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身世謎團
想到接下去十多個小時裡，艦隊需要剋制著火力在跨度超過三千光年的茫茫星空中“捉蟲”，方雲生不由感到一陣頭痛。
這真的是維和艦隊應該做的事嗎？
誠然。
蠍羣的威脅程度並不低。
別說一些常規的文明瞭，就算是實力強大的八級文明都不一定能從這蠍羣中討到多少好處——那些掌握了維度技術的萬米級巨蠍，每一隻都擁有媲美八級文明主力戰艦的戰鬥力，況且，蠍羣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大部分八級文明的戰艦數量。
但對於人聯的維和艦隊、尤其是攜帶了一臺創世紀要塞的維和艦隊來說，這點蠍羣明顯就不夠看了。
事態平穩發展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身爲艦長，方雲生心裡肯定是希望能碰到一些“建功立業”的機會的——爲了這次任務，他可是向科學院專門申請了創世紀要塞的使用權啊！
要知道，這玩意兒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申請到的！
神器在手，卻只能放在一旁幹看著……
這感覺未免也太難受了點。
“汪院士。”
方雲生抱著些許期待，再次向汪靜發出了詢問：“等蠍羣被剿滅之後，您還有什麼別的安排嗎？”
“比如……追查廣播文明的下落？”
聽到廣播文明這幾個字，汪靜先前平靜的臉色頓時出現了些許變化。
“廣播文明……”
“它的情況有點複雜，我需要先向科學院彙報，然後再由科學院做定奪。”
雖然汪靜的表情迅速回歸冷靜，但站在她身旁的陳梵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汪靜眼底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慌亂。
見狀，陳梵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從逆向追溯實驗開始，汪靜的情緒就一直有些異樣，難道說對廣播文明的逆向追溯實驗出了什麼問題？
考慮到汪靜並沒有和方雲生直接說其中的情況，陳梵也只能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至於接下去的安排……”
汪靜的聲音繼續傳來：“方將軍，這個宇宙泡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吧？”
陳梵神色一滯，先前縈繞在腦海中的困惑瞬間消散殆盡。
“？”
啥情況？
好端端地，怎麼這宇宙泡就不行了？
還沒等他說話，通訊界面中的方雲生已經苦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
他肯定了汪靜的話語：“爲了儘快趕到正面戰場，艦隊只能選擇硬著陸方式。”
“目前，這個宇宙泡的宇宙膜結構已經被創世紀要塞破壞，根據我們的觀察，宇宙膜已經出現了自我崩解的跡象。”
陳梵怔怔地看著全息投影中神情淡然的方雲生。
一個宇宙，一個容納了無數星球的宇宙，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結束了？
雖然他很早就知道宇宙膜的脆弱程度，也從宋子亮的口中得知了宇宙膜崩塌後的後果。
但那畢竟只是“口嗨”。
當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得知反宇宙泡即將崩塌的那一刻，陳梵還是愣住了。
明知道這個宇宙中大概率沒有什麼生命，明知道這個宇宙的安危和他並沒有什麼直接或間接聯繫，明知道人聯大概率會妥善處理好希娜洛文明和星神克拉肯，但陳梵心中還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感。
就好像……
在這一刻，他永久地失去了什麼東西。
“這……”在這股焦躁感的驅使下，陳梵下意識向身旁的汪靜發出了詢問，“沒有辦法修補這個宇宙膜嗎？”
汪靜瞥了一眼忽然間變得“失魂落魄”的陳梵，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恐怕沒什麼太好的方法。”
汪靜眼中透出些許無奈：“這個宇宙泡和別的宇宙泡存在相當大的差異。”
“我檢查過艦隊的航行日誌，這個宇宙泡的宇宙膜結構和節點宇宙十分相似。”
“這也十分符合人聯過去的認知，正反宇宙泡雖然相互對立，處於超空間膜的兩側，但兩者的結構卻是十分相似的。”
迎著陳梵的目光，汪靜繼續說道：“如果是別的宇宙泡，在宇宙膜崩解的初期，創世紀要塞或許可以爲其打上補丁，並遏制住其崩解的趨勢。”
“但這個宇宙泡……”
“難，太難了。”
汪靜嘆了口氣，不斷搖頭：“雖然它和節點宇宙有相當大的相似度，但它的堅韌程度比不上節點宇宙，不僅如此，它的穩定性也要低於節點宇宙。”
“總的來說，反宇宙泡更像是一個弱化版本的節點宇宙，別說一臺創世紀，就算是出動十臺創世紀要塞，恐怕也沒辦法逆轉宇宙膜的崩解。”
聽到汪靜這番話，陳梵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汪靜心中一動，她瞇起雙眼，仔細打量著陳梵變化的臉色：“話說回來了，這不過是一個幾乎沒有智慧生命的宇宙泡，沒了就沒了，你有必要這麼難受嗎？”
