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南霧總是雨多雲(yún)厚, 中秋也未見滿月。
夏瑜對著外面拍了半天，什麼也拍不著，手機(jī)一扔：“沒意思。”
坐在對面的夏枝野總算拿回自己手機(jī), 把相冊和朋友圈裡某位大小姐的自拍刪了個乾淨(jìng)。
語氣散漫：“沒意思就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而且麻煩你和你男朋友冷戰(zhàn)想讓他來找你的時候, 就直接告訴他你的位置, 別用我的朋友圈發(fā)自拍和定位行不行？”
“哎呀, 你姐也要面子的嘛, 而且用你的朋友圈發(fā)一下怎麼......誒，不對。”夏瑜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湊近腦袋, 笑得揶揄，“難道說你是怕有人看見吃醋, 所以才這麼介意？放心, 姐姐到時候幫你解釋。”
夏枝野本來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 但夏瑜這麼一說，他突然想到假如宋厭看到這張照片會是什麼反應(yīng)。
想了半天, 得出的答案是，沒反應(yīng)。
畢竟除了極度八卦的人，應(yīng)該對這張照片都沒什麼反應(yīng)，更何況宋厭這種“關(guān)我屁事和關(guān)你屁事教”的資深教徒。
他這一略微的走神，夏瑜就來了勁：“怎麼, 想到誰了, 給姐說說？”
夏枝野眼皮都沒擡：“想到了睡在我下鋪的兄弟。”
“......”夏瑜, “滾。”
她這弟弟打小就帥, 性格也好, 本來以爲(wèi)桃花債肯定少不了，結(jié)果這麼多年愣是沒帶回一個女朋友, 大好年華都不用來早戀，真是沒勁透了。
夏瑜沒了熱鬧看，攪著咖啡，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話說，你真就打算跟爺爺這麼耗下去了？”
“還行吧，反正餓不死。”
夏枝野應(yīng)得敷衍。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出國也沒什麼不好的啊，你看你姐姐我，初中就去英國，現(xiàn)在馬上劍橋畢業(yè)，回來就進(jìn)董事會，多少人羨慕。”
夏瑜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點開心的神色也沒有。
夏枝野也就清楚自己完全沒必要解釋了。
果然，下一秒夏瑜就嘆了口氣：“算了，我這輩子算是沒自由了，不能讓我弟也賠進(jìn)去。你要是錢不夠，就給我說，反正千萬不能屈服於老頭子的淫威，聽見沒？”
夏枝野沒回答，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出國。”
夏瑜挑眉。
夏枝野漫不經(jīng)意：“我說過想去南加大或者紐約大學(xué)導(dǎo)演，他們不同意。”
“廢話。”夏瑜翻了個白眼，“那羣老古董能讓你學(xué)這個？”
用那羣老古董的話來說，這些都不是正經(jīng)營生。
在他們眼裡，如果是家裡某個不成器的小孩兒想玩，那也可以砸錢讓他玩玩，就當(dāng)去玩藝術(shù)，但夏枝野這種成績，這種腦子，不用來把家族企業(yè)發(fā)揚光大就太可惜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夏家這麼個普普通通的民營集團(tuán)是有皇位要繼承呢。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夏瑜問。
“再說吧。”
夏枝野偏頭看向窗外，城市的燈光照亮路面上深深淺淺的水窪，像一個個小小的月亮。
路總是很多的，就像月亮也是很多的。
·
宋厭本來想著幫沈嘉言把卷子寫完，順便把相關(guān)知識點給他批註好，然後就去睡覺。
