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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徐亦安即刻明白了,他和李爲善這是被匪徒綁了。偏僻的山洞,任他再喊再鬧,也不會引來任何人的。他從小就多病多災,好幾次跨進鬼門關。小小年紀,對於生死,便有了自己的看法。

但這不是說,面對悍匪,他不會怕。

盧輝捏住徐亦安的脖子,只要他稍微一用勁兒,這孩子就可以去見閻王了,“小弟,這世道真是不公啊。不過幾歲的小娃,穿的衣裳就夠我們吃一年的了。”

他大笑兩聲,惡狠狠地盯著徐亦安,與他在茶鋪中的樣子判若兩人,“小子,你可不能怨我。要怪,你怪你爹太有錢了。”

黃立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小孩的眼睛,他勸阻道,“大哥,我們還要用他換錢呢,可別把他弄死了。”

“哈哈,你認爲他們還會活著麼?”

黃立傻眼了,“大哥,不是隻求財麼?若是弄出人命,被官府抓到了,那可是死罪!”

“小弟啊,莫要忘記,你在蘇州犯了什麼案,”盧輝冷哼道,“你早就成了被通緝的要犯,這會兒還裝起了菩薩心腸,你也不嫌惡心。”

他接著說,“我們馬賊,向來不殺婦孺。只要這孩子乖乖聽話,我們拿了錢放了他們便是。”

黃立本是一名普通的農家子。半年前,他對一名有錢人家的小姐起了歹心,那小姐也是個性子烈的,寧死不從。兩相撕扯中,他措手掐死了那名小姐。

盧輝因著這兩年官府大力圍剿,幫裡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他便到各地,處處犯案。正巧在蘇州遇到想跑路的黃立。二人便以兄弟想成,結伴而行。

徐亦安被放開了,他躺在地上,脖子勒得難受。他想大聲咳嗽,嘴裡又被破布堵著,只能留著淚,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盧輝怕這小孩斷了氣,便取下他嘴裡的破布。

約莫有一刻鐘,徐亦安才緩過來。

他強迫自己不要哭,這裡沒有家人,沒用僕從,此刻就算哭天搶地也沒用,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憶起明日裡徐修的教導,爲“靜觀其變,沉著穩重”八個大字。這也是徐家的家學。這是刻進骨子裡的東西,在任何情緒下都能持有的本能。

漸漸地,徐亦安平靜了下來。

聽著兩名綁匪的談話,恍然想起,這兩人是茶鋪裡新招的夥計!即使說著官話,但是濃重的外地口音,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原來這場綁架,是早有預謀的。

“你們是誰,這是要幹什麼!”鄭小書嘴巴的布條沒塞嚴,弄了好一陣,終於它吐了出來,“快放了兩位少爺,要不然讓你們後悔今天做的事。”

盧輝卻不看他,一個小小的書童,不值一提。

“王小才呢!”鄭小書繼續說道,他昏迷之前,看見王小才被那個光頭拿刀給捅了。

盧輝就是那個光頭,昨夜剛剃的頭髮。他笑道,“死了。不過你不用擔心,說不定很快你們就會見面的。”

“你們兩個匪徒究竟是什麼來路,連徽州城知府老爺的兒子都敢綁?”鄭小書覺得他們就是在找死。

黃立看了盧輝一眼,“大哥,怎麼辦?我們綁了知府的兒子,這不是在找死麼?”

盧輝說,“你他孃的給我閉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他眼睛裡透著殺意,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直直衝鄭小書走去。他脫了刀鞘,鋒利的匕首在小書童的臉上游走,慢慢向下,直到抵住了脖子,“你再說一遍,誰是知府的兒子?”

鄭小書只是一介書童,平日裡連徽州城都沒出過,哪裡見過這種架勢。他哆哆嗦嗦地說,“那昏迷著的,就是……”

“我和小善,都是知府的乾兒子,”徐亦安馬上說道,他聲音喑啞,沒有往日的清亮。

知府衙門裡的案件,他可聽了不少,若綁匪只爲錢財,只能順著他們,切不可輕易觸怒。他剛纔聽得明白,這馬賊說了只爲求財,禍不及婦孺。若是他們得知李爲善的真正身份,保不齊會狗急跳牆,動了殺念。

綁匪,應該是求財。再沒拿到錢之前,他們三人暫時應該沒有危險。徐修和李廣鳴,一定會來救人的。他需要做的,就是等。撐到阿爹和乾爹來救他們。

盧輝一聽笑了,“我還以爲是多稀奇的事呢,別說是乾兒子,就是親兒子,老子也不怕。”

他轉頭對鄭小書一笑,“閉嘴,要不然老子立馬送你去見閻王!”

小書童眼睛直勾勾盯著匕首,生怕這惡徒一時失手,他便歸了西。他怕死,怕得要命,趕快閉了嘴。

盧輝讓黃立倒了幾杯清水,又在水裡面兌了蒙汗藥,給這三人灌了下去。

很快,藥效就發作了。

“大哥,若是徐修不去觀音廟,我們怎麼辦?”黃立說道。

盧輝仔細一想,徐修和知府是異姓兄弟,說不定真的會報官。官府一介入,立馬就會得知他們兩人是朝廷通緝的犯人,只會更加賣力地抓捕他們。

他三年前做過一單案子,在漢州。作案的手法與今時今日相似,本以爲錢就快到手了。沒想到人質家屬報官了,去拿錢的弟兄,銀子沒拿到,直接就被官府抓了。送到衙門一通逼供,便招了,將他們藏人的地點供了。

漢州的知府,親自帶著官兵,挑了馬賊的老窩。盧輝看大勢已去,帶著幾個弟兄抄小路下了山,才逃過一死。後來打聽了才知道,其中一個馬賊,被官兵逼急了,將人質殺了。後來知府親自動手,將馬賊全部斬殺。

賊最怕的,就是官。一旦家屬報了官,官府便會不遺餘力地剿匪。盧輝之所以會挑徐亦安下手,也是因爲徐修平日裡最重視的,不是徐家祖傳的茶業,不是金銀,而是徐亦安的安危。

但凡事,總有一個萬一。萬一呢?徐修報官了?

盧輝開始有些煩躁了。被捕的話,只有死路一條,他開始有點後悔。但馬上又罵自己無用,怎麼跟黃立一般婆媽。

他撫著匕首的刀口,藉著洞口的月光,瞧了瞧被迷暈的三個人質。他一生殺人無數,從來沒殺過婦人和小孩。禍不及婦孺,是馬賊的規矩。

這三個人質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他心一橫,擡起小書童的胳膊。手起刀落,斷了書童四根手指。

昏迷中的鄭小書,沒有醒,痛得他流了淚。

“小弟,你現在下山,將這四根手指給徐修送去。我看他敢不敢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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