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翁婿相見

塔裡幹都司境內，有一白馬沿驛道疾行，馬上男子著白衣，攜雙劍，朝整個王朝東北部最大的軍機重鎮而去。

塔裡幹都司由聖恩帝組建，鎮遠將軍嚴軍鎮守，是王朝的門戶，無論東罕還是南羌，只要越過這裡，就可揮師南下，直取京師。

嚴軍之所以能鎮守這處重中之重的戰略要地，成爲王朝廟堂武官的支柱，除了其過人的領兵才能外，還與他和聖恩帝的交情有關。

當年聖恩帝奪嫡，形單勢弱，如非有嚴軍和潘元正的鼎力輔佐，斷然無法跟其餘兩位勢大的皇子抗衡，三人與其說是君臣，倒更像是朋友。

只不過聖意難測，無論當初再要好，即位之後的聖恩帝仍是不可避免地與其餘兩人疏遠了幾分。

嚴軍忠於社稷，這二十多年來立下赫赫戰功無數，更難能可貴的是其不居功自傲，這也使得君臣之間的情分被保留了下來，不至於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直至聖恩帝離世時，鎮遠將軍每次回京時，都會先去探望一下這位老朋友，之後纔回嚴府。

王柄權疾行半天，終於在下午抵達了鎮遠將軍所駐守的木裡衛。

來到衛所城門處，王柄權翻身下馬，遞上名帖，大約等待了一刻鐘，又被守城士卒恭敬地帶到了城中一處府邸。

望著牌匾上的“嚴將軍府”四個字，王柄權不由心生感慨，與嚴榮榮成親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己老丈人。

女子走後，嚴軍這才嘆了口氣道：

王柄權來得突然，將軍府裡也沒事先準備，老管事匆匆去了集市，翁婿二人趁著這功夫喝起茶來。

小婿一開始還抱有疑惑，這一路走來，見得多了，方知岳父文治之功。”

老者腰背筆直，未穿甲冑，卻仍是氣勢逼人，若非王柄權曾幾經生死，參加過大大小小數次戰役，怕真會被對方嚇得兩腿發軟。

驛路寬闊平直，緊密連接各個衛所，信使不時來回交換情報，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岳父雙眼，這纔是塔裡幹都司安穩了二十年的緣由。”

嚴軍顯然對這位女婿的表現十分滿意，擺擺手道：

“王爺無需多禮，小女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王柄權不是個好讀書之人，但架不住這本書名氣太大，劉閣老在世時曾對其推崇備至，王柄權拗不過恩師，淺讀了一下，也算是一知半解了。

說罷便對老人作了一揖，“小婿參見岳父。”

老者說完，就轉身帶王柄權朝主人房方向走去，後者雖然全程臉上帶笑，實則內心卻早就罵開了：

“老狐貍，剛纔還想給我個下馬威，再說了，那老管事沒你的吩咐敢亂來？”

來人正是鎮遠將軍嚴軍，嚴軍的長相與王柄權想象中相差甚遠，不但樣貌平平，身材也算不上高大。

嚴軍則目露笑意，饒有興趣道：

“說來聽聽，到底怎麼個文治之功？”

嚴軍雖是個武夫，可家中書本也沒少添置，單就會客廳一排書架就被塞滿了。

這情形放在王朝任何一個地方，怕是早就亂套了。

“我叫走了嚴大哥，卻沒能將他帶回來，錯在我。”

“哎！”女子回答完，看了眼盤膝坐在炕上的年輕人，轉身離去。

“爹，這大白天的您就要喝酒？”女子柔聲問道。

正當王柄權打量書架時，身後傳來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王爺也看過王公始解？”

來到主人房，嚴軍也不顧及自己老丈人的形象，直接脫下靴子上了炕，王柄權也沒扭捏，跟著上去盤膝坐定。在這地方，直接請人上炕算是最高待遇了。

王柄權放下茶杯，繼續說道;

“塔裡幹都司最爲冠絕的，並非是這裡的幾十萬王朝將士，而是驛路。

嚴軍爽朗一笑，“你去取來就是，今日開心。”

嚴將軍府規模僅比普通民居大一點，府內沒什麼下人，就一個老管事。

“覺得這裡如何？”嚴軍邊給自家女婿倒茶，邊詢問到。

即便這樣王柄權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且不說嚴撼山與他有五六分相像，單就其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就不輸王柄權見過的任何一位將領。

王柄權隨意抽出幾本看了下，其中大多是兵書，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儒學著作。

說罷，王柄權靜靜看著桌子對面這個帶了一輩子兵的老人，後者沉默一會，最終露出笑容，並未點評，而是朝外面喊道：

“阿真，去將我私藏的好酒取來。”

王柄權也是第一次聽說嚴撼山有妻子，猶豫一下，開口道：

翁婿本就是天敵，即便表面再和氣，心中還是免不了有芥蒂。

平時軍務不忙時，嚴軍對打掃衛生這種小事也大都親力親爲，這種簡單到樸素的生活方式，實在是與他那嚇人的軍職相差甚遠。

……

對面老者搖搖頭，“我嚴軍七個兒子，爲了王家死去六個又如何？只要留下一個傳承香火就行。”

一名三十出頭的女子聞言走了進來，雖然一襲漢人打扮，但眉眼之間卻帶著南羌人特有的韻味。

王柄權重新直起身，露出儒雅笑意道：

“哈哈哈，閨女的脾氣我最清楚，王爺不必過歉，走，隨老夫上炕聊，老周忒不懂事了，自家人哪有往客廳帶的道理？”

“她是撼山的妻子，因爲是南羌部族女子，所以沒有聲張。”

王柄權在老管家的帶領下來到會客廳，趁著對方下去沏茶的功夫，王柄權打量起四周來。

王柄權也沒微微一笑，直言道：

“之前父皇總說岳父不僅善於帶兵，處理政務也是一把好手，塔裡幹都司建立近二十年，一直奉行軍丨政一體，從未出過任何紕漏。

王柄權聞言轉過身，淺笑道：

“略懂。”

東罕北突，施行武官治國幾百年，每隔幾年仍會有人擁兵自重劃地而治，朝中武臣也大多貌合神離不服調令，敲打一番尚且能老實個幾年，之後又蠢蠢欲動起來。

“岳父哪裡話，是我麻煩她纔是。”

塔裡幹都司毗鄰東罕收納南羌，民風再彪悍不過，理應是最難教化之地，但叛亂一事在這裡卻從未有過。

最令王柄權驚訝的是其中竟有一本名爲《王公始解》的理學書籍，此書出自當朝理學大家王守成之手，雖不是千金難求，可也算得上稀缺了。

王柄權說完，停頓一下，抿了口茶水。

王柄權張張嘴，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最後再次朝對方恭敬一揖道：

“嚴老將軍高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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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