然而寫著寫著總會想到那條朋友圈，想著想著又總會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夢，然後就怎麼也靜不下心。
一道立體幾何題，輔助線畫得佛光普照也沒算出來思路。
最後索性直接拿著行李去了客房，打算先洗個澡冷靜冷靜再說。
冷靜個屁。
夏枝野這個渣男。
宋厭洗著澡越想越氣。
夏枝野缺錢不能給自己說嗎？有困難自己會不幫？明明成績這麼好，高考好好發(fā)揮，拿到獎學(xué)金，大學(xué)就不是問題的，非要走這種歪路幹嘛？
就算他這次只是去陪別人吃個飯，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一次底線突破，以後就永遠(yuǎn)沒有底線了。
宋厭這個澡洗得心煩意亂。
關(guān)掉浴頭，換好衣服，走到陽臺，推開窗戶，夜風(fēng)兜頭一吹，才稍微冷靜了些。
他到底有什麼立場這麼生氣？
夏枝野去見了誰，和誰吃飯，和誰在一起，跟他到底有什麼關(guān)係？他在不開心個什麼勁兒？或者說他有什麼資格不開心？
宋厭指尖搭著窗沿，看著別墅區(qū)空曠寂靜的夜景。
片刻後，得出了答案。
一定是因爲(wèi)那天在夏枝野家做的那個看他叫姐姐的夢太辣眼了，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畢竟夏枝野好歹也是他的室友兼同桌，現(xiàn)在即將邁上違背倫理道德和法律法規(guī)的錯誤道路，自己如果只是選擇袖手旁觀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他只不過是在阻止一個成績優(yōu)異的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就此走上歧途而已。
這麼想著，宋厭覺得沒什麼毛病。
掏出手機(jī)給夏枝野打了個電話。
夏枝野接得很快，聲音也是一慣的散漫：“喂，宋大喜，怎麼了。”
電話那頭清晰可聞西餐廳裡小提琴拉奏的旋律，宋厭語氣基本完全告別友善，冷淡道：“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和一個姐姐在外面吃飯呢。”
坐在他對面的夏瑜聽到這個回答，忍不住八卦地挑了下眉：“女朋友查崗？”
夏枝野覺得自己要說是，宋厭回來就能把自己打死，隨口否認(rèn)了句：“沒，就一同學(xué)。”
否認(rèn)得倒是挺快，也不知道在急著自證什麼清白。
而且“就一同學(xué)”這種敷衍的介紹不知道爲(wèi)什麼莫名地就讓宋厭語氣冷淡了下來：“本來想問你在不在宿舍的，不在就算了。”
夏枝野聽出語氣變化，問：“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我Ipad找不到了，不知道是落在機(jī)場了還是落在宿舍了。”
“那我待會兒回宿舍幫你看一下。”
“行。”
如果是平時，宋厭肯定寧願直接選擇再買個Ipad也不會麻煩別人，但是現(xiàn)在他聽見夏枝野待會兒要回宿舍，居然鬆了口氣。
不留宿就好。
然而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聽見手機(jī)那頭的女生對夏枝野道：“你晚上還要回去住呀？不是說好陪我住酒店的嗎？”
宋厭握著手機(jī)邊沿的指尖瞬間蜷縮了一下，等著夏枝野回答。
“有點事。”
電話那頭夏枝野隨口答得敷衍。
女生語氣似乎有些不滿：“那算了，辦完事你就回去吧。”
夏枝野補(bǔ)充道：“十一點宿舍關(guān)門。”
“沒事兒，來得及。”女生似乎也不挑，“十分分鐘夠你解決了。我先上去洗澡，你到了敲門。”
“行。”
夏枝野這次沒有拒絕。
女生踩著高跟鞋遠(yuǎn)去了。
本來已經(jīng)鬆了口氣的宋厭聽完對話，只覺得一股火氣涌上心頭，忍不住冷聲道：“夏枝野，你潔身自好一點行不行？”
宋厭大多時候的冷言冷語都是事不關(guān)己的沒有情緒，這會兒卻是罕見的真生氣。
夏枝野一下有點懵：“我怎麼不潔身自好了？”
“大晚上去異性房間叫潔身自好？”
“我就去幫她修個電腦。”
“......”
