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路越來越陡峭,樹林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鱗次櫛比的亂世怪峰。周圍的霧氣越來越重,天陰得快壓到地上了,腥氣已經(jīng)不可忽視地鑽入鼻中。
手冢不由想起了剛來這個世界時遇到的那成片的妖怪,與此時濃重的腥氣簡直不相上下。畢竟沒有真正接觸過猙獰的怪物,手冢心裡還是有些發(fā)憷。
阿哞託著鈴?fù)T诹艘惶帒已律希幚涞幕异F到處肆虐。阿哞一雙尖細(xì)的眼瞳警惕地環(huán)視周圍,還時不時低低吼上兩聲。
鈴怯怯地望著前邊灰氣瀰漫的萬丈懸崖,對面聳立的絕壁上被釘著的龐然大物簡直讓人心驚膽戰(zhàn)。鈴不由害怕地喃喃道:“這是哪裡?”
“被稱爲(wèi)龍骨精的大妖怪的封印之地,但是,好像有什麼發(fā)生過?”邪見一跳一跳地奔到懸崖邊上,擡眼朝下望去,就看到對面絕壁上龍骨精支離破碎的龐大屍體,一向不可靠的尖臉上竟然肅靜下來。
手冢也看向那陌生卻驚悚無比的妖怪屍體,不由好奇地問道:“它很厲害?”
“那是,龍骨精可是殺生丸大人的父親——犬大將好不容易纔封印的大妖怪,身形龐大又兇惡。”邪見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渾身陡地打個冷戰(zhàn)。
“那,它比銀龍厲害?”手冢不由脫口而出,殺生丸在一旁也若有若無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默不作聲。
“兩個都是非常厲害的大妖怪,要不然怎麼會讓所向無敵的殺生丸大人受了傷!”邪見還耿耿於懷上次的事,口氣也壞了下來。
手冢臉色沉了下來,帶著懊惱和無措,如果不是自己要去那河裡洗澡,也就不會把眼鏡弄丟,殺生丸也不用去殺銀龍。左手撫上眼角,心又不規(guī)律地跳動起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讓手冢差點承受不住。
那眼角似乎還留著殺生丸的指溫,修長有力的指甲嵌進發(fā)中,微軟的指腹摩擦著眼角的皮膚,那種親密,簡直曖昧得手冢漲紅了臉。
邪見一臉鄙夷地看著手冢,這個人類除了會學(xué)著殺生丸大人冰著臉外,竟然也會臉紅。
眼角一直闖進那人類的表情,殺生丸習(xí)慣性地不自在起來,當(dāng)時怎麼就要去殺銀龍給他換上眼膜?不過看似結(jié)果也挺讓人高興的。
殺生丸不由腳步輕盈了些,轉(zhuǎn)身道:“走了。”語氣竟也少了些許冷意。
邪見在心中哭得徹底無力了,嗚嗚,殺生丸大人怎麼就越來越溫柔了……
離開了封印龍骨精的山谷,眼前的視野也愈加開闊和明朗起來。雖然還是重重山峰,但連綿的草地和野花讓人心頭一鬆。
碧藍的天空垂入天際,青蔥的野草伴著五顏六色的小花鋪滿大地,間或挺立幾顆高大的古樹。五彩繽紛的蝴蝶在空中輕舞,引來鈴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
“看,殺生丸大人,是蝴蝶!”
“蝴蝶有什麼稀奇的,要是看到蝴蝶精那才叫恐怖!”邪見不遺餘力地打擊鈴。
鈴也不管,蹦蹦跳跳就追著蝴蝶亂跑。
“呀,邪見大人,前邊有河!啊!好多魚啊!”鈴跑到前邊,一看到小溪就開始興奮地叫了起來,“邪見大人,我們來捉魚吧!”說著已經(jīng)“撲通”一聲挽著裙角跳了下去。
邪見一聽有魚,那就是有東西吃,連忙一扛人頭杖也撒開小腳奔了過去。
小溪的水很清,淙淙流著,無數(shù)大小魚兒愜意地遊動著,映著蒼天白雲(yún),異常清爽。
殺生丸和手冢緩緩走了過來,阿哞踱著步子跑到下游喝水,邪見和鈴早就在水裡折騰開了。
“邪見大人,好好抓魚哦!”鈴?fù)嫠娴貌灰鄻泛酰行耙姶笕伺ψヴ~呢,她督促就行了。
邪見張著兩隻三指的小手掌,東一抓西一捧忙得焦頭爛額。
“東邊!西邊!”
