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子涵從錦繡山莊搬到析國皇宮已經兩年了,她清楚的記得兩年前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那場雪下的那麼大那麼大,好像是有無數的傷心事,一下子發泄了出來。滿天都是鵝毛般的大學,看不清外面的路。
子涵早早的上牀睡覺,躺在牀上想著哥哥和老爺,還有夫人和承歡姐姐已經離開了半年還沒有消息,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她突然很想念哥哥,想念承歡姐姐,雖然她總是淘氣,可是她對自己很好很好的。子涵正想著聽見外面門開的聲音,隨後聽見小雪姐姐的驚叫聲,她嚇了一跳,小雪姐姐從來沒有發出過這樣的叫聲,她起身下牀去看。
她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見昏暗的大廳裡,站著很多很多的人,他們的中間躺著一個凍得臉色慘白的承歡。
承歡姐姐怎麼了?她睡著了麼?
子涵走了出去,看見自己的哥哥子騫。所有人都是悲傷的表情,所有人都看著中間的承歡姐姐,她是那麼安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個玉器雕琢的娃娃。
她擡頭看了看大老爺,他的表情都是那麼的悲傷,承歡姐姐,到底怎麼了?她回過頭問站在身邊的哥哥,哥哥苦笑了一下看著她,子涵,承歡走了。
承歡,走了?去哪裡了?承歡不是好好的在這裡躺著麼?她並沒有去哪裡啊?
突然聽見身後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她回過頭看是二老爺。
二老爺顫顫巍巍的被人推著輪椅走進來,他看著承歡,眼中都是憤怒與痛苦。他是最疼承歡姐姐的,儘管他不喜歡他們,但是他總是對著承歡姐姐笑,她是他唯一心愛的東西。
如今,這個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反應。不會笑不會鬧不會輕輕抓著他的衣襟求他寵她,不會吵著鬧著要這個要那個,不會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說著二叔,陪承歡玩好不好?
“是誰幹的?”他抓著大老爺的衣襟,表情很痛苦,“誰這麼狠的心?殺了我的承歡!”
承歡?死了?子涵突然明白走了的意思,就是象娘一樣,再也,再也不會醒過來,再也不會……笑著牽起自己的手說子涵我們一起玩。
承歡,承歡,再也沒有了。子涵無意識的抓著子騫的手,子騫看了看她,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攬著她的肩膀。
這樣寧靜的夜晚,悲傷的讓人透不過氣。
這是子涵在錦繡山莊的最後一晚,也是最悲傷的一晚。
外面的雪很大,看不清未來的路。
子涵想起那個夜晚,沒由來的傷心,現在的她已經八歲了。那天之後她就被老爺送來了這個地方,她看見長得很漂亮的析帝,皺著眉頭看著她,問老爺,“這樣可以麼?”
老爺沒有表情,只是淡淡的說,“林逸是這麼說的。”
自從承歡死了之後,林爺爺因爲過度傷心,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再加上還有個受到過度刺激的二老爺,林爺爺就必須留在錦繡山莊照顧他了。不知道爲什麼林爺爺讓老爺把子涵帶來,來之前哥哥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要怕,總有一
天她會回到哥哥身邊的。
子涵不怕。她記得她仰起頭來大聲的回答。大家都笑了,可是笑聲中帶著那麼多的苦澀。說不出的苦澀。
宮裡有一個叫做香雲的姨娘,她看著她眼淚流出來,給她梳洗打扮後,帶著她來到一個房間。
房間的光線很充足,只是門窗都是設計好的,跟一個牢房沒有什麼兩樣,她朝著裡面看了看,突然覺得沒由來的溫暖。
香雲姨娘衝著裡面喊著,“小姐,我把小小姐帶來了。”
過了很久。裡面都沒有任何聲音,子涵開始懷疑裡面是否真的有個小姐?
香雲姨娘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她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蜷縮在房間的角落,手裡抱著一個枕頭,口中喃喃著不知道在說什麼。
子涵沒由來的有點害怕,向姨娘身後縮了縮。姨娘看了看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試探性的朝著裡面的瘋子說著:“小姐,我把小小姐帶來了。”
瘋子猛然的擡頭,看著縮在姨娘身後的小小的她,笑得很悲涼。
她看清了那張臉,那張有著絕世容顏的臉,那張永遠溫柔對著她笑的臉,那張對著承歡無可奈何的臉,那張現在如此瘋癲的臉。
夫人……錦繡夫人……瘋了?
子涵看著她,眼淚流下來,輕輕的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夫人顫抖的摸著她的臉,“你……是承歡麼?”
子涵不知道怎麼回答,看了看姨娘,姨娘點點頭,她回過頭衝著夫人點點頭。
她一下子抱住她,哭得很傷心很傷心,子涵看了看外面清澈的天空,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這個冬天……要過去了嗎?
