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秦理掛斷電話後，看著手機出神。

屏幕上是一個提問類APP，他在上面匿名提問，怎麼確定伴侶依舊愛自己。

網友建議是暫時拉開距離的策略，並且在生活中製造一點小小的波折，讓彼此的感情歷久彌新。

結合實際情況，他決定先改變一個慣例，那便是近在眼前的慈善晚宴。

那日在C家定製店，程沐筠難得的失控，讓秦理窺見了他隱藏的真實。

程沐筠很完美，體貼到彷彿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伴侶。最初在一起的兩三年，他覺得這樣很好，省心，之後卻覺出些不對來。

這不是正常的伴侶相處模式，秦理一直試圖改變，卻總是被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他心中憂慮，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這段時間，秦理纔看到得以窺見真實的曙光，即便這個過程讓他情緒起伏劇烈，也是可以勉強忍受的。

他起身，在衣帽間待了片刻，猶豫許久，還是選擇了銀灰色的西裝。程沐筠選的那套一弄髒了，他又讓櫃姐從其他店調過來了同款。

秦理準備好之後下樓，到二樓的時候，靠近樓梯口的房間房門忽然打開，宋景辰走了出來。

他眉頭微皺，見到秦理的時候，臉上露出得救的表情，“啊，小理，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秦理停下來，問：“怎麼了？”

宋景辰掏出手機，點開一個公衆號剛發佈的文章，說：“我剛剛纔看到，今天的慈善晚宴，有……我爸的遺物。”

他的手指，落在一張圖片上。

圖片上是一隻古董表，當初宋景辰家出事的時候，他媽爲了湊錢，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這隻價值不菲的古董表便是其中之一。

宋景辰帶著些焦急，擡頭說：“我這次回來，有部分原因是想找回些我爸的遺物，現在弄請帖也來不及了，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秦理遲疑片刻，還是點頭，說：“好。”

宋景辰的父親，曾經給予他不少照顧和幫助，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拒絕宋景辰這個要求。

***

程沐筠和俞少寧落座的時候，同桌人乃至隔壁桌的人都投來疑惑的目光。畢竟每年的名單幾乎是固定的，坐在同一桌的也都是熟人。

幾年來，從未改變的秦理和程沐筠搭檔，今天居然換人了，自然會引人側目。

不過，來的都是體面人，不至於當場問出來。

程沐筠微笑點頭示意，同各位熟人打招呼，看不出任何介意的地方。

寒暄過後，他低頭看今天的拍賣目錄，心裡想著待會還是要和秦理商量一下，之前確定要拍的東西，到底是他這邊走公賬還是秦理那邊走私賬。

吵架歸吵架，工作歸工作，一天在這個崗位，程沐筠自然會做到最好。

“程助理，怎麼秦總今天沒來？”

坐在程沐筠左手邊的人是萬怡的錢董，和程沐筠私下有點交情，便趁著還沒開始問了一句，以滿足好奇心。

程沐筠擡頭，順手推了推眼鏡，說：“嗯，秦總有私事。”

話音才落，錢總就帶著種奇怪的表情看向他身後，還有些意味深長，“哦，私事啊。”

程沐筠回頭，看見秦理正從入口處進來，也明白了錢總奇怪表情的來源。

秦理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跟著宋景辰。這一桌人，都順著看了過去，見到秦理帶著陌生面孔出現，都有些好奇。

不過，僅此而已。

大家都是體面人，對他人的八卦，心裡再好奇也不會當場議論。再說，程沐筠在旁人眼中，和秦理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除了錢總。

他是知道秦理和程沐筠關係的。某次酒局過後，錢總回來取落下的手機，正好撞見喝醉的秦理纏著程沐筠接吻。

錢總是個嘴嚴的人，這幾年也沒把這事傳出去。

他看了幾眼在隔壁桌落座的秦理，又看了幾眼程沐筠，還是無法抑制住屬於人類的本能好奇心，湊到程沐筠耳邊低聲問道：“程助理，你這是……和秦總分了？”

程沐筠眼角餘光看到俞少寧在看自己，便也不否認，“嗯，差不多。”

答案模棱兩可，又給足了秦理面子。畢竟，如果沒分手就和其他人傳出緋聞，也不太好聽。

錢總得了答案，便不再追問，擡手拍了拍程沐筠的肩膀，以示安慰，“現代人，分分合合的正常，程助理你這麼優秀，我有個侄兒才從國外回來，喜歡同性，長得不錯，要不明天你們一起吃個飯？”

這個世界，同性婚姻合法，雖然依舊小衆，但開明的家庭一般也不反對。

程沐筠：“系統，我還真有點心動，不知道他這個侄兒長什麼樣？看錢總輪廓，他家基因應該不錯的。”

系統甩出三個字，“做個人。”

程沐筠很敬業，只是隨便說說。他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公事公辦地應付，“謝謝錢總厚愛，我暫時準備專心拼事業。”

“可惜了。要不我先把照片發給你，你看看合不合眼緣……”

錢總是真欣賞程沐筠，他想著侄子才畢業回來，如果能把程沐筠拿下，有這麼個工作能力超羣的助理，肯定能如虎添翼。

“程助理的私人感情，就不勞錢總您費心了。”一道冷淡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程沐筠回頭，看見了秦理。

錢總有些尷尬，起身，握手寒暄，“哎呀，秦總，好久沒見，明天一起吃個飯？”

秦理應付幾句，又跟程沐筠說了句：“按原來的計劃。”

說完，他又看向俞少寧，“你來幹什麼？”