“前面、前面!不對,後面!啊呀,逃走了,在後面,在那兒!”
手冢靠著溪水邊上的一個老樹盤腿坐在地上,從揹包裡拿出英文小說開始看了起來。好不容易休息一下,當(dāng)然不該習(xí)慣地複習(xí)英文。
殺生丸一臉冷冷的懶意,斜靠著另一株相伴的大樹半躺著假寐。兩顆大樹間隔不寬,一前一後,殺生丸流長的毛披就鋪到了手冢的腳邊。大樹茂盛的樹冠遮陰下來,在樹縫間逸下燦爛的陽光,一地斑駁。
光影呈不勻稱的斑痕在兩人身上跳躍,一人假寐,一人看書,柔和的光線將這樣平靜的景象勾勒得更加溫暖。
閉上眼睛,耳邊聆聽著鈴和邪見歡快吵鬧的聲音,還有徐徐而來的風(fēng)聲,殺生丸不由愜意開來。後背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銀龍爪子裡的瘴氣依然徘徊不去。如此狠毒的瘴氣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得乾淨(jìng),看來癒合還需要一段時間。
“哈哈,抓到了!”邪見舉著一條比他的頭還要大的魚,一個勁兒地在水裡歡騰。
鈴也在一邊不斷鼓掌,歡快地笑著叫道:“好厲害哦,邪見大人!”
“厲害吧,好大一條!”邪見立刻給了桿就順上爬。
此時殺生丸已經(jīng)睜開了眼,先前的懶意一掃而光,金眸中冷光乍現(xiàn),看著溪水的上游站起了身。
殺生丸突然地動作讓在旁邊一直看著書的手冢一驚,隨即看著那高挑的身影朝上游走去。
殺生丸看似悠然地走著,讓手冢覺得他只是想散散步。蜿蜒而下的溪水潺潺流著,可是一會兒從上游開始便詭異地結(jié)起了冰,冰面不斷下延,寒氣凍入夏季的空氣裡,看得人心驚。
殺生丸停下了腳步,此時已經(jīng)離手冢他們很遠(yuǎn)了。看了看冰面,擡頭朝前冷聲道:“香羅嗎?”
遠(yuǎn)處濛濛的寒氣中,一道身影漸漸清晰。
“好久不見呢,殺生丸。”微帶戲謔的聲音,隨著主人的出現(xiàn)而飄出。來人有一頭微藍的長髮,尖端微翹,在尖耳邊長長鋪下。上身身著藍色衣衫,下著深藍短裙,肩披鎧甲,腰佩長刀,一副女武士打扮。
“竟然還活著。”殺生丸聲音冷著,似乎並不意外,但眼神卻深沉下來。
“哦呵呵,好可怕的問候啊,這次我可不是來抓魚比賽的。”女人翹著眉角低笑幾聲,目光銳利起來
“比賽很早就結(jié)束了。如果來打架,結(jié)果不會像50年前那樣簡單。”殺生丸的聲音很沉,彷彿帶了冰塊,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你還是原來那樣毫不在乎啊。但毫無疑問,結(jié)果當(dāng)然不會像50年前一樣了。我父親在等你。”最後一句說得意味深長,香羅太高了頭顱,異常的傲慢,卻也掩飾不了她的隱藏的憤怒。
“你父親?”殺生丸眉頭都沒動一下,彷彿問一個小如螻蟻的東西。
“不錯。”香羅被這種輕視的態(tài)度挑怒,頓了頓才道,“我們的族長!你父親已經(jīng)死了,可我們的父親還好好地活著!”
