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第五十二道信息射流
在創世紀要塞出現的那一刻……
不。
準確地來說，是創世紀要塞爲小宇宙編織宇宙膜的時候，先前早已完成鋪設的宇宙膜出現了連鎖反應。
它們變得更加堅韌！
不僅如此，它們開始自發修復陳梵剛剛鑽出的那個小小孔洞??！
和大宇宙膜上的巨大空洞不同，陳梵鑽出的孔洞十分細微，根本沒有超出宇宙膜的自我修復範疇。
於是……
隨著宇宙膜開始自我修復，一股強大的排斥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是想將這個嵌在宇宙膜裡的異物徹底擠出去。
“臥槽！”
陳梵臉色大變，下意識發出了一聲驚呼。
他甚至來不及顧及更遠處洶涌襲來的污染信息流，便直接調動了意識體內的能量，試圖抵禦這四面八方傳來的擠壓和排斥感。
對這超出意料的突發狀況，陳梵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和穿透宇宙膜受到的阻力相比，這點排斥力實在不值一提——當然，前提是能量充足。
但……
仍在小宇宙內部充當活體電池的克拉肯明顯不是這麼想的。
……
小宇宙內部。
已經縮水成一百公里的星光海洋在宇宙邊緣區域微微起伏。
克拉肯默默注視著面前只剩半拉身子、體表光芒也逐漸趨於穩定的意識體——另外半拉身子已經穿入了宇宙膜之內，身處小宇宙內部的克拉肯自然看不到他的存在。
或許是因爲生命階級的原因，陳梵突破這層宇宙膜花費的時間遠遠小於幾千萬年前的祂。
不僅如此，陳梵消耗的能量也遠遠小於克拉肯的預期值。
約摸消耗了祂70％的能量儲備。
這已經算是一個極其驚人的幅度了——如果幾千萬年前祂只消耗這點能量便能突破宇宙膜，那祂也不至於陷入長達百萬年的沉睡中。
感受著體內尚存的真空零點能，克拉肯下意識鬆了口氣。
隨後，祂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陳梵身上——祂已經做好了將陳梵強行“拽”回小宇宙的準備。
一秒，十秒，一分鐘……
【嗯？】
看著掛在宇宙膜上的半截意識體，克拉肯心中終於生出了一絲困惑。
按理來說，此時的陳梵應該已經接觸到了那片“高維荒漠”，相應的，意識體也會出現自我潰散的情況。
可……
爲什麼直到現在，陳梵的意識體都沒有出現異常情況？
還沒等克拉肯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一場超出預料的異變驟然發生！
伴隨著一股濃郁的污染信息流從遠處的星域席捲而來，一陣強大的吸力也從掛在宇宙膜上的半截意識體中傳來，以近乎掠奪的姿態吞噬著祂體內殘留的真空零點能！
縮水的星光海洋劇烈波動起來，一道模糊的信息從其中擴散而出：
【……不是，哥們兒？！】
感受著體內飛速減少的真空零點能儲備，克拉肯臉色都綠了。
跨越宇宙膜不是已經成功了嗎？爲什麼使者又開始吸祂的真空零點能了？
而且……
你丫的連演都不演了是吧？！
先前還要祂主動供應真空零點能，現在好了，一聲不吭直接開抽是吧？！
【就算你是預言中提到的使者，這麼做未免也太……】
星光海洋波動愈發劇烈，克拉肯傳出的信息中也透出了些許怨氣。
【太……】
克拉肯囁喏了一番，腦海中飛速閃過數億年前幽靈艦隊第一次出現在宇宙中的驚天一幕，以及陳梵像揉捏麪糰一樣揉捏信息流的畫面。
再然後……
祂重重地嘆了口氣，蛄蛹著再次開始縮水的龐大意識體，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掛在宇宙膜上的半截意識體，忍著心中的絞痛、咬牙擠出了所剩不多的真空零點能。
沒辦法。
祂幹不過啊?。?！
幽靈艦隊也好，陳梵也罷，哪怕是小宇宙之外的人聯，也不是祂能碰瓷的強大存在??！
形勢所迫，克拉肯只能苦著臉，越發賣力地擠出自己賴以生存的真空零點能。
【使者閣下，這可是我最後的儲備了……】
克拉肯碎碎念道：【等這場戰爭結束了，你可一定得給我找個舒服點的星域，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五萬光年……不，十萬……二十萬光年就行了，對了，星域裡的恆星數量最好多一點，我喜歡亮堂點的環境……】
……
“卡”在宇宙膜內的陳梵自然不清楚小宇宙內部發生的事。
此時此刻。
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龐大宇宙膜上。
嗡?。。?
