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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石牌(一)

經(jīng)過後來的統(tǒng)計,那一次的行動,馬文龍和張賢共救出了約五千名戰(zhàn)俘,還有三千名戰(zhàn)俘沒有衝出來,而另外兩千餘人卻不幸喪身在敵人的子彈與混亂的踐踏之下。

馬文龍和張賢花了兩天的時間收容這些逃出來的戰(zhàn)俘,將之一分爲二,新四軍的戰(zhàn)俘歸馬文龍帶走,而國軍的戰(zhàn)俘則由張賢帶走。這些戰(zhàn)俘之中,只有不到一千人是新四軍,其它基本是國軍部隊的,他們大部分是武漢會戰(zhàn)和長沙會戰(zhàn)期間被俘的。

鬼子和武漢的僞軍並沒有過來追擊這些逃走的戰(zhàn)俘,因爲此時,新四軍在武漢郊外打響的侏儒山戰(zhàn)役正緊,而鬼子主力也在第三次長沙會戰(zhàn)中還未脫出身來,倒是武漢全市拉起了警報聲,戒嚴了三天。

馬文龍和張賢依依惜別,真到分手的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馬文龍把張賢送上了渡船,在船開的時候,才蹦出了那麼一句話:“兄弟!保重!”

“馬大哥!保重!”張賢也強忍著心頭的悲傷,向他道別。

張義站在馬文龍的身邊,一臉的淚水,他捨不得自己大哥,更捨不得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新四軍兄弟們,所以他選擇了跟著馬文龍,跟著新四軍。張賢也知道無法說服自己的這個弟弟離開,但他知道,無論是馬文龍,還是新四軍的其它長官,都會爲自己的這個小弟付出的,因爲他們也是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就像郝彬一樣,他根本就無需擔心。

過了東荊河,是第五戰(zhàn)區(qū)一二八師的防區(qū),也就是在此時,張賢聽到了第三次長沙會戰(zhàn)全線告勝的消息,敵人傷亡五萬餘人,愴惶北逃,又逃回了武漢。大家歡呼雀躍著,爲國軍的這一次大捷而高興,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這麼好的消息了,所以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淚。而更讓張賢感到慶幸的是,幸虧他帶著警衛(wèi)一連回到了國佔區(qū),如果還在劉集的話,等鬼子回防到武漢,他就不可能再有這麼好的機會,穿過江漢平原,安全地渡過漢水與東荊河。

一二八師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十一師的警衛(wèi)連有些詫異,好在經(jīng)與十一師聯(lián)絡後,才得知這個部隊原來是宜昌攻堅戰(zhàn)中,爲掩護大部隊撤退時才流落敵後的。一二八師的王師長對張賢不由得刮目相看,能在兩個多月裡,從敵戰(zhàn)區(qū)安全返回,還帶回來四千多的戰(zhàn)俘,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連長可以做得到的,只怕就是蔣委員長手下的八大金剛也無法辦到。王師長對張賢部進行了好生的款待,然後將他們送出了自己的防區(qū),進入了第六戰(zhàn)區(qū)的地盤。

張賢所帶的四千戰(zhàn)俘被第六戰(zhàn)區(qū)總部直接編入了第十八軍中,而張賢卻事先鬼精靈地從中挑出了幾十名尤爲優(yōu)秀的士兵,編入了自己的隊伍,這些人都是由那個劉小虎挑出來的,正好編成一個排,於是張賢乾脆就認命他爲排長。到後來,張賢才知道,這個劉小虎並非等閒之輩,很小的時候就在武當山當過道士,習得一身十分精湛的拳腳,後來參加了抗戰(zhàn),在七十七軍當了兵,不久被提升爲了排長,卻不幸在宜昌防禦戰(zhàn)中受傷被俘,算算從被俘到獲救已經(jīng)有近一年了。

方師長和羅參謀長親自來到長江岸邊迎接張賢和他的部隊迴歸,同來的還有楊團長、王元靈和張慕禮,他的同學王江也在裡面。

張賢正步跑到師長的面前,立正敬禮,標準得如同雕像。

看著張賢和這幫兄弟們衣衫襤褸的樣子,方青又是喜悅又是痛惜,不知道這支部隊曾吃了多少的苦,也忘記自己是少將的身份,一把將張賢摟在了懷裡,感慨萬千,半天才鬆開來,眼中含著淚水,許多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半天才伸手拍了拍張賢的頭,笑道:“小鬼,好樣的!”

“師長過獎了!”張賢謙虛地道。

羅參謀長走了過來,也拍了拍張賢的肩膀,讚賞地道:“你確實是好樣的,警衛(wèi)一連當初是一百五十人,被鬼子包圍又突圍,兩個多月後回來,人不僅沒有少,反而還要多了,都可以組一個營了?!?

“是呀!”邊上的楊濤團長也開著玩笑,道:“要是再讓他晚回來兩個月,呵呵,可能會給我們帶回來一個團!”

