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淵底部飆出颼颼的冷風(fēng),吹得鐵鏈微微搖擺,與石墩摩擦發(fā)出聲響。那白眼怪鳥陡然撐開雙翅,長嘯嘶鳴,如落雷一般,直直衝聲源俯衝而去!只聽“哐當(dāng)”一聲,黑暗中迸射出一點火花,繼而就是鐵鏈“嘩啦啦”跌落之聲。原來在怪鳥一擊之下,那鐵鏈竟被它貫穿啄斷,斷成了兩截!
眼見曾撐住三人重量的堅固鐵鏈,被這怪鳥輕而易舉地撕裂扯斷,小實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這力道如果是撞在人的身上,那還不得給撕成兩半?
白眼怪鳥撕裂鐵鏈之後,再度飛至半空中盤旋,脖頸伸長,似乎是在打量什麼。眼看著那對凸出的白珠掃過三人藏身的方向,小實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不由地握緊手中鐵傘,心說一旦怪鳥衝下來,他就立刻揮傘去打,不知道勝算能有幾成。就在此時,察覺他動作的老闆,又大力地將小實的腦袋摁在了地面上,不讓他動彈。
怪鳥直勾勾地盯著三人,小實一身冷汗,心裡七上八下:難道不還手就這樣等死麼?老闆和鴻卿都不是這種人啊!陰風(fēng)陣陣,令人寒毛聳立。小實微微擡眼,緊盯那隻白眼怪鳥,只見它的脖頸又向旁邊移去。
小實登時愣住:怪鳥與他們?nèi)怂诘氖瘶颍嗑嗖贿^五、六米,而石橋上雖有欄桿雕刻,但怎麼也遮不住三個人的身形。這麼近的距離下,怪鳥理應(yīng)發(fā)現(xiàn)他們纔對,爲(wèi)何又望向別處呢?難道……這鳥的眼睛看不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小實心中驟然一片清明:難怪老闆不讓他動彈,鴻卿讓他別做聲,只因他們看穿了,這鳥眼不能視物,只靠聲音辨認(rèn)位置,難怪方纔它會啄向鐵鏈,只因風(fēng)吹鏈動發(fā)出了聲響。既然怪鳥看不見,那就用看不見的辦法對付它……
正當(dāng)小實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對付怪鳥之時,他瞥見身側(cè)的老闆,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擡起手,舉槍對準(zhǔn)了白眼怪鳥。他整個動作異常緩慢,似是連舉臂都怕帶出動靜讓怪鳥聽見似的,彷彿慢動作一般,一點一點極慢地將手?jǐn)E起,再向著怪鳥瞄準(zhǔn)。只見他微微彎曲食指,扣下扳機——“砰!”
槍聲在這黑暗的石窟中爆裂開來,緊接著就是幾乎能震破耳膜的悲鳴聲。那白眼怪鳥右翼中槍,哀鳴著撲騰翅膀,鮮血染紅了它的羽毛。因爲(wèi)劇痛和槍擊力,怪鳥向側(cè)邊歪了歪,可它迅速撐起雙翅,鎖定了目標(biāo),直襲而來!
老闆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再度開槍!這一次擊中鳥腹,怪鳥長啼不絕,就像是強弩之矢,直衝老闆!
小實不敢多想,“唰”地?fù)纹痂F傘去擋!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槍響,怪鳥重重地撞擊在石橋護(hù)欄上,竟將護(hù)欄生生撞斷一條缺口!怪鳥發(fā)出尖銳的怒鳴,墜落黑暗深淵。隨後,鳥鳴漸漸低沉,空留餘音久久,在穹窿中盤桓不去。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剎那之間,方鴻卿還維持著雙手握槍的姿勢,先前正中怪鳥要害的致命一槍,就是由他擊出的。石窟迴歸死寂,小實能清楚地聽見三人急切的呼吸聲。好半晌,方鴻卿才放下槍,跨前一步直衝到老闆身旁,一把扯過他的胳膊:“你的眼睛怎麼了?”