兩年的時間,每一年的八月初八,哥哥都會隨著老爺來這裡看看她,看看夫人。
每次這個時候析帝都不在宮裡,她看著老爺象哄孩子一樣的哄著夫人,他叫她紫蘇,她叫他陽陽,他們在玩一個叫做“過家家”的遊戲。每一年,他看著她的表情從沒有改變過,他的心裡一直是那麼的深愛著她還有他們的承歡。
他給她喂藥,他哄她睡覺,他笑著抱著她說我們的紫蘇有沒有乖乖,他只有面對她的時候纔不會那麼冰冷,那麼無情。
她是他的全部溫暖。
子涵看著這些總是覺得很難過很難過,子騫哥哥偷偷跟她說,這些日子他隨著老爺四處尋訪各種名醫,只是爲了治好夫人的“失心瘋”。夫人有的時候很安靜,坐在窗戶的邊緣望著天,口中常常說著的是“這是我們之間的距離。”
子涵看著她,她會很溫柔的笑,衝著她笑著說:“小承歡今天有沒有調皮?”
子涵每每這個時候都會搖頭,也笑著說:“當然沒有了,娘。”
夫人回過頭看著天,那個身影那麼寂寞,那麼憂傷。
夫人有的時候又很瘋癲,常常吵著要出去,她常常拉著來看她的析帝一把鼻涕一把鼻涕的抹在他的身上,那個威嚴的析帝也不曾生氣,只是笑著用手帕給她擦鼻涕。
“雅歌,傻丫頭。”他總是這麼說,說著說著自己
的淚就掉了下來。
夫人還是沒心沒肺的笑著叫著,她說商莫白你來得正好我們去找顏歌玩吧,她說商莫白你以後要對顏歌好一點,她說商莫白你要是再佔我便宜我就殺了你,她說商莫白你要是再敢偷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說……
她說的時候在笑,他卻是悲傷的抱住她。
雅歌,他總是說著,只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這樣的兩年,這樣看著兩個癡心的男人的兩年。
子涵偷偷的長大,偷偷的變高,偷偷的學會了悲傷。
“子涵,今天有沒有去看看小姐?”姨娘早早的推門進來,笑著給她梳頭。
子涵笑了笑,“姨娘,你是不是糊塗了?現在是早晨啊。”
姨娘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說,“瞧我這記性,子涵你一會去給小姐送吃的吧,她昨天又哭又鬧的根本沒吃什麼,現在也只有你的話她能聽進去了。”
子涵點點頭,“知道了,保證讓娘吃的多多的。”她說著笑了起來,這兩年在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帶來的長公主,不曾有人懷疑過她的身份,析帝不曾納妃,她就是他唯一的子嗣。
她端著夫人最愛的荷花烙,推開了房門,輕輕的叫著:“娘,吃飯了。”
有人衝著她噓了一聲,是析帝!她點點頭,側身進來,看見析帝懷裡的夫人,正在熟睡著的絕美容顏。
“夫人……吃飯了麼?”她問道。
他輕輕的點頭,隨後看著夫人,滿眼寵溺,“我看她昨天沒怎麼吃東西,怕她餓到,晚上過來一看果然是餓哭了。”
子涵看著析帝的側臉,昨天她是三更十分走的,也就是說析帝大概一夜沒睡就等著夫人喊餓的時候進來喂她吃飯。她看著這個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中全是溫柔。
夫人是個好人,所以她得到了別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子涵心裡想著,默默的退了出去。看著他守著她,一動不動,就是那麼美好的事情。
天空下起了小雪,熙熙攘攘的,她仰起頭看著那些飄落的白色。
又是一年冬天,又是一年過去了。
“子涵!”她聽見有人喚她,回過頭竟然是子騫!她迎了上去抓著哥哥的手,“哥哥你怎麼在這?”
子騫笑了笑拍落她身上的雪花,他的手火熱火熱的,“我們找到了一個神醫,這次來是準備帶著夫人走的,等到夫人好了咱們就可以回錦繡山莊了!”
子涵瞪大了眼睛看著一臉興奮的子騫,突然有一種悲傷的感覺,夫人好了……就回錦繡山莊了?那麼,她回頭看著屋裡夫人睡覺時都要緊緊抓著的人,他……怎麼辦?
“子涵?”子騫拍著她的肩膀,“怎麼了?”
她低著頭,搖了搖頭,“沒事,老爺呢?”
子騫笑著說,“老爺要晚上才進宮,咱們先去吃點飯吧,我都餓了。”說著牽起子涵的手,跑向了姨娘的房間。
夫人……就要離開了麼?
子涵回過頭看著緊緊相依的兩個人,皺了皺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