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離坊太白二人，王柄權來到曾經的聖靈居所，三角山下。

數百年前，王柄權與矛實一戰，攔腰斬斷了山體，倘若他當時仔細留意，便會發現斷口往下十數丈還藏著一口水晶棺槨。

如今王柄權修成聖靈之體，天地萬物在眼中不過是陰陽二氣的結合，只需一個念頭，就可找到卿箏位置。

山體毫無徵兆崩潰開來，化成大捧桃花飄散到四面八方，村裡人老遠看到這一幕，皆停下動作觀賞這曠世奇景。

一口晶瑩棺槨埋在堆積如山的花瓣中，王柄權走上前，擡手拂去棺蓋上的桃花，望著棺內美豔女子，一瞬間有些失神。

萬年前，舟皿將自己的保命術法“一息尚存”用在了重傷將亡的卿箏身上，二人用所剩不多的氣力，將戰敗古神打入修羅、鎖進空間裂縫、重啓世界並增添了許多法則。

舟皿耗光了自己最後一口氣，自此殞落重墮輪迴，卿箏因術法保護，僥倖活了下來，卻也陷入無盡沉睡。

矛實作爲聖靈僕從，耗費萬年想喚醒主人，雖然一直未成功，但卻猜對了一點——被他折磨了幾十年的王柄權的確是唯一拯救卿箏的人選。

打開棺蓋，王柄權臉上露出溫和笑意，眼中夾雜著懷念和感慨，彷彿歷經了無數歲月，終於覓得珍貴之物。

“卿箏，該醒醒了。”

男子的話彷彿蘊含魔力，沉睡萬年而無一點變化的女子眼皮微不可察動了下，王柄權見狀笑意更甚，俯下身道：

“再不起來，我就要親你了。”

女子豁然睜開眼，目光冰冷，男子直起身子，笑道：

“萬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冷漠。”

“我還以爲你要繼續當縮頭烏龜不出來了。”

透明棺槨化爲一股清氣將女子托起，雖然嘴上說著刻薄的話語，但她還是忍不住問到：

“你能撐多久？”

“撐不了多久了，能見你一面已經是極限了。”

“爲何不取代他？”

“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而我什麼都沒有。”

男子說完，直直看著女子，好似在等待什麼，對方卻不爲所動，平淡道：

“幽然等了你萬年，爲何不見她？”

“她需要的人，一直就在身邊，只不過她跟你一樣，選擇視而不見。在這點上，你們倒是極爲相似，怪不得都能修成無情道。”

說著，他看向天空，幾個呼吸間，身上氣息悄然改變，如萬年前一樣，二人沒有說再見，只不過此次一別，已成永遠。

縱使女子修煉無情道，這一刻，內心也好似被剜去一塊，空落落的。

王柄權回過頭，表情略帶遺憾，搖搖頭自語道：

“說實話，就算成了聖靈，我仍是猜不透女子心，想來他也是一樣。”

說完，轉身朝天際飛去。

……

數月後，一座宏大的白金神宮在央蒼與三仙兩界交接處建成。

神宮中，滿滿當當站了近百人，高聳臺階上方兩張誇張座位分別坐著王柄權與卿箏。

下方百人中，既有古神也有修士，當中還夾雜了不少奇形怪狀的東西，衆人齊齊跪拜，等待著聖靈宣判，時隔數百年，王柄權再度體會到了君臨天下的感覺。

他坐在寬大座椅上，手指不停敲擊著扶手，半晌過後，終於擠出一句：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古神。”

似乎是找到了感覺，王柄權站起身，黃泉在上空涌現，繼續道：

“猗陽、又康、緹圖等諸多古神，接二連三引發爭端，屢教不改，理當嚴懲，就罰進入黃泉去陪黑首蛟吧。”

十餘名綁縛繩索的古神被力士丟入半空黃泉，有人開口討饒，也有人出言謾罵，唯獨又康抿著嘴不說話，直直看向上方年輕人。王柄權擡擡手，制止身後力士，“又康，看樣子你不服？”

“我確實不服，幾萬年來，我做了這麼多，你可曾有一次滿意，可曾有一次給我好臉色？”

“說的好，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聖靈，對你們疏於管教，因此才活該經受這萬年輪迴，但你們以爲我當真願意這般嚴苛？”

王柄權說著，擡眼看向下方所有人，徐徐道：

“我創造了這麼多古神，每個都傾盡心血，獨一無二，我賜予你們姓名和職責，希冀有一天可以撐起整個古神界。

你們十分幸運，生來便擁有至高權力，我希望你們善用它，而不是自命不凡，靠此爲非作歹，以屠戮生靈爲樂。

說實話，這勞什子聖靈不但你們覺著煩，我也早就做夠了，哪怕有一個爭氣的，我都會將位置讓出來。

可你們一沒弒靈成功，二沒像幽然那樣修成聖靈，從始至終只會像羣孩子一樣胡鬧，哪怕真能將我打入萬劫不復，至少還佔了個心狠手辣。”

王柄權越說越氣，到最後渾身散發出駭人威壓，剛建好的神宮大殿隨之顫抖不止，幾根粗壯白玉石柱甚至出現了裂紋。

聖靈發怒，無人敢反駁，他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好似砸在衆人心坎上，許多古神都愧疚低下頭去，唯獨與他相熟的樸問面帶怪異，想笑又不敢笑。

王柄權隱晦瞪了對方一眼，繼續道：

“倘若沒有疑義，就閉嘴領罰吧，寧姬，從今往後，黃泉歸你掌管。”

一身大紅嫁衣的幽冥女帝上前領封，又康被懟得啞口無言，任由力士將自己丟入黃泉，至於一身反骨的猗陽，早在之前被俘時就被劈頭蓋臉教育了一頓，此刻還在反思當中。

負罪之神一一接受懲罰，王柄權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沒有參與修羅之戰的叛神，萬年刑期已滿，可釋放出來迴歸神位了。”

聖恩仁厚，言出法隨，不論空間裂縫中的惡煞還是修羅界中古神，周身鎖鏈皆碎裂化爲煙塵，原本扭曲怪異的身體恢復原狀，最終散發出古神具備的獨特光芒。

“白浩、呂逢等古神護靈有功，擢升神格，賜神王稱號，位高一等。”

王柄權剛說完，下方就響起一個略顯跳脫的女子聲音：

“就這，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姬萌，不得胡鬧。”旁邊生育之神連忙出聲。

王柄權擺擺手，帶著善意笑容道：

“姬萌是吧，你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聽說凡間有很多好玩的，請聖靈大人準許我們下凡。”

“若本聖靈沒記錯，你之前還跟著猗陽等人湊熱鬧來著？”

小姑娘聞言吐吐舌頭，沒敢搭話。

王柄權向來不與丫頭一般見識，略一思索，轉頭看向神座上的女子，“這提議倒也不是不行，不知卿箏聖靈意下如何？”

“隨便。”對方一如既往冷淡。

“好，準了！不過不許跟凡人相愛。”

“爲什麼！？”

依舊是年紀最小的姬萌開口，語氣帶著驚訝與不甘，好似隱藏的心思被戳穿。

王柄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開始繼續封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