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當玉孃的身體逐漸開始奔潰,被谷雲天護在身後,原本應該\'損傷不大的落華竟然身體各處也出現了崩裂的跡象。雖然速度沒有玉孃的快, 但如果不及時阻止, 不用十分鐘, 落華也會步她的後塵, 化爲一片塵埃, 重新迴歸天地。
被爆破力正面擊中的谷雲天雖然擁有強悍的體魄,但在當時神志有些不清的他,僅憑肉體硬扛下來, 還是讓他的身體受到了致命的創傷。不僅筋脈盡斷,全身各處的骨骼也基本碎裂, 如果不是憑藉仙帝后期的修爲在硬撐著, 在他正面迎擊時就已經重新墮入輪迴了。
但饒是如此, 他還是顫顫巍巍的撐起身體,查看那個被他牢牢護住的"兒子"。可當他微微側起身一看, 發現被意識混亂的他看作爲兒子的落華,正全身不由自主的蜷縮成一團,暴露在外的皮膚猶如干涸的黃土地,裂成一塊一塊,鮮紅的血絲不斷的從這些溝溝壑壑中溢出之時, 谷雲天哭了。他咬緊牙關, 努力的將疲軟的手挪到落華的臉上, 想要撫摸他的臉, 但所過之處一片血肉模糊。
"啊"無盡的悲涼化爲一聲哀嚎響徹山野。
站在山巔的司徒尋也已發現發現狀況不對, 一個瞬移來到兩人身旁。看著兩個重傷員,他立刻揮手聚集體天地木靈, 對他們展開救治。但是兩人的傷勢實在太重,尤其是落華,他的傷是被詛咒的結果,而且目前來看是計劃良久的安排。而面對谷雲天,司徒尋只能不住嘆息卻無能爲力。玉孃的元嬰自爆如果是平常的那種,也不會如此難纏,最多再修養個千年萬年就可恢復,但她壞就壞在暗含了讓人難以忽視的惡意,這抹惡意好似擁有抵抗鹽精傷害的螞蟥,牢牢叮住了谷雲天,不斷的吸食他的生命。
他想要及時挽救兩人的生命,即使有了星淼和盧修斯兩個新晉仙帝的幫助還是回天乏術,他們能做的只是延長一點點他們的生命,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留下遺言。
就在司徒尋打算放棄之時,凌雲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久違了的身影慢慢從門裡走了出來。
看清人,司徒尋原本嚴肅緊繃的臉終於緩和的不少,他恢復了往日的淡然,說道:"恭喜您,凌雲尊主。"
凌雲沒有回話,直接縱身一躍來到了他們身旁。他低下身,看著眼全身如果播放著兵解慢鏡頭過程的落華,眉頭死死皺緊,轉身看向司徒尋。
司徒尋看了眼昏迷中仍舊痛苦□□著的落華,又瞥了眼雖然同樣命在旦夕,但仍舊咬牙堅持著的谷雲天,不由的陷入沉默,一時間,現場只剩下趕來支援的星淼和盧修斯在分別給落華和谷雲天輸送能力,減緩傷勢的迅速惡化。
而此刻彷彿又突然清醒了的谷雲天似乎看出了什麼,深吸了幾口氣,一臉嚴肅的看著司徒尋磕磕絆絆的說道:"尋,我知道,知道你是,是爲了我好,但現在,你必須救他!"雖然現在他每挪動一小點,伴隨而來的便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但他仍然執拗的緩緩轉動他幾乎已經沒有用了的脖子,看向落華,"救他,救桀兒!救我兒子!"說完這句話,他再也堅持不知昏死過去。
雖然谷雲天的話語有些意味不清,但在場的人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司徒尋與歷劫歸來的凌雲合理能夠挽回一個人的生命,但那個人是誰,卻讓他們舉棋不定,而現在谷雲天意外的退讓,卻讓事情出現了轉機。凌雲死死的盯著司徒尋,希望他能夠給出一個他希望的抉擇。
看著已是氣息奄奄的谷雲天,司徒尋深深的談了口氣,他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屬於常人的表情,哪怕這是一抹慘淡和悲哀。他伏下身,低下頭在谷雲天乾枯蒼老的臉頰上深情的留下一吻後,重新恢復成了那個遊離在人世外的雲華宮宮主。
他站到落華面前對著凌雲淡漠的說:"開始吧。"
但在他們準備運功時,司徒尋再次開口:"有件事必須說明,經過治療,落華的身體能夠恢復,但代價是修爲全失,變爲凡人,即使將來想要重修,所需努力也是常人的數倍,如此結果,你和他都能夠接受嗎?"其實這也是他最終願意放棄幫助谷雲天治療的原因,因爲他知道,即使是死,對方也不會願意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淪爲凡人。
而盤膝坐在另一端的凌雲聽完毫不猶豫點頭同意。跟落華經歷了那麼多,他明白只要活著,就什麼都有希望。重新修煉算什麼,再苦了都已經經歷過了,現在要面對的只不過是重走一遍修行路而已。
見他點頭,司徒尋也同樣閉上眼,凝神盤膝。