別說汪靜了，就連通訊頻道中的方雲生也向陳梵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和汪靜一樣，他也無法理解陳梵的神色變化——雖然維和艦隊鮮有機會接觸到宇宙泡崩塌的場景，但出身自遠征艦隊的他對宇宙泡崩塌可不陌生。
想當初的遠征艦隊，爲了拓展、穩固人聯的疆域，甚至把一些小型宇宙泡當成了艦隊遠征的燃料！
就連人聯的主宇宙，其實也是數個大型宇宙泡的融合產物。
在方雲生看來，宇宙泡其實和星空中的行星和恆星一樣，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自然資源。
看著汪靜和方雲生兩人的疑惑目光，陳梵心中愈發茫然。
是啊，不過是一個幾乎沒有智慧生物的宇宙泡，他爲什麼要這麼難受呢？
“我……我不知道。”
陳梵精神恍惚地搖了搖頭。
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心中涌現的奇特感受說了出來。
聽完陳梵的描述，汪靜眉頭皺的更深了，她轉頭和通訊界面中一臉懵逼的方雲生對視了一眼。
“……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汪靜低聲呢喃著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汪靜必然不會在意，甚至還會把這人當成是聖母心爆發的“極端分子”。
但陳梵說出這話……
那確實得好好考慮一下了——先不說別的，陳梵那操控信息流的能力就註定其身份不一般！
“總不至於你的身世和這宇宙泡有什麼隱藏的聯繫吧？”汪靜半開玩笑地反問道，“可你不是在節點宇宙出生的嗎？”
“出生……”
陳梵神色有些古怪，猶豫片刻後糾正道：“汪院士，我可不是在節點宇宙出生的。”
“你忘了嗎？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其實是一名非法穿越者。”
汪靜心中一突，先前半開玩笑的神態迅速變得凝重起來。
非法穿越……
這種情況雖然罕見，但也不能說是個例——通常，兩個或者兩個以上宇宙泡出現重合或者共鳴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案例。
已知，節點宇宙和反宇宙泡存在相當密切的聯繫，而陳梵又穿越到了節點宇宙，甚至反宇宙內的希娜洛文明和陳梵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難道說……
陳梵其實來自反宇宙泡？
想到這邊，汪靜的神色頓時嚴肅起來：“你知道穿越前的宇宙座標嗎？”
陳梵連連搖頭。
“嘖！”
汪靜輕輕嘖了一聲，語氣也變得糟糕起來：“宋子亮這貨是怎麼做事的？”
“這麼重要的事爲什麼不去調查？！”
“先前宋子亮確實提過這件事，他也幫我留意了一下，但一直都沒找到相應的線索。”眼瞅著汪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陳梵趕忙出聲爲自己名義上的上司開脫，“我當時也動過回原世界的念頭，但後來想了想，與其回到原世界過平淡的生活，我還是喜歡當調查員的日子。”
“再加上各種危險科技不斷爆發，尋找原生世界又是一個極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事……”
“就這樣一拖兩拖的，這件事就被耽擱了。”
汪靜沒有說話，只是飛快地擡起手在身前的全息界面中操作起來。
隨著她在界面中輸入了自己的身份識別碼，原本只有半人高的全息界面驟然擴大，其中也密密麻麻地顯現出各種各樣的複雜數據。
汪靜念頭一動，界面中的複雜數據依次消失，最終剩下了幾行簡單的數據。
她隨意翻看了一下，臉上的慍怒神色也稍稍舒緩下來：“你說的沒錯，宋子亮確實幫你找過原生宇宙。”
“但他並沒有在資料庫中找到與特徵碼相符合的宇宙。”
“再加上你對原生宇宙沒什麼要求，他也就暫時放棄了這個項目。”
汪靜輕輕敲擊著身前的全息界面。
“剛纔你說反宇宙泡的崩塌給你帶來了不好的感受，我猜測……”
汪靜輕聲說出了剛纔的猜測：“你的原生宇宙有可能就是這個反宇宙泡，所以你的潛意識裡會有這種奇特的感受。”
隨著汪靜的動作，全息界面中簡化的數據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宇宙特徵碼的比對工作相當複雜，即便是科研船的主腦，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得出結果。
……
另一邊。
方雲生愣愣地看著通訊界面中的汪靜和陳梵，欲言又止。
依稀記得，他不是在問艦隊的後續安排嗎？
怎麼突然間話題就變成尋找原生宇宙了？
還有，這位名叫陳梵的調查員……
在科學院的地位似乎相當高啊！
張嘴就讓一個Ⅰ級院士主動幫他尋找原宇宙，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對了，這小子還能帶著一名Ⅰ級院士執行調查任務！
甚至還能在科研船內自由活動！
這真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調查員嗎？
回想起先前看到的諸多場景，方雲生不由懷疑起來。
猶豫片刻後，他輕輕咳嗽一聲，在臉上擠出了些許笑容，隔著通訊界面朝站在汪靜身旁無所事事的陳梵使了個眼色。
見到陳梵注意到自己後，方雲生擡起右手，向他晃了晃其上的智能終端。