強烈的時空波動遙遙傳來，運行在小宇宙膜“上方”的創世紀要塞也在這股波動中漸行漸遠。
這本該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貼膜嘛，一片區域的膜貼完了，自然該去下一片區域接著貼。
創世紀要塞的操作人員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因此，在完成預定區域的工作後，它急匆匆地朝更遠處的星域飛去，最終成爲了兩個宇宙泡之間隔離帶中的一個細小黑點。
唯獨陳梵一人，憑藉著被“卡”在宇宙膜內部、負距離接觸宇宙膜的獨特位置，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異常之處：
隨著創世紀要塞的遠去，宇宙膜的波動也逐漸平息，就連先前那突然襲來的排斥感也開始緩緩衰減。
這意味著，在創世紀要塞離開之後，宇宙膜的強度正在逐漸衰退??！
雖然陳梵並不清楚編織宇宙膜的具體流程和相關信息，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
原因很簡單——如果創世紀要塞離開之後，宇宙膜的強度就會發生衰減，那貼膜的作用何在？
只是……
爲什麼宇宙膜的強度會發生衰減？
難道是創世紀要塞製造的宇宙膜發生了消融？
想到這裡，雖然宇宙膜的干擾逐漸消退，但陳梵的臉色卻凝重到了極致。
以上，還不是重點！
更關鍵的一點，也是陳梵最擔憂的，是繚繞在宇宙膜表面、酷似水面漣漪的污染信息流！
在他的視線盡頭，隨著宇宙膜強度的衰減，無窮無盡的污染信息流開始從創世紀要塞經過的區域緩緩浮現！
它們緊緊貼著平坦的宇宙膜，一邊向內部的小宇宙滲透，一邊飛快地向四周擴散開去！
就像是一滴落到水球表面的墨水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將周圍暈染成了一片烏黑。
“污染信息……”
看著眼前的驚人場面，再結合先前宇宙膜消融的猜測，陳梵猛地瞪大雙眼，心中也浮現出了一個駭人的猜測：
“難道是宇宙膜消融之後的產物？！”
想到這兒，陳梵的神色頓時動搖起來：“那高維廣播中蘊藏的污染信息……又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他捋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一陣強烈的空虛感從意識體內席捲而來，將陳梵的思緒拽回了現實。
“不好！”
陳梵臉色微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意識體內一直保持充盈狀態的真空零點能已然減少大半——他的意識體就像是一個一邊放水一邊進水的泳池，由於有克拉肯的幫助，雖然能量消耗速度極高，但好歹能保持出入平衡的狀態，但現在，來自克拉肯的真空零點能已經成了涓涓細流，先前的平衡狀態便被徹底打破了。
感受著腦海中傳來的一陣陣淡淡眩暈感，陳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問題。
壞了。
外置電池好像快撐不住了。
得加緊時間和科研船取得聯絡！！
陳梵沒有絲毫猶豫，他擡起頭，仰望著兩個宇宙泡之間的五維隔離帶，同時艱難地調動小宇宙內所剩無幾的信息流碎片，再次在宇宙膜表面勾勒出了一個微型的環形加速回路。
唰！??！
短暫的等待後，在越來越嚴重的眩暈感和空虛感中，一道細長的信息射流從平坦光滑的宇宙膜表面沖天而起，徑直射向正上方的五維隔離帶。
原本縈繞在宇宙膜表面、酷似水紋的污染信息，在這道信息射流的衝擊下也受到了干擾，形成了一圈圈向四周盪漾開去的同心圓漣漪。
“擦……”
外置電池的“掉線”，直接讓陳梵陷入了極其尷尬的境地——別說抵擋宇宙膜的自我修復效應了，單單是信息射流，就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耗能大戶！
別忘了，燈塔計劃執行的時候，可是汪靜的科研船在爲他提供能源的！
“汪院士……”陳梵暈頭晃腦地看著眼前開始發黑的五維空間，竭盡全力地維繫著那隨時都會中斷的信息射流，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自言自語著：“你丫的……要是再沒發現，我可就……”
話還沒說完，一道強烈的時空波動席捲而來。
緊接著，一艘通體銀白色的梭形星艦，火急火燎地出現在了那堪稱生命荒漠的五維空間內。
“可算是來了……”
當科研船出現的那一刻，陳梵咧了咧嘴：“看來運氣還算不錯。”
他艱難地榨出了意識體內殘留的一點真空零點能，控制著身前的加速回路，讓那道細長而堅韌的信息射流朝著那艘銀白色的星艦射去。
看著信息射流直直地打在科研船之上，陳梵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成了。
求救信號，送到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主動放棄了對宇宙膜排斥力的抵抗。
伴隨著一股強大的斥力從身周的宇宙膜出現，一股微弱的牽引力也同時從宇宙膜內部的小宇宙中傳來，在兩股力量的共同作用下，陳梵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向小宇宙內部跌去！
沒了陳梵這個外來之物的干擾，那層薄薄的宇宙膜終於開始了自我修復。
隔著那迅速縮小的孔洞，陳梵有些昏沉的目光越過懸停在小宇宙之外的銀白色星艦，再越過那一望無際、酷似一面頂天立地城牆的反宇宙泡，落在了遠處的五維空間中。
直到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陳梵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克拉肯先前提到的意識潰散……爲什麼沒有在他身上出現？