星淼和盧修斯輕輕的將谷雲天稍稍搬離他們,繼續幫他維持最後一線生機。
司徒尋和凌雲圍繞落華相對而坐,一道道金紅色和藍綠色光芒不停的在兩人的舉手投足之間,以落華的身體爲中心往復來去,每經過一次他的身體,身上的傷口合攏一點,但相對的,其身上屬於仙家的氣息也要弱上一分。
如此來來回回光耀閃爍的繼續的三四個時辰,兩人終於收手。凌雲一睜眼便迫不及待上前檢查落華的身體狀況,而司徒尋則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走向了離他幾米遠的谷雲天。
他從星淼他們擺了擺手:\"去吧,他由我來照顧,你們去看看落華吧。\"
星淼和盧修斯在他們收功時早就想過去,現在既然對方願意接手,自然再好不過。兩人衝司徒尋鞠了下躬後,就快速奔向他們死死關注了許久的方向。
\"父親,爹爹他......\"星淼看著躺在凌雲懷裡卻仍然沒有任何醒來跡象的落華,不由急切的問道。
凌雲扶著落華臉上一條條已經結痂的傷口,淡淡的微笑:\"沒事了,他很好。\"說完又看了眼不遠處的兩人一眼,將懷裡的愛人小心的交付到兒子的手上,並一再鄭重其事的要他小心對待,而自己則起身走向司徒尋他們。
\"谷前輩。\"此時的谷雲天已經清醒,但他臉上密佈的淚痕讓他不由感到一絲好奇,但自制力超人的他自然不會去助長那絲小小的好奇心,而去發問。
而現在精神看似好了不少的谷雲天,在司徒尋的小心攙扶下慢慢的坐了起來。他第一次溫和且認真的看著凌雲:\"這麼多年了,多謝你對我們父子的縱容。\"他的視線越過他,投向凌雲身後的幾人,\"你的愛人和孩子也都是好樣的,以後無論爲了什麼,都不能放棄這份淨化心神的情與愛!\"說到這裡,他已然通紅的雙眼頓時淚水盈眶,一串串的淚珠沿著溝壑縱橫的蒼老面孔上不斷滑落,好似這些年他經歷過的無數不平事。
他收回視線,再次注視凌雲,乾枯的手第一次握上凌雲的手,異常認真的說:\"我快要死了,我知道,但死前必須提醒你,當心長老院,我死後,你將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記住,千萬要保護好你愛的人!\"
感受著谷雲天不斷握緊的雙手,凌雲鄭重的點了點頭。得到了他的首肯,谷雲天好像突然放鬆了許多,好像整個人都快飄了起來,快要......快要離去了一般。
如同一般的長輩一樣,谷雲天對凌雲溫柔卻又囉嗦了一番後讓他離開。只留下司徒尋在身邊。
等到凌雲帶著落華和兩個孩子離去後,一直面無表情的司徒尋才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真情,他看著一臉平靜的谷雲天苦笑道:\"你舒服了?那我怎麼辦!\"一向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爲憤怒的情緒,這是他來到這裡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情緒。
這時的谷雲天已不是凌雲他們看到的那個猥瑣猙獰的弓背老男人,而是一個漂亮不遜於盧修斯的紅髮狂野美人。看著久違了的面孔,司徒尋忍不住輕輕扶上谷雲天白皙滑嫩吹彈可破的肌膚,深嘆了口氣:\"對不起小天,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谷雲天淡淡的笑了笑,那張絕世美豔的面容如同萬物逢春般讓人身心愉悅,但此刻的司徒尋卻完全無心體會,他將他攬進懷裡,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懷中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小天,我們回去吧,小呆瓜阿嵐的那朵被你嫌棄多次的小花一定能夠救你!你會好起來,我們還能想過去一樣在神界自由自在的生活,誰都不能來打擾我們,我們會生一堆的小娃娃,看著他們慢慢長大,真正感受一番爲人父母的喜悅!\"
谷雲天閉著眼微微的笑著,輕輕的說:\"呵呵,好啊,但是看到這樣的我,他一定會哭死的,他會......他會難過......的......還有~尋,對不起......再見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抓著司徒尋的雙手慢慢滑落,落在身體兩旁,但那如花的美麗笑顏則永遠的停留在了那好似最幸福的那一刻。
司徒尋感受到谷雲天的生機消失,他的全身一僵,雙手顫抖著箍緊懷裡已經了無生氣的身體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