化成鬼,把元兇嚇死。也不枉Austin叫了你三年媽,你算是給他報仇了。”
徐微微說的話就像刺,一根一根深深的刺入我的心裡。我麻木的心漸漸又有了疼痛感,整個人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我艱難的開口,嗓音沙啞的道,“徐微微,謝謝你。”
徐微微對著我笑笑,“你是我的合作伙伴,咱倆要一起對付蘇芊芊的,我可不能讓你提前退了!”
當時徐微微告訴我,她會比我想的,對我更有用。
的確如此,她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