他眼神茫然地望著那光怪陸離的五維空間，或許是因爲真空零點能消耗過度，原本清醒的意識開始渙散起來。
當意識即將陷入黑暗、宇宙膜上的孔洞也即將恢復之際，一股莫名的感覺在他心底油然升起。
是惶恐，還是憧憬？
是不安，還是興奮？
陳梵有些分不清這意識體自發產生的莫名情緒。
一方面，是因爲他如今的意識幾近渙散，就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人，分辨能力急速下降，另一方面……
隨著陳梵意識的渙散，那消失了許久的高維共鳴，也再一次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聲音嘈雜且混亂，別說聽懂其中的含義了，意識模糊的陳梵甚至無法分辨其中不同的聲線。
這些晦澀難懂的聲調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震耳欲聾的隆隆聲。
陳梵眉頭緊皺，臉上也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難以忍耐的神色。
譁。
小宇宙膜的孔洞徹底閉合，那光怪陸離的五維空間徹底消失在陳梵的眼前。
那來自高維共鳴的隆隆聲也被按下了停止鍵，戛然而止。
身旁，再次出現了熟悉的星空，以及……一團縮水成幾百米的淡赤色光球。
“……克拉肯？”
陳梵有些不敢想象地向光球傳出一道信息。
得到一點微不可查的迴應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
……
另一邊。
小宇宙泡之外。
科研船悄無聲息地懸停在兩個宇宙泡之間的五維隔離帶內，艦頭遙遙指著下方的小宇宙泡。
科研船內部。
主控臺上方的全息界面中閃爍著一道道鮮紅色的預警信息。
“警告！”
艦載主腦的電子合成聲迴盪在寬敞的駕駛艙內：“偵測到高強度信息波動！”
“注意！本艦已被信息射流正面擊中！！”
“警告?。⌒桥灴刂茊卧霈F少許邏輯錯誤，正在嘗試進行自我修復……”
身爲科研船的擁有者，對於眼前的諸多預警提示，汪靜沒有絲毫反應。
她美眸緊閉，悄無聲息地坐在主駕駛座上，略顯清冷的面龐上透出一絲淡淡的痛苦。
艦載主腦的提醒聲，她確實已經聽到了，但此時的她無力迴應。
就在剛纔，就在她陷入規律失效的惶恐和不安中時，一道強度比先前任何一道信息射流都高出一大截的信息射流突然出現在小宇宙膜的表面。
第五十二道信息流。
這道信息射流的出現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規律雖然被打破了，但……陳梵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很快。
就在她準備和往常一樣記錄這道信息射流的諸多參數時，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和先前快速出現、又快速消失的信息射流不同，第五十二道信息流不僅強度奇高，甚至維繫的時間也遠遠超過了先前！
十秒，二十秒……
就在汪靜愣神之際，這道堅韌的信息流就像是茫茫五維空間的燈塔，筆直地屹立在小宇宙膜的表面，維繫時間也超過了三十秒！
面對這異常情況，汪靜甚至來不及細想，直接控制著科研船朝著那道信息流的位置趕去！
當科研船抵達的那一刻，信息射流依然沒有消失。
起初，看到這一幕的汪靜心情無比激動——信息射流沒有消失，就意味著她可以從中採集陳梵傳遞出來的信息。
但……
還沒等她高興多少時間，在艦載主腦的一連串預警聲中，這道信息射流沒有任何停頓，直愣愣地“砸”在了她的科研船上！
如今的科研船雖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但並沒有完善的信息護盾技術。
因此，這道信息射流便毫無阻礙地穿過星艦外殼，直截了當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也正是那一刻，汪靜腦海中瞬間灌入了極其龐大的信息??！
雖然她雙目緊閉，但她依然清楚地“看”到了小宇宙內部的情況。
只不過……
她看到畫面的視角有些奇異——
克拉肯遭受信息污染；調查員星艦幾乎墜毀；以信息射流和外界取得聯繫，卻被宇宙膜阻擋；宇宙膜穿刺成功，宇宙膜表面出現污染信息流，再次製造信息射流吸引科研船注意力……
看到那出現在五維空間中的銀白色科研船，汪靜終於明悟。
這是來自陳梵的視角。
陳梵藉助信息射流，將自己剛纔經歷的諸多情況一股腦地傳輸給了她！
“嘶……”
汪靜緩緩睜開雙眼，感受著腦海中的眩暈感和一絲一縷的疼痛感，她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陳梵這小子……也太亂來了。”
如此龐大的信息量，還都是高維視角的畫面，在短短幾秒鐘內全數涌入她的大腦……
要不是她接受過人聯最高等級的基因改造和強化技術，估計現在已經被這龐大的信息流衝擊成傻子了。
當然，烤腦花也是有一定可能的。
“話說回來了，這玩意兒……”
汪靜神色微動，低聲呢喃著：“簡直和高維共鳴一模一樣啊……”
說著，她擡手在身前充滿血紅色彈窗的全息界面上凌空揮過。
譁！
預警彈窗消散殆盡，刺耳的警報聲也戛然而止。
“主腦，立即通知創世紀要塞?！?
“讓操作員暫停宇宙膜編織工作！”
汪靜冷哼一聲：
“告訴那些操作員，讓他們好好看看小宇宙膜的表面！”
“出了這麼大的岔子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怎麼考的創世紀操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