衆(zhòng)人都笑了起來。

但張賢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等大家笑過之後,他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大家:“我們連從那日突圍到現(xiàn)在,前後已經(jīng)犧牲了一百六十三位好兄弟,還有許多都是在中途參加進來了,他們都是好樣的?!?

聽他如此一說,大家也笑不出來了,一百六十三,這個數(shù)字張賢記得如此準確,比他整個警衛(wèi)一連的標準配製人還要多,可想而知,這個連隊是何等得艱辛。

王營長和張慕禮也過來和張賢握手說話,尤其是張慕禮,扒在張賢的耳邊,悄悄地對他道:“你知道嗎?當初我以爲你們?nèi)B被消滅了,我還爲你哭了一場!”

“真的呀?”張賢笑著問。

“噓!”張慕禮連忙按住了他的嘴:“小聲點!”他道。看來,在他看來,象他這樣的一個營長要是讓別人看到哭,那是丟人的事。

王江也過來擁抱張賢,對他道:“呆子,我以爲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還給好多同學寫了信,說你爲國捐軀了,你這回活著回來,他們一定會罵我胡說八道。”

“你還詛咒我死呀!”張賢很不滿意。

“哪能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王江道:“說真的,沒有你,我一個人在十一師真覺得孤單。這一回我是真的服了你了,回頭你能不能和師長說一說,把我也調(diào)到你這裡來,我們兩個在一起多好呀!”

“嗯!”張賢點了點頭,同時又道:“我可不敢擔保成功喲。”

“一定可以的?!蓖踅隙ǖ氐溃骸艾F(xiàn)在師長不知道有多喜歡你了,只要你提出來,他一定會答應的。”

※※※

張賢和他的部隊被衆(zhòng)星捧月一樣地接回了十一師的駐地,胡付師長此時已升任少將,調(diào)去另一個師當正師長去了,所以張賢一開始時並沒有見到他,但在聽說他回來後,胡從俊專門驅(qū)車趕過來看他,同時還給他們帶來了一車瀘州老窯,說是犒牢兄弟們的,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

張賢當著方師長、胡師長和羅參謀長的面,將這幾個月來所發(fā)生的事毫無隱瞞地講了出來,方師長和羅參謀長倒沒想許多,但胡從俊卻緊鎖著眉頭,一直在思索著什麼。

等張賢講完了,胡從俊問著方青:“方師長,你準備怎麼跟上面寫這個報告呢?”

方青愣了一下,道:“實話實說呀,張賢和他的警衛(wèi)一連勞苦功高,先是爲掩護全師安全撤退而險些遇難,後來又解救出了我們這麼多的戰(zhàn)俘,怎麼也要給他請一個一級勳章戴一戴?!?

胡從俊卻一聲苦笑,問道:“張賢這點功勞與衛(wèi)立煌將軍相比,如何呢?”

方青愣住了,羅達參謀長馬上明白了過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只聽胡師長接著道:“衛(wèi)將軍主政河南,受命爲第一戰(zhàn)區(qū)的司令長官,擋住日寇西進的步伐,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但就因爲與共產(chǎn)黨八路軍走得過密,被委座不喜,明升暗降調(diào)任爲西安西北行營辦公廳主任。要知道,只要是與共產(chǎn)黨有瓜葛的人,委座都不會重用的?!?

“我明白了?!狈角帱c著頭,卻又道:“別的都好說,可以不提,只是這幾千的俘虜可不是一件小事,就算咱們不提,上頭也要問的。還有那些記者,更是追根究底的,到時不好打發(fā)。”

胡從俊想了想,道:“我看這樣好了,上報的時候,就說張賢率部救這些戰(zhàn)俘時,正巧遇上新四軍某部也在行動,這只是一場巧合。呵呵,那個什麼勳章的,就算了吧?!?

方青點著頭,走到張賢的面前,對他道:“你剛纔也聽到了吧,如果我把你的事如實上報的話,可能不但你什麼也得不到,只怕到時你和你的那些兄弟都會被隔離審查,那些軍統(tǒng)的特務們不搞出個名堂來是不會罷休的?!?

張賢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他的所指,點著頭道:“我知道方師長和胡師長都是爲我好,我一切聽從師長的安排。”

“嗯!”方青點了點頭,有些遺憾地道:“只是委屈你和你的弟兄們了?!?

“沒事,我會跟他們講明白的?!睆堎t笑道:“我們出來是打鬼子的,不是爲了得獎賞的?!?

“說的好!”胡從俊讚許地道:“現(xiàn)在的年青軍官裡,象你這樣出衆(zhòng)的是越來越少了,不過你要相信,只要是明珠,終不會被塵土埋沒的?!?

“多謝胡師長誇獎!”張賢依然一臉笑意,話題卻一轉(zhuǎn),問著方青:“師長,你不是說買了十頭肥豬等著我們回來宰的嗎?那十頭肥豬呢?”

方青等人愣了一下,相視了片刻,然後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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