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金九是我爺爺?”本來已經(jīng)嚇尿褲子的金成澤突然昂起頭,雙目中閃爍著一股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做夢,我是他爺爺!”
雷東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設(shè)想過很多種答案,卻沒想過這種。
即便金九不是金成澤的爺爺,但以他在新義州的地位,普通人怎敢直呼其名,怎敢自稱是他爺爺,可這個年輕人不但說出來了,而且雙目含怒,似乎恨不得殺了金九。
“大哥,你肯定弄錯了,金爺?shù)膶O子叫金成恩,才十九歲,不是我們隊長。”剛纔說話的那個傢伙又開口了,說道:“金成恩的確在我們中隊上過半年班,可是去年就出車禍死了,我們也是在葬禮上才知道他是金爺?shù)膶O子的。”
看到同伴說話沒捱打,另外一個還清醒的傢伙也開口說道:“大哥,你真的弄錯了。我們隊長不但和金爺沒有親戚關(guān)係,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爸媽……”
“住嘴!”金成澤突然怒吼一聲,然後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剛纔滾燙的雞肉損傷了聲帶,咳出來的液體全部血跡斑斑。
不但不是爺孫,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雷東也有些糊塗了。
雷東對人性的研究有獨特的視角,他很清楚此刻金成澤表現(xiàn)出來的憤怒和仇恨不可能是僞裝的。
既然是仇人,金九爲什麼要爲金成澤求情呢?
難道金九早就看穿了雷東的身份,也在給自己釋放煙幕彈呢嗎?
“爲什麼不說完,難道你想喝碗雞湯潤潤嗓子?”雷東盛了一碗滾燙的雞湯,來到那個人身邊蹲下,將湯碗送到他嘴邊,笑瞇瞇的說道:“很香的,營養(yǎng)很豐富,快趁熱喝了吧?”
一碗滾燙的雞湯要是灌下去,還不把場子給燙熟了啊?
那個傢伙嚇得臉都白了,大聲說道:“金隊長,別怪我,我也是爲了保命啊!”
“不能說!”金成澤眼圈含淚拼命掙扎,要不是炮哥和馬三控制,早就撲過來了。
雷東不理會金成澤,而是輕輕吹了吹湯碗,笑瞇瞇的說道:“溫度剛剛好!”
“我說,我說……”一滴雞湯“不小心”撒在脖子上,他嚇得臉都綠了,不管不顧的喊道:“中隊長的父親因爲盜竊國家財產(chǎn),被金爺揭發(fā),槍斃了,金爺還欺負隊長的媽媽,逼得她上吊了!”
一段血淚控訴,金九和金成澤之間果然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來上個世紀末,新義州遭受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災(zāi),民衆(zhòng)飢寒交迫,每天只能分配一百克糧食,合著樹皮艱難度日,大批下層民衆(zhòng)在這場大災(zāi)難中被活活餓死了。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民衆(zhòng)不得不想盡一切方法避免自己和家人被餓死。
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硬闖鴨綠江,只要不被邊防軍開槍打死,不被滾滾江水淹死,到了江對面,哪怕是要飯都比這裡的生活有保證。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倒賣生產(chǎn)物資,從黑市換取糧食。
而金成澤的父親就採用的是後者,他居然把農(nóng)場的抽水機偷出來,在黑市上換了五十斤玉米。然而不到三天,夫妻兩個剛從飢餓中緩過神
來,金九就帶著一隊士兵找上門來了。
結(jié)果金成澤的父親因爲盜竊國家財務(wù),被判處二十年徒刑,發(fā)配礦上,再也沒有回來,據(jù)說他只堅持了七年,就死在了礦山上。而當(dāng)時的金成澤,也正好七歲,還是一個懵懂的孩子。
後來金成澤的母親改嫁,金成澤也在艱難中逐漸長大,十七歲參軍,並很快通過嚴苛的訓(xùn)練,當(dāng)了副班長。
然而,就在金成澤二十二歲那年,正在三八線附近某部隊服役的時候,卻突然得到了母親早在三年前就被金九逼迫致死的噩耗,悲憤交加之下出了事故,被迫從軍隊退役,重回新義州,成爲了一名市容市貌檢查員。
“好大的仇恨啊,你不是應(yīng)該恨不得殺了他嗎,怎麼還服從他的命令,偷偷來監(jiān)視那個中國客商?”雷東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走到金成澤面前,右手勾著他的下巴,問道:“認賊作父,你難道不覺得對不起你死去的爸爸,媽媽和妹妹嗎?”
“我……我……”因爲激動,金成澤又咳出了一口鮮血。
“還不是爲了錢?”金成澤的同事說道:“我們隊長好賭,經(jīng)常去國際大酒店去玩兩把,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中了金九的圈套,輸了一萬多塊錢。”
一萬塊錢對於這裡的普通工人來說無異於天文數(shù)字,靠工資一輩子都還不清,金九如果以此爲把柄,的確可以逼迫金成澤做任何事情,讓他追蹤自己也就順理成章了。
然而這並不能解開雷東心中的疑問——金九爲什麼說金成澤是他的孫子!
