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鎖跟著喬謹言上了二樓的房間，左拐最靠裡面的那間，那是喬謹言的臥室，他們曾經(jīng)住在這裡，這裡也曾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溫暖和疼痛的事情。
房間裡的陳設(shè)和以前一模一樣，窗戶是半開的，後面便是雲(yún)杉樹，寒風(fēng)從窗戶裡刮進，帶來一絲松香和春天泥土的氣息。
喬鎖深呼吸，寒風(fēng)進了口鼻，咳嗽了幾聲，喬謹言聽到她咳嗽，身子僵硬了一下，隨即恢復(fù)正常，低低地說道：“你想說什麼？”
喬鎖看了看屋子，見他站在窗前，不靠近的模樣，走過去，將手上的那枚古董的蝴蝶胸針遞給她，沙啞地說道：“我來的時候就知道了是這樣的結(jié)局，所以我?guī)砟憬o我的那枚蝴蝶胸針，婉兒姐姐告訴我，這胸針是你顧家傳給兒媳婦的東西，當(dāng)年是藉著她的手給我的，如今我?guī)砹耍€給你。以後你要是喜歡了別人，想娶她了，記得把這枚胸針送給她。”
喬謹言看著躺在她手心的那枚胸針，幽藍的寶石，繁複的花紋構(gòu)造，確實是傳承了好些年的東西，如今市面上是找不到這樣華美復(fù)古的東西了。
那枚蝴蝶胸針在她潔白的小手上映襯的她的手纖細白皙。
喬謹言淡漠地說道：“既然是送出去的東西就不打算要回來了，我們過去也算是有情的，也有了孩子，這個東西你留著吧，就當(dāng)做是一個念想。”
她沒有動，依舊伸著手，目光慼慼，有些自嘲一笑，說道，“你收回去了，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的，這十二年來你也沒有送我什麼東西，唯有這個信物還有喬安，如今我都還給你，你的孩子也算是還給了你，你的感情也還給你。”她低低嘆氣，說道，“就這樣吧，就在今日斷了這十二年的恩情吧，你往前走，我也往前走，都不要回頭了，無法回頭了。”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發(fā)現(xiàn)他的手冰冷的嚇人，喬鎖身子哆嗦了一下，將蝴蝶胸針放到他的手上，緊緊的合攏，看著他，目光隱隱有淚光，沙啞地哽咽地說道，“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因爲(wèi)我可能會嫁給別人了，你可能會娶別的女人，十二年一個輪迴，這便是最終的結(jié)局了。”
她說完，心口有些疼痛難忍，眼睛脹痛的厲害，感覺喬謹言似乎也瞧不分明瞭，許是夜色的緣故，眼前一片模糊。
她轉(zhuǎn)身不再看喬謹言出去，低低地嘆氣。
她走的很慢，從未如此緩慢地走著這一條路，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喬謹言的動靜，他沒有動，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她眼中的光芒熄滅，他不會追上來了，也不會喊她阿鎖，而她也不會告訴他一些事情，他們只能這樣了，等了十二年，便等來了這樣的結(jié)局。
喬鎖消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喬謹言聽到了汽車引擎的聲音，夜色裡有光亮起來，慢慢地消失在漫漫夜色裡。
他手中的蝴蝶胸針掉落在地上，摔成兩半，精緻繁複的蝶翼裂爲(wèi)兩半，再也不能飛翔，就如同他們之間的愛情。
喬謹言臉色發(fā)白，身子不穩(wěn)地扶住了窗戶，有些痛苦地抓住了窗沿，十指泛白。
“謹言，夫人讓我上來看看你。”談溪的話消失在驚叫中，她慌忙地上前來扶住喬謹言，臉色發(fā)白地問道，“你怎麼了？”
“別叫。”喬謹言沉沉地開口，聲音有些嚴厲有些冷漠，額頭冒出了細細的冷汗，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談溪慌忙地點頭，扶著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急急說道：“謹言，你是生病了嗎，我去叫醫(yī)生。”
喬謹言皺了皺眉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深邃淡漠，透出幾分的涼意來，談溪立馬便住了嘴，見他的目光轉(zhuǎn)移到自己扶著他的胳膊上，不知爲(wèi)何趕緊收回了手。
喬謹言見她放開了手，這才神色緩和了一些，閉眼，壓抑著周身的疼痛，低沉地說道：“剛纔的事情誰都不要說，你去喊一下柏林，就說我有事找他。”
談溪點了點頭，趕緊下去找顧柏林。
顧柏林吃飯吃了一半，因爲(wèi)喬臻和喬鎖的到來也沒有了食慾，見談溪來喊，便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上了二樓。
顧柏林上來時，喬謹言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很多，他坐在偌大的屋子裡，翻找著一些文件。
“大哥，你找我？”