“他活著還想幹什麼。”似乎對“他活著”是種浪費,殺生丸眸間全是不耐。
“把領(lǐng)地?fù)尰貋恚∵€要向你這傢伙復(fù)仇!”香羅顯得異常激動,連頭髮都顫抖起來。
“那這次,我一定了結(jié)你們這些混蛋。”
“我很高興哦,你能接受挑戰(zhàn)。不過,到底誰生誰死,還不知道呢。呵呵呵呵——”
香羅笑得囂張,殺生丸已經(jīng)不耐和她說這麼多話,伸手握住了腰間的鬥鬼神。
“你看起來好像不耐煩了哦。沒關(guān)係,我在城堡等你。”瞬間巨震,雷鳴響動,香羅周圍的冰面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碎裂捲起。
“你可以像上次那樣,帶很多人來我們城堡,哈哈哈——”
大風(fēng)捲著碎冰咔吱作響,殺生丸靜止不動,一臉不鬱地看著香羅消失的方向。身後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殺生丸回頭看去,就見那人類微微擔(dān)憂地奔了過來,後面還遠(yuǎn)遠(yuǎn)跟著邪見和鈴。
“出什麼事了?”手冢一發(fā)覺空氣中有異樣就連忙追了上來,現(xiàn)在看著微散的大風(fēng)還狂卷著碎冰在肆虐,不由有些擔(dān)憂。
大風(fēng)只是卷散了碎冰,便漸漸停息下來。
殺生丸看著這個人類微鎖的眉頭、一臉深思的表情,心中沒有奇怪於他的冷靜,反而覺得這個人類有種可以靠近的氣質(zhì)。臨危不亂,冷靜睿智,這就是所謂的人類智慧吧。
不待殺生丸回答,身後就傳來了鈴歡快的呼喊:“殺生丸大人,看啊,好多哦!”
鈴一揚手冢成串的大大小小的魚,一臉燦爛地奔了過來。
“別丟下我!”邪見張著尖嘴不斷叫喊,奮力地拉著阿哞跟在後面。
鈴一個跳步便躍到了殺生丸面前,自豪地站直伸手提起魚串:“殺生丸大人,看啊!”
殺生丸淡淡地看了一眼,對後面跑得氣喘吁吁的邪見淡道:“豹貓族來了。”
邪見立刻見了鬼般瞪大了眼睛,尖嘴抖個不停:“咦?他們又來了?!”
殺生丸低頭對鈴說:“你和阿哞等在這裡。”
鈴一臉堅定,雙手握拳朗朗道:“好,我會乖乖等著的。”
殺生丸轉(zhuǎn)身便朝上游走去。
手冢習(xí)慣性地拉住殺生丸空空如也的左袖,澀然道:“去哪兒?我一同去。”
“你去幹什麼!一個人類只會拖殺生丸大人的後腿,你要陪著鈴留下來!”邪見又是一陣哇哇大叫奧,彷彿手冢說了什麼令人震驚的話。
殺生丸轉(zhuǎn)身看著手冢,並不意外他的要求,反而有些不耐地道:“我沒說讓你留下。”
手冢眼睛一亮,黑黑的眼瞳流溢出燦爛的光彩。剛纔殺生丸只說了玲和邪見的去處、卻獨獨忘了自己的堵心也隨之散去,反而因殺生丸的這句話激動非常。他這樣說,分明是肯定了他的用處。他不想自己對別人來說一無所用,自尊讓他不能接受。殺生丸這樣讓他深入他的世界,這樣融進殺生丸的生命的感覺,令人異常心動。好似全世界的鼓聲雷動,都敵不過此時的心跳。
“我不會拖後腿。”手冢堅定地迴應(yīng)。
殺生丸沒有做聲,這個人類的眼睛在他那句話一出口時的流光溢彩,簡直讓人不敢直視。伸手?jǐn)堊∪祟惖难还芩且凰驳慕┯埠筒豢芍眯牛苯右或v身便飛天而去。
“呀,殺生丸大人,等等我!”剛剛被殺生丸大人那句話劈得體無完膚的邪見還來不及跳腳,連忙撲身跳起抓住了殺生丸大人飄在空中的毛披,纔不至於被丟下。
只是一閃,三個身影便凌空而去。
“快回來哦——一定哦!”鈴站在地上,朝天空中消失在陽光中的三人不斷揮手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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