短暫的沉默後，夏枝野反應(yīng)過來，覺得好氣又好笑：“宋大喜同學(xué)，你給我說清楚，你覺得我十分鐘能幹嘛？”
十分鐘確實有點勉強(qiáng)。
意識到自己想歪了，宋厭面子有點掛不住，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吐出三個字：“不好說。”
不好說。
小崽子還挺會氣人。
夏枝野舌尖輕頂了下槽牙：“宋大喜同學(xué)，你最近很囂張啊。”
宋厭理不直氣也壯：“所以？”
“所以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挑戰(zhàn)一個男人的底線？”
“然後？”
“然後我爲(wèi)你換個底線也不是不行。”
剛過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微低，鬆?wèi)衅珕。c兒縱容意味的笑意懶洋洋地從耳機(jī)裡傳來，讓人瞬間發(fā)不出脾氣。
明明被冤枉的是他，主動哄人的也是他，顯得自己多無理取鬧似的。
難怪會招到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姐姐喜歡，也難怪能交四十幾個女朋友。
原來這人平時都是這麼哄人的。
果然是渣男。
但渣歸渣，平時女朋友換得多也就算了，別回頭渣到富婆身上把自己套進(jìn)去了。
宋厭想到這兒，語氣恢復(fù)漠然：“你要真有底線的話，就少勾搭些女生，尤其是那種來路不明錢又多的，堂堂正正做個男人行不行。”
說完不等夏枝野回答，就徑直掐掉了電話。
剩下電話那頭的夏枝野聽著忙音緩緩打出個問號：“？”
他的微信聊天記錄，最近一個月，算上阮恬，夏瑜，劉奶奶，總共也沒超過五個，所以他勾搭誰了。
而且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堂堂正正的男人嗎？
沒有。
夏枝野十分篤定。
·
宋厭掛掉電話後，手機(jī)一扔，往牀上一躺，覺得剛纔有點丟人。
畢竟以夏枝野的身體素質(zhì)來說，十分鐘的確不太可能，自己當(dāng)時到底怎麼想的。
但夏枝野如果非要走上歪路的話，他的確也管不著，做到這樣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
想著蒙上被子，準(zhǔn)備睡覺。
蒙著蒙著眼前又浮現(xiàn)了夏枝野躺在牀上一邊攥著校服領(lǐng)子一邊哭著叫姐姐的辣眼場景。
宋厭覺得自己大概是沒救了。
掀開被子，拿起手機(jī)，想問夏枝野有沒有回宿舍，但點開微信頭像後又覺得自己今天的關(guān)懷份額已經(jīng)超標(biāo)，再問下去就顯得古怪。
於是略一思忖，點開了陪玩軟件。
[人美錢多小富婆]：王者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不了
[人美錢多小富婆]：？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我室友讓我離你們這種來路不明錢又多的女生遠(yuǎn)點
宋厭：“......”
你他媽纔來路不明的女生。
[人美錢多小富婆]：你這麼聽你室友話？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當(dāng)然。
[人美錢多小富婆]：爲(wèi)什麼？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因爲(wèi)他可愛。
宋厭：“......”
你纔可愛，你全家都可愛。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而且他對我好。
宋厭：“......”
回憶了一下自己對夏枝野的所作所爲(wèi)，覺得夏枝野多少有點抖M傾向。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wèi)他有家暴傾向，我打不過他，所以不敢不聽。
宋厭：“......”
好了，夏枝野可以死了。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在線接陪玩]：不過你要實在想打的話也不是不行，我把我朋友叫上，五排，到時候我室友查起來也好說得清楚。
宋厭總覺得這段對話哪裡不對，好像把“室友”兩個字換成另外一個身份也毫無違和感。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打遊戲。
但是總比夏枝野和其他女生在酒店夜不歸宿強(qiáng)，於是回道：[行]
夏枝野拉他進(jìn)了遊戲房間。
一進(jìn)去就看見三個緊緊相連的ID：
[清純美貌男高中生]
[可愛美貌男高中生]
[性感美貌男高中生]
整整齊齊，亮瞎狗眼。
看上去像是進(jìn)了什麼不正經(jīng)的遊戲。
不過等等？
性感美貌男高中生？
宋厭心裡那個可怕的想法還沒完全成型，[性感美貌男高中生]頭像右下角的那個話筒就亮了起來，緊接著傳出商淮的聲音：“我再拉一個我的客戶。”
說完，一個粉嫩至極的頭像就填充滿了車隊的最後一個位置。
宋厭看著那個熟悉的粉嫩頭像和頭像下方那排熟悉的[人間至甜小奶莓]：“......”
這個世界真的十分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