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湮嵐扯開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她看向前方那永遠遙不可及的男人，終於是領會到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與其去死，也不願意待在這裡多一份半秒。

這不是她能應付的。

蘇湮嵐吹響了短笛子，頃刻間，一陣不成章法的破碎音符就擾亂了整個空間，所有的下墜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空間的崩塌破碎。

她看到了四周恢復繡坊的情形，燈火通明，繡桌遍佈，她就躺在地板之上，頭頂站著一個目光如炬的小男孩，他的雙目猶帶著不是他這個年齡的精明和冷靜。

“我已經給你提醒，幸好我趕到的及時，不然你就一輩子不用出來。”

灰仙打了個響指，蘇湮嵐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她茫然四顧，才發現身旁躺著溫韶華，而周圍環繞了一圈朦朧的霧氣，一頭白色鯨魚繞著她在不斷地遊走。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蘇湮嵐緊緊地看向灰仙，目光炯炯，不過片刻功夫，她還是那個堅韌清冷如空谷幽蘭的女子。

灰仙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湮嵐，雙手抱臂，一對老鼠一樣的眼珠子瞇成一條線，“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地方不是你能夠輕鬆應付的。”

蘇湮嵐盯著那白色的巨大鯨魚，這個突然出現的物種有著遮天蔽日的身體，覆蓋住了她的整個頭頂，她只能看到鯨魚的肚子，而隨著鯨魚的遊走，四周不斷有白色的霧氣在蔓延，就有如是蛛絲網一般越來越密集，把他們一干人包圍在其中。

蘇湮嵐到處張望，之前攻擊自己的白色面具人都消失不見，透過白色霧氣的空隙，她只看到空蕩蕩的繡坊，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出現。

“其他人都去哪裡了？爲什麼我在它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蘇湮嵐只覺得自己滿腹疑惑，對著灰仙問道。

灰仙直接伸手戳向了白鯨的肚子，那碩大的肚子立刻敏感地激起一圈小顆粒，然後附近的毛都縮起來，但是那龐大的身軀還是無知無覺地繼續遊動。

“這傢伙是堂堂白靈，靠著天地元氣爲生。”

蘇湮嵐微微地抿了抿脣，她對這種靠著天地元氣爲生的先天靈物一向是知之甚少，因爲它們都十分神秘，毫無記載不說，就算見到了也未必會反應過來。

難怪當時所見的那一名少年滿身純淨的氣息，天地元氣是世間最爲乾淨無垢的靈力，和整個人間的氣息是水乳交融爲一體，所以蘇湮嵐也沒有探查到白鯨的靈氣。

“白靈有什麼能力？我剛剛所看到的白馬少年是白靈的化身？”

灰仙頗爲輕蔑地笑了一笑，就像是在取笑蘇湮嵐的無知。

“你就沒聽說過鯨吞的傳說嗎？天地元氣又分濁氣和正氣兩個不同種類，白靈就是被濁氣孕育而生，但是它心性純良，最愛吃人夢境，與夢貘的癖好很相似。只是蘇城的白靈，卻是被人間污垢所污染過，它最愛的是吞噬人的恐懼和絕望，讓所有人都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夢魘之中，好品嚐美味的恐懼。”

灰仙說到這裡就擡頭看向那隻白靈，“就連我們五大野仙都會懼它三分，它只要發動鯨吞，不論你是人是妖是魔還是鬼，都要被它控制其中。不是我你早就要交代這裡了。你看它，吃的多開心。”

蘇湮嵐蹲下身子去照看溫韶華的情況，只見他的眉宇緊緊地擰成一團，雙脣緊緊抿成一條線，臉色發白，鬢角位置蓄積了好一層薄汗，就像是在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你能救出他來嗎？”

蘇湮嵐伸手輕輕撫摸溫韶華的汗水，替他擦去薄汗，滿目盛滿了焦慮和擔憂。

灰仙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二人，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拉你出來容易，你本就不是人類。但是他本來就靈魂缺損，身體虛弱，被白靈鯨吞後是救不回來的.......”

蘇湮嵐嘆了口氣，“就是說我們剛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灰仙點頭道：“從頭到尾都是假像，是白靈要把你們帶入它無線恐懼的陷阱。”

蘇湮嵐緊緊地看著溫韶華，突然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猛地擡手，一道亮白的光刺破了漆黑的夜，狠狠地剖進白鯨的大肚皮。

灰仙瞪大雙眼，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驚駭欲絕，這個女人是瘋了吧？

蘇湮嵐這個舉動徹徹底底地激怒了白鯨，它本來還是慢悠悠地遊動著笨重的身體，在下一刻停滯不動，這一次蘇湮嵐終於看到白鯨的眼珠子。

就和鯊魚一樣的巨大眼睛慢慢地移動到了她的面前，扁平，雪白，就像是對著一面鏡子，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蘇湮嵐甚至忘記自己的手還抓住刀柄，這對眼睛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將她的心神攝入其中，她渾身僵硬，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忽然從她的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推力，蘇湮嵐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中匕首不知何時竟然對準了自己的喉嚨，距離靠近皮肉也就最後一毫米。

也就是說，剛剛不是有那一股推力她現在已經自殺割喉而亡。

灰仙的身影從她的身後閃出，就像是一個無形無蹤的詭異幽靈，他此刻的臉上寫滿了憤怒，“你這個蠢貨，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讓整個蘇城都萬劫不復？白靈只要憤怒，就會大範圍地開始進行鯨吞。”

蘇湮嵐收回抓住匕首的手，她的臉上卻還是之前的古井無波，對於灰仙所講的話無動於衷，“既然他被這個鯨魚困住了，就算堵上我的命我也要把這個東西殺死救他出來！”

她話音落下，竟然又一次準備拔起匕首刺向那頭巨大鯨魚。

灰仙揚起手就是射出一道靈氣，將她的匕首擊飛掉落。

“瘋女人，你就算把白靈殺死，這個傢伙也不會回來！白靈的肚子是無窮無盡的虛空，它一死就會伴隨著所有被吞噬的人的靈魂一同消失，你這是變相害死他！”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後，白鯨的身子又一次開始劇烈地晃動，就像是一個白色高塔。

這一次它不再是僅僅看著蘇湮嵐，而是對準了她所在的方向就猛地紮了下去！

尖銳刺耳的長嘯從它的嘴裡傳出，就像是穿腦魔音把清醒的二人都震的滿腦子冒金星，蘇湮嵐眼睜睜地看著巨大的鯨魚朝著自己傾軋而下，它的嘴巴也隨之大張開來，只見內部一團漆黑，就像是讓人窒息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