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睡？”海容從地上爬起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牀單，三卷兩卷的纏在了胳膊上。

海葵揉揉太陽穴，愁的眉心皺成了一個疙瘩，“蔣異浪來了，堵在我屋。”

海容神色一緊，大跨兩步，來到海葵面前，“蔣異浪來找你報(bào)仇？”

“不是。”海葵伸手扒拉開海容，朝牀邊走，“他來找我要黃金怪一些頭髮，五十根，要帶著髮根的。”

海容不解，跟上海葵，同海葵一塊兒站到牀邊，“他要黃金怪頭髮幹什麼？”停頓一瞬，他像是突然被開了靈竅似的，一拍大腿，“蔣異浪和異樓老闆見面，難道是爲(wèi)了要黃金怪的頭髮？”

“應(yīng)該是。”海葵思索著點(diǎn)點(diǎn)頭，“王天成肯定向他要了天價，他拿不出來，就想著半夜過去偷。”

海容順著海葵的思路，接話，“黃金怪被我們先一步偷了回來，他就跟著過來了。”

“嗯。”海葵老學(xué)究似的，脖子一窩一窩的點(diǎn)著頭。

海容催促海葵，“趕緊拔了頭髮給他。他明明可以從我們手裡搶走，卻選擇來要，看來也算是個地道人。”

“地道什麼啊，特別缺德。”海葵用鼻子噴了股氣兒出去，歪鼻子斜眼，一臉不忿，“剛纔你知道他藏在哪兒麼，藏我牀頂上了。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有鬼在盯著我。我這一瞪眼，覺得頂棚那一角黑的不正常，和糊了塊牛糞一樣，我就知道不好，有人窩上頭去了。”

冷哼一聲，海葵甩甩袖子，彎腰將牀頭燈打開，“他不該去做海盜，該去做賊。我進(jìn)屋後，愣是沒發(fā)現(xiàn)屋裡有人。”

海容拉住海葵衣袖，上下掃視了一遍海葵身體，“你上牀的時候，脫衣服了？”

“沒脫光，沒敢脫光。我擔(dān)心牀上有蝨子，就留了點(diǎn)衣服在身上。”海葵拉開海容的手，半蹲下來。

她將黃金怪的頭髮從腦後順出來，按著黃金怪頭皮，飛快拔著黃金怪的頭髮。

一口氣拔了五十根，海葵捏著那撮頭髮，就著牀頭燈光，觀察頭髮根。

如果把頭髮根一塊兒拔下來，頭髮底端會有一個小水滴狀的東西，模樣和蝨子幼崽差不多。可海葵拔下來的這五十根頭髮，一個那樣的都沒有，根部光禿禿，有的還扯著尖兒。

海容道：“還是我來吧，這種精細(xì)活，你做不來。”

海葵將拔下來那五十根頭髮，放進(jìn)了口袋裡頭。

這可都是實(shí)打?qū)嵉狞S金絲，留著回頭可以搓個金耳環(huán)金項(xiàng)鍊，拿來孝敬海家莊的老太太們。

海容下手緩慢而仔細(xì)，每拔下一個，就會對著燈光觀察一下。

帶著根兒的，他小心翼翼放到牀頭櫃上。

不帶著根兒的，他遞給海葵，讓海葵收起來。

拔了七十四根，海容總算把五十根帶著髮根兒的頭髮湊齊了。

黃金怪，左側(cè)頭頂，也禿了銀元大的一塊，露出白生生的頭皮。

“禿了。”海葵指指黃金怪頭禿的那一塊。

海容訕訕伸手，將黃金怪其他地方的頭髮朝禿的地方扒拉，試圖遮蓋住。但不管怎麼遮蓋，那塊兒都挺明顯，一看就知道那塊兒是禿的。

“剛纔太專心，老毛病犯了。”海容很慚愧。

正直善良的海容，有個非常不好的毛病，就是喜歡抓著一樣?xùn)|西，可勁兒薅。

採草藥的時候，他不像別人那樣，漫山遍野的採。

他是緊著一塊兒地方，一直採，直到把那片兒的草藥採到斷子絕孫，把那塊兒地皮採禿光爲(wèi)止。

經(jīng)他那樣採過的地皮，三四年內(nèi)，都長不出任何東西來。

他這毛病，往好了說，叫執(zhí)著專一，堅(jiān)持不懈。

往不好了說，那就叫一根筋，還是個扭曲型的一根筋。

剛被海葵救回來那兩年，他這毛病十分嚴(yán)重。

嚴(yán)重到，不把看準(zhǔn)的某個地方弄禿，他就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著，和犯了相思病似的。

後頭，他慢慢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改正自己這個要不得的壞毛病。

到現(xiàn)在，他這毛病基本控制住了。

挖草藥的時候，不會緊著一塊地方，將那地兒挖禿。做飯的時候，也不會一道菜一連做上半年。

但，偶爾，在不經(jīng)意的情況下，他還是會犯這個毛病。

就譬如現(xiàn)在。

他緊著一個地方，將那片頭髮拔的一乾二淨(jìng)，將黃金怪頭頂弄了個禿斑出來。

海葵摸了摸口袋，將口袋裡那些沒根的頭髮都塞給海容。

她捏著有根的那五十根頭髮，轉(zhuǎn)身朝外走，“我去把頭髮送給蔣異浪。”

蔣異浪早就等的不耐煩。

拔頭髮這簡單的事情，尋常人幾秒鐘就可以辦完。可這都十幾分鍾過去了，那邊卻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要不是沒聽到那邊有搬弄東西的聲音，他都要懷疑海葵帶著黃金怪趁機(jī)逃跑了。

海葵進(jìn)門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蔣異浪嫌棄而又不耐煩的臉色。

蔣異浪嘲諷道：“拔五十根頭髮用了十多分鐘，你這速度真是快，果然不愧千里追蹤小飛魚。”

“我那外號，不是浪得虛名。”海葵將頭髮遞給蔣異浪。

蔣異浪捏著頭髮中後端，檢查著髮根，“速度雖然慢的出氣，活兒做的倒是不錯。”

海葵沒接話。

將頭髮放進(jìn)準(zhǔn)備好的長匣子裡頭，蔣異浪邪意十足的朝海葵眨眨眼睛，“後會有期。”

“後會無期纔對。”海葵不悅，“你別忘了前頭答應(yīng)我的話，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

蔣異浪勾著一邊嘴角，似嘲諷似愉悅的輕笑一聲，眼含深意的在海葵臉上左右掃動。

“趕緊走啊，看什麼看。”海葵語氣惡劣的驅(qū)趕蔣異浪。

蔣異浪抻高眉毛，慢悠悠走到窗口，像是欣賞窗外景色似的，緩慢打開窗戶。

看了眼烏漆抹黑的天空，蔣異浪意味不明的籲口氣，留給海葵以後再見這四個字後，如鬼魅般消失在了窗口。

“再見你奶奶個腿！”海葵憤怒爆粗。

隨著她這聲怒喊，屋門發(fā)出一聲響，海容衝門而入。

海容是跟著海葵一塊兒過來的，一直站在海葵門外。

他擔(dān)心進(jìn)來後不僅幫不了海葵忙，反而會成爲(wèi)海葵的拖累，所以就貼身在門外站著，聽著海葵屋裡的動靜。

聽到海葵這聲怒斥，海容立即推開門，疾步跑了進(jìn)來。

“怎麼了？發(fā)生什麼事了？”海容見屋裡沒人，只有窗戶打開著，海葵也好生生站著，緊提在半空的心臟放鬆下來，“他走了？”

“走了。”海葵用力關(guān)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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