顧柏林今晚很是唏噓，喬鎖走的時候他是目送著出去的，昔年大哥愛她愛如骨髓，何曾想過有今日，那個女人，他嘆息，終究是可惜了，但願大哥一輩子都想不起過去的事情來，不然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事情來。
“柏林，你過來，我有事交代你。”喬謹言終於找到了信封，將東西遞給他，示意他去關(guān)門。
顧柏林神情也嚴肅了幾分，去關(guān)了門，接過信封，取出裡面的文件，喬謹言按住了他的手，低低地說道：“你慢慢地看，別太激動。”
顧柏林見他這樣嚴肅謹慎，不自覺地也收斂了笑容，提起了心肝，翻開裡面的資料。
這是一份詳細地診斷書，針對妄想癥患者的治療方案，顧柏林越看臉色越是震驚，他也是聰明之極的，立刻聯(lián)想到了什麼，尤其這份診斷書裡記載的太詳細，他一眼便看出了是母親的診斷書。
“這不可能。”他如同被毒蜂蟄了一下，甩開了文件，搖頭否認道，“一定是你弄錯了。”
喬謹言看著他不言語，他神色很不好看，眉眼間堆積著一絲的嚴厲和怒色。
顧柏林重新拿起那份文件，手指有些發(fā)顫，搖頭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是怎麼發(fā)現(xiàn)的？這不可能，母親言行舉止都很正常。”
“好些年了，爺爺一直瞞著在，我查出年前車禍的那件事情，就是母親派人做的，她的妄想癥只針對喬家人，她一直把姨母的死歸咎在喬家人身上，有了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喬謹言低沉地說著，目光亮的驚人，他看向顧柏林，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也不希望母親偏執(zhí)成狂最後變成殺人兇手吧？”
顧柏林猛然搖頭，他被這個事實刺激的無法回神，只能呆呆地聽著喬謹言說。
“母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妄想癥，所以這治療方案是很隱秘的，藥物治療加上心理治療，分兩個階段，藥物治療已經(jīng)開始了，你要多注意母親的動靜，一旦發(fā)現(xiàn)不對就要自己拿主意，藥物治療無效後我們只能採取心理治療。”喬謹言將抽屜裡的藥拿給他，交代道，“你不要讓母親發(fā)現(xiàn)了。我會給你郝醫(yī)生的電話，他是有名的心理研究專家，你定期找他。”
喬謹言將名片給他。
顧柏林愣了半響，才問道：“大哥，你爲(wèi)什麼都交給我，你要去哪裡？”
喬謹言見他也算是反應(yīng)了過來，閉眼，低低地說道：“你長大了，要學(xué)著承擔(dān)起家族的重擔(dān)來，這些年母親將姨母的仇恨轉(zhuǎn)移到我的身上，如今我也將顧家的責(zé)任都轉(zhuǎn)交給你，柏林，你不是孩子了，不能一輩子活在父兄長輩的庇護下。”
顧柏林臉色變了，一言不發(fā)，他確實不能再任性放肆了，這些年都是大哥犧牲了一切才換來他的自由。
“你要離開顧家了？”顧柏林心有些沉。
喬謹言點頭，說道：“我有些累了，想出去走走。”沒有多說一句，可是這樣的要求是顧柏林無法拒絕的。
他不知道是應(yīng)該歡喜還是悲傷，大哥終於想掙脫牢籠離開顧家，剩下的重擔(dān)他會替大哥承擔(dān)起來，只是他卻莫名地感覺傷感，尤其是見了大哥愛了喬鎖半輩子，最終遺忘一切兩人分開，更是難過的無法言語。
顧柏林握住喬謹言的手，哽咽道：“大哥，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顧家有我，這些年是我太任性了，你爲(wèi)顧家犧牲了一切了。”
喬謹言露出一抹笑容，安撫著他，低低地說道：“我們是兄弟。”
“什麼時候離開？”顧柏林問道，“有計劃嗎？一定要跟我保持聯(lián)繫。”
喬謹言點頭，淡淡地說道：“過幾天就走，去瑞士，那邊的雪景漂亮，先待一段時間。”
顧柏林點頭，兄弟兩又說了一些話，顧柏林見喬謹言有些疲倦了，這才攥緊了手裡的文件起身出去。
喬謹言見他出去，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他起身去關(guān)門，看見談溪站在門口。
她站在走廊裡，眼裡都是淚水，她脫口而出：“你爲(wèi)什麼不告訴他們，你生病了？你騙不過我，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喬謹言臉色微微一變，瞇眼，看著談溪，神情冷漠了幾分，冷冷說道：“談小姐，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談溪捂住了嘴巴，她哭著搖頭，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喬謹言皺眉，許久，淡淡地說道：“你在我這裡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你就當(dāng)是我想要補償我姐姐，幫我姐姐照顧你。”談溪哽咽道。
喬謹言轉(zhuǎn)身，他想到了阿鎖，心尖一痛，無法呼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