雷東審訊過無數(shù)人,對於被審訊者是否撒謊的判斷從來沒有失誤過。雷東可以肯定,當(dāng)時金九表現(xiàn)出來的緊張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此刻金成澤表現(xiàn)出來的仇恨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兩種相反的結(jié)論,到底哪一個錯了,還是自己忽略了什麼?
想不通,那就去見金九,這老傢伙的存在已經(jīng)影響到了任務(wù)的進程,一旦雷東確定他在耍花樣,那麼第一時間就會將他擊殺!
“一萬塊錢就把你的靈魂收購了?”雷東冷笑著拿出一摞鈔+票,在金成澤面前晃了晃,問道:“帶我去金九的家裡走一趟,這一萬塊就是你的了,你就可以用來償還金九的欠債,成爲自由人了。”
金成澤呼吸急促,盯著那一萬塊錢,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我不要你的錢!”
“不要?”雷東嘩啦嘩啦的抖動著鈔+票,笑道:“怎麼現(xiàn)在有骨氣了?”
“你也和金九有仇?”金成澤擡起頭,雙目中竟然閃爍著興奮地光芒:“你把我錯誤的當(dāng)成了金九的孫子,還用這樣殘酷的刑罰對待我,你一定是金九的仇人,你要通過我找到金九報仇是不是?”
竟然這麼想,雷東笑道:“這和你有什麼關(guān)係?”
“因爲我也是金九的仇人,我們可以合作,只要能把金九弄死,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不要錢!”金成澤站起來,渾身都在顫抖。
“有骨氣,那咱倆就走一趟!”不管是什麼原因,找到金九的老巢是第一要務(wù)。
雷東起身,招手叫過炮哥,吩咐他們暫時先把其他人捆起來,時限三個小時,到時候
如果沒有新的指令,他們就立刻向丹東方向撤退。
然後雷東帶著金成澤出來,到小巷入口登上那輛破舊的載重卡車,按照金成澤的指示,轟隆轟隆的往前開。
經(jīng)過幾分鐘的沉默,金成澤小心翼翼的問道:“同志……你是國安部的人吧?”
雷東一笑,問道:“爲什麼這樣說?”
“我懷疑金九是一個潛伏在人民當(dāng)中的外國特務(wù)!”金成澤警惕的看了一下空蕩蕩的大街,低聲說道:“我十四歲的時候,曾經(jīng)親眼看到金九被一隊士兵從家裡抓出來,我媽媽說那是國安部的人抓壞蛋呢。當(dāng)時的金九不叫金九,他叫崔永浩,是新義州安全委員會的領(lǐng)導(dǎo)。”
所謂安全委員會,是一個沒有具體職責(zé)劃分,也沒有級別的特殊單位,沒有合法的身份,卻擁有凌駕於法律的巨大權(quán)力。
雷東計算了一下,金成澤十四歲的時候,也正是二代領(lǐng)袖怒而血洗太陽花組織的時候,當(dāng)時作爲太陽花外圍成員的金九(或者崔永浩)擔(dān)任安全委員會的領(lǐng)導(dǎo),並被軍隊抓捕,的確符合歷史事實。
“我本來以爲他肯定會被槍斃了,可沒想到只過了三個月,他又回來了,而且改了名字。雖然不再擔(dān)任安全委員會的領(lǐng)導(dǎo),但卻去了新義州大酒店,成爲了賭場的技術(shù)指導(dǎo)。”金成澤憤恨的一拳砸在汽車儀表臺上,說道:“太沒天理了,這個混蛋日子竟然比以前過的還好,每天大把的錢隨便用,還經(jīng)常出國,據(jù)說專門去澳門賭博。更可氣的是,他竟然因爲給國家贏了一點錢,被授予了一級國旗勳章,還得到了領(lǐng)袖的接見!”
因爲賭博技術(shù)好,而受到國家表彰,也只能在這個奇葩的國度纔會發(fā)生。
其實雷東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分析,於是問道:“他……應(yīng)該對你很好吧?”
“他那是因爲害死了我一家三口,良心受到了譴責(zé)!”金成澤這樣的回答,等於默認了雷東的判斷。
雷東繼續(xù)問道:“既然你如此痛恨他,又經(jīng)常和他見面,爲什麼不報仇呢?”
“我……沒有機會!”金成澤低下頭,目光有些閃爍。
“沒機會,是不敢吧?”雷東笑了起來。
“誰說我不敢了,我復(fù)員回來第三天就帶著一把刀子去了他家,三個月後又去了一次。可是他太厲害了,我真的打不過他,有一次我半夜躲在黑暗裡面偷襲他都沒有成功!”金成澤狠狠地說道:“本來,我已經(jīng)放棄了,覺得一輩子都不能報仇。可是今天看到了你,你竟然一個人隨隨便便就把我們十一個打倒了,你有能力戰(zhàn)勝金九!”
連續(xù)刺殺金九好幾次不但沒有成功,居然沒有遭到金九的報復(fù),雷東認爲自己的猜測更加接近現(xiàn)實了。
雷東問道:“今天,如果我把他捆起來,你打算怎麼做?”
金成澤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擰斷他的脖子!哪怕爲此坐牢,哪怕被槍斃我都願意!”
“記住你的承諾,待會兒可不要心慈手軟哦!”雷東微微一笑,擡手指向前方,問道:“這裡,就是金九的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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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