老闆沒回話。小實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憑老闆的身手,先前又緩緩地瞄準(zhǔn)怪鳥,按理說不應(yīng)該射偏才對。可他連開了兩槍,都未能命中要害,這實在不合常理。
“是不是先前的毒煙沒有洗乾淨(jìng)?”小實急道,掏出水瓶遞過去。老闆擺擺手,並不去接:“沒事。走。”
小實將信將疑,跟在老闆身後。可這一次,方鴻卿說什麼也不敢再讓老闆打頭陣,搶先一步走在最前。三人所站立的石橋上,欄桿已被怪鳥撞毀一截,石墩也撞斷三根。前方通往四級石橋的鐵索,也在先前被撕斷,正空蕩蕩地懸掛在那裡。失去了通路,方鴻卿搶過老闆手中的鋼爪長索,一端扣緊下一層石墩,一端拴緊在這頭的欄桿上。隨後,他脫下外套,勾住長索,雙手各捏一頭,雙腿使力一蹬便迅速滑行下去。
每到一層石橋,三人便停頓幾分鐘,仔仔細(xì)細(xì)地環(huán)顧四周,生怕黑暗中有什麼不明怪物冒出頭來。按照方鴻卿的推理,這裡既然樹立的是“天龍八部”的石雕,又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代表“摩呼羅迦”的大蟒蛇,以及代表“迦樓羅”的白眼怪鳥,其他六部也極有可能出現(xiàn)。不過,對於這個理論,小實有一點怎麼也想不通:“蟒蛇和怪鳥也就罷了,那龍衆(zhòng)、夜叉、阿修羅什麼的,有些與動物無關(guān),有些根本就是隻是幻想的物種,怎麼可能出現(xiàn)啊。再說,金翅鳥也只是個傳說吧?並不是真實存在。”
“未必,”方鴻卿搖首道,“傳說中的動物是否存在,很多都已難以考證。除卻這個不談,那怪鳥的確很有可能,就是當(dāng)年人們認(rèn)知中的金翅鳥。”
小實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那怪鳥長那醜樣,眼珠子都跟金魚似的,如果它就是傳說中的金翅鳥,真是該撞牆去了。”
“進(jìn)化。”老闆冷冷地拋出兩個字。小實“啊?”了一聲,不能理解,方鴻卿解釋道:“你別忘了,這是一千四百多年前建造的地下石窟。當(dāng)年的金翅鳥被放入這個地宮當(dāng)中,自此與世隔絕,陷入無邊黑暗。它們的眼睛在這裡沒有任何作用,久而久之,漸漸就喪失了功能,形成了只有眼白的突出眼球。”
小實張了張口,愣了半晌,好半天才發(fā)表出一句感慨:“沒想到在這地方還能聽見生物進(jìn)化論。幸好這怪鳥沒進(jìn)化到蝙蝠那個程度,靠聲波鎖定目標(biāo),否則真是無處藏身了……等等!”
突然之間,小實意識到什麼,大聲道:“進(jìn)化又不是個體能進(jìn)行的啊!你是說,這裡不止一隻怪鳥,而是一個族羣?”
方鴻卿和老闆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他倆嚴(yán)肅又凝重的表情,就是答案。小實驚叫一聲“哎呦我的媽”,不由望向石橋下方的黑洞。依稀間,似乎瞧見白影飛掠而來!
三人立刻靠牆伏倒,不敢發(fā)出絲毫動靜。果然不多時,幾隻白眼怪鳥飛上穹頂,在石窟中左右盤桓。小實心中暗暗叫苦,心說一下來這麼多隻可怎麼解決?就在此時,他聽見自己右側(cè)不遠(yuǎn)處,有一種奇異的聲響,他偷偷瞄過去——紅眼妖異,蛇信輕吐,又一條大蟒已然爬上三人所在石橋的圍欄,正盤踞在最右側(cè)的石墩上,以一雙紅眼鎖定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