俞少寧正準備回答，眼神纔對上就被秦理嚇了一跳，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捱上一拳，“……啊，這……”

程沐筠見俞少寧有些尷尬，尚在完美助理人設的他自然而然地把話接了過來，“秦總，我邀請俞總監過來的，位置空著不好看。”

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可秦理不這麼覺得，他冷冷掃了俞少寧一眼，又看回程沐筠，“多注意手機，拍賣要開始了，不要分心。”

說完，轉身就走，程沐筠都來不及多問什麼。他看著秦理的背影，隨後低頭看了眼手機。

幾分鐘前，他發了條信息，問秦理待會拍品和預算是否按之前的計劃，對方沒有迴應。結果大費周章地走過來，就爲了說這幾句話？

真是莫名其妙。

慈善晚宴的流程年年都差不多，給各個公司做個熱心慈善的姿態罷了，致辭開宴拍賣酒會。程沐筠心不在焉，腦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系統聊天。

很快，拍賣過半。

接下來的拍品是一塊古董機械錶，很經典的款，起拍價在兩百萬。程沐筠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掃了一眼就沒在意。

那邊的宋景辰卻陷入窘境之中，完全沒想到起拍價會這麼貴。

他看向秦理，見對方一直盯著手機，似乎沒注意到接下來要拍什麼。

“小理，我沒想到，當初這手錶賣出去的時候，不過幾十萬，現在起拍價居然兩百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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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擡頭，掃了一眼桌上的平板，才意識到下一個拍品就是宋景辰父親的遺物，“嗯，這款表最近炒得挺厲害，這個起拍價也正常。”

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表示。

宋景辰眨了眨眼睛，見秦理真沒有反應，咬了咬嘴脣繼續說道：“小理，我……身上的錢不太夠，能不能幫我先拍下來，之後我湊夠後在還給你。”

秦理卻沒有直接答應，“稍等一下。”

程沐筠坐在鄰桌，正沉浸於角色中，時不時隱蔽地看向那邊貌似親密的秦理和宋景辰。

看一眼，恰到好處地露出失落的神情。

手機忽然響了。

程沐筠拿起一看，著實愣了一下。

【秦理：宋景辰找我借錢，可能要三百萬左右，可以嗎？】

不是？宋景辰找你借錢，問我幹什麼？程沐筠莫名其妙，腦海裡問道：“系統，你把劇本調出來，我確認一下。”

系統：“好嘞。”

重點內容高亮，很清楚的寫著：【秦理在慈善晚宴上爲博白月光歡心一擲千金，震驚全場，並且讓程沐筠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可悲的將就……】

程沐筠：“……，不管看多少次，我都覺得你們這劇本挺狗血噁心的。”

系統：“呵，不狗血，怎麼能渡情劫。”

程沐筠：“那現在秦理說要借錢是怎麼回事？一擲千金變借錢，我看錯他了，這麼摳門是追不到人的啊！”

相處這麼多年，程沐筠還真沒發現這個問題，主要是他負責打理秦理的衣食住行，兩人的生活開支都是混雜在一起用的，並沒有什麼買禮物互相送的儀式感。

現在看來，問題很大。

系統冷笑：“呵，不如先問問你做了什麼。”

程沐筠默然，隔了片刻擠出一句話來，“你說，借錢算不算一擲千金，我覺得算。”

系統已經自閉了，“你開心就好，反正不就是再當幾年舔狗的事。”

“……”

“程助理，你怎麼了？”

程沐筠擡頭，見坐在身邊的俞少寧一臉擔憂地看過來：“沒事。”

俞少寧：“我，我剛纔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機，秦理是不是說要借錢給景辰？”

他當然不以爲秦理是認真的，只覺得或許是爲了不讓程沐筠多心才用借錢的說法。程沐筠應該也意識到了，纔會露出低落的表情。

他見程沐筠神情鬱郁，下意識說道：“你別誤會了，事情是這樣的，今天的15號競拍品是……景辰父親的遺物，他父親以前很照顧秦理，秦理纔會借這麼大一筆錢……”

程沐筠忽然笑了一下，說：“你這是，在安慰我？”

“啊？”

“你不怕我被你這麼一安慰，更加不死心了嗎？”

俞少寧傻了，用力拍了下自己腦袋，陷入自我懷疑。

看著俞少寧的蠢樣，程沐筠覺得挺有意思。除此之外，倒是確認不管是借錢還是怎樣，15號競拍品是肯定要買下來的，不然秦理和宋景辰兩人鐵定沒戲。

結果一樣就行了，過程不重要。想到這裡，程沐筠拿起手機，回了幾個字過去。

“你願意就好。”

短短幾個字，陰陽怪氣又隱晦，相當符合程沐筠自卑又吃醋的人設。

秦理一直看著程沐筠那桌的方向，心情很差。在他看來，自己和程沐筠是穩定的伴侶關係，要借大筆錢出去自然要問過對方。

沒想到程沐筠看到信息之後，居然和俞少寧交頭接耳一番纔回了信息。

秦理沒有第一時間看手機，而是心裡想著，西北那邊的分公司正在組建，或許可以考慮讓俞少寧過去當總經理。

這麼多年的朋友，幫助對方的事業更上一層樓合情合理，年輕人，還是要到艱苦的地方去奮鬥……

“小理，怎麼樣了？”宋景辰開口問道。眼見著拍賣快要開始，秦理卻沒有什麼表示，他不得不厚著臉皮再次開口。

秦理回過神來，看了眼手機的回覆，隨口應道:“嗯，好。”

就這麼決定了，西北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