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婦人話音方落，便有一嬌美溫婉的女子，欣然上前，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與陰冷。
“你們不要搶我妹妹——壞人——滾開——”跪在牀前哭泣的小男孩，看著那嬌笑走來的女人，立刻起身撲了過去，狠狠的撕扯著她的衣袖，小嘴死死的咬住她的手臂，扭打著想要將她推開，情緒激動。
“把小少爺拉開。”遠(yuǎn)處，那面無表情的婦人，冷冷的看著，眉，輕蹙，沉聲開口，冰冷，無情。
“是！老夫人！”立即，有幾名丫鬟婆子從她身後走出，對著婦人福了福身，朝牀邊走去，嘴角，依稀掛著薄涼的笑。
她們，不顧小男孩的哭喊與掙扎，將他小小的身子死死的抓住，朝後拖去。
那嬌媚溫婉的女人，理了理凌亂的衣衫，目光掠過血淋淋的手臂時，眼底，劃過一抹猙獰陰狠之色，卻被她脣邊的笑意極好的掩飾。
“弟妹，一路走好，這孩子，嫂嫂會幫你好生照顧的。你就安心上路吧！”女人，神色悽傷的看著牀上容顏蒼白的女子，擦了擦眼角，聲音哀婉，似有傷感，眼底，卻有一抹幽暗難明的笑意，不易察覺。
女子的手，抓的很緊，她，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那冰冷的手指，將嬰兒從她懷中奪去，陰狠的的刨了一眼牀上已然沒有生命氣息的女子，才滿意的抱著小女嬰，轉(zhuǎn)身朝婦人走去，臉上，已是溫婉合適的神色。
“娘，這個孩子的眉眼，生的倒是極像弟妹……嘶……兒媳失言！請娘恕罪！”女人嬌聲開口，卻在婦人冰冷的視線中，驀然頓住，神情，誠惶誠恐。
“哇——”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過長空，之前，一直不哭不鬧的嬰兒，忽然間拼命的哭了起來，不知，是否因爲(wèi)離開了孃親的懷抱，心中，莫名的恐懼與不安？
“準(zhǔn)備後事。”婦人，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冷聲吩咐，直到轉(zhuǎn)身離去，她都未曾看過那個小女嬰一眼。
“知道了，娘！”女人，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抱著哭鬧不停的小女嬰繼婦人之後離開，眼底，幽光晦暗。
“娘——妹妹——放開我——我不走——”哭喊掙扎的小男孩，也被兩個大力的婆子，架著出了產(chǎn)房。
一瞬間，人去鏤空，冰冷灰暗的房間裡，只有女子的身影，孤零零的躺在那裡，孤寂而荒涼。
兩日後。
晝夜兼程馬不停蹄的瘋狂趕路，當(dāng)一身風(fēng)塵僕僕的南宮浩天，終於趕到風(fēng)都之時，映入眼中的，卻是滿目縞素，白綾飛舞的靈堂。
靈堂中央，黑色的棺木中，女子，靜靜的躺在那裡，容顏絕美，慘白而冰冷，映著黑森森的棺木，有種說不清的悽美與荒涼。
南宮浩天，雙目，緊緊地盯著棺木中的女子，腳下，如有千斤之重，艱難而緩慢的移動，每一步，都似踩在刀鋒之上，切膚之痛，剜心之苦！
那一身戎裝，尚未來得及換下。
後院，祠堂。
面無表情的婦人，靜跪蒲團(tuán)，雙眼微閉，手中，轉(zhuǎn)動著一竄佛珠，神情，無喜，無悲。
婦人正對面的一方靈位，正是已逝的鎮(zhèn)國公，她的夫君，爲(wèi)帝國立下不世功勳，卻，戰(zhàn)死西涼。
“老夫人，二少爺回來了。”一道恭敬的嗓音，自門外傳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轉(zhuǎn)動的佛珠，戛然而止，婦人，緩緩睜開雙眼，眼底，有一抹未及消散的深邃。
“他在哪？”
“回老夫人，二少爺回來之後，便直接去了靈堂。”
靈堂。
南宮浩天，頹然坐在地上，懷中，緊緊地抱著女子早已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身體，臉，深埋在女子如墨的發(fā)中，一滴淚，自他緊閉的眼角滑落，劃過，女子絕美蒼白的臉頰。
“阿染……阿染……”低啞的嗓音，若困獸絕望的低泣，反反覆覆，重複著這兩個字，目斷魂銷，心字成缺。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靈堂之外傳來，門，驀然被人推開，冷風(fēng)，趁虛而入，滿目白綾，在風(fēng)中飛舞，凌亂，悽美。
“滾！全部都滾出去！”一聲低吼，若怒獅咆哮，一道霸道凜冽的掌風(fēng)，自靈堂中飛出，將殿門砰然合上，隔絕了門外，一衆(zhòng)人等。
靈堂外，一衆(zhòng)丫鬟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緊閉的殿門，悄悄擡眼看了看身前的老夫人，瞬間，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老夫人，站在門外，眼波深邃，臉色晦暗難明，良久，她才冷冷轉(zhuǎn)身。
“你好好冷靜幾天！”轉(zhuǎn)身之際，一道威嚴(yán)淡漠的嗓音，緩緩落下。
三日後，南宮浩天抱著西月染走出靈堂，去了風(fēng)都郊外的玄靈山。
山谷之中，一條流波千里的溪水，清澈，靈暇，不知，盡處是何方？
看著眼前的流水，南宮浩天緩緩蹲下身，將懷中安靜美麗的女子，緩緩沉入水中。
男子的雙眼，泛著鮮紅的血絲，靜靜的望著水面，看著，女子的身影，漸漸沉入水底，眼底，是沉重化不開的殤。
“阿染……”一聲輕喚，隨風(fēng)飄散，散開，一世清殤。
男子，緩緩閉上雙眼，腦中，又浮現(xiàn)出女子的音容笑貌。
“浩天，若是以後我比你先死，你一定要記得把我沉入水中，這可是我們西涼的習(xí)俗哦！只有水葬，我的靈魂纔可以轉(zhuǎn)世，纔可與你再續(xù)前緣！你一定不能忘了！”
“你不會比我先死！”
“萬一比你先死呢？”
“沒有萬一！”
……
曾經(jīng)的話，猶在耳邊，可卻已，物是人非，生死相離，天人永隔。
是夜，染心閣。
房中，沒有掌燈，南宮浩天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明日，背影蕭索。
房門，被人推開，搖曳的宮燈，燭火幽幽。
老夫人將一本名冊放在桌上，淡淡開口，聲沉，而漠然。
“七日之後，喪期已滿，你選個黃道吉日，從這些名冊中選一位，續(xù)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