看著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方雲生，陳梵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低下頭，順著方雲生的目光朝自己的智能終端望去。
下一秒，智能終端的界面自動彈出。
【本機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壹的聲音隨之在腦海中響起：【需要本機幫你同意嗎？】
看著界面中備註爲方雲生的頭像，陳梵再次愣住了。
他擡起頭看了看通訊界面中的方雲生，又看了看右手處的智能終端，一時間愣是沒搞清楚對方的意思。
雖然心中百般不解，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陳梵還是在心中向壹下達了同意的指令——畢竟，就他目前的情況，鬼知道又會陷入什麼危機之中。
認識一個維和艦隊的艦長……
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說不準哪天能拉人下水……不是，找人幫忙呢？
如此想著，陳梵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同時，看著好友申請通過，通訊界面中的方雲生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些許。
隔著專心致志的汪靜，兩人相視一笑，彷彿達成了什麼共識。
“方將軍。”
汪靜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心照不宣的py交易。
她並沒有回頭，依然專心致志地注視著身前的全息界面：“先前你提到的安排……”
“既然宇宙泡即將崩塌，等肅清工作完成後，你讓艦隊把創生之地周圍的星域切割下來打包成小宇宙。”
“規模……暫時定在一萬光年吧。”
“另外，分出一部分艦隊去周圍星域牽引一些恆星來，等這邊的事結束，我會嘗試對這片星域實施修復工作。”
“恆星的規格要求很快就會傳到旗艦主腦上。”
方雲生臉色一苦。
得。
別說什麼建功立業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滿星空地抓蟲子已經算是一件好差事了——看看汪靜下達的命令，不是切割小宇宙就是搬運恆星，好端端一個維和艦隊，愣是被當成了建築大隊！
應下汪靜要求的那一刻，方雲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陳梵。
他現在的期望，可全在這位身份奇特的調查員身上了！
至於陳梵……
他看著方雲生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同樣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已經想好了。
要是以後惹出什麼麻煩來，他絕對第一個報方雲生的名字！
……
“……不對。”
方雲生的通訊鏈路被切斷後，汪靜長長的嘆了口氣，將目光從身前的全息界面上挪了開來。
“比對結果出來了，從特徵碼來看，你和反宇宙之間應該不存在任何聯繫。”
說著，汪靜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
雖然排除了一個可疑選項，但眼前的迷霧卻越來越濃郁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汪靜低聲喃喃著：“這就麻煩了……”
察覺到陳梵眼中的困惑，她迅速解釋起來：
“通常情況下，穿越一般發生在兩個距離相近、甚至出現部分重合的宇宙泡之間，所以我會猜測你可能來自反宇宙泡，畢竟節點宇宙先前也在超空間膜內部，兩個宇宙泡確實有發生重合的契機。”
“但現在看來，這個猜測是錯的。”
“既不是反宇宙泡，也不是泛宇宙內的宇宙泡，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你的原生宇宙位於人聯疆域之外，這是一場罕見的超遠距離穿越。”
“從管理局成立以來，超遠距離穿越只有寥寥幾個類似的案例，所以科學院在這方面的理論基礎並不完善。”
“按照以往的研究結果，這種超遠距離穿越可能與宇宙泡和超空間膜的共振有關。”
“用大白話來說，就是你的意識藉助超空間膜，瞬間穿越了極遠距離，來到了另一個宇宙泡中。”
“以人聯目前的能力，恐怕根本無法定位你的原生宇宙。”
陳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對返回原生宇宙這件事本就沒什麼執念。
按照他過去的想法，找不到原生宇宙，那就找不到了吧，正好徹底斷了回到原世界的念頭。
但現在……
這玩意兒似乎跟節點宇宙以及反宇宙掛上了鉤！
陳梵輕嘆一口氣，重複了一遍汪靜先前的話語：“這樣一來，確實有點麻煩了。”
汪靜擡起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總之，我會通知科學院，讓他們儘快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對了。”
陳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先前對廣播文明進行逆向追溯，實驗成功了嗎？”
“結果到底是什麼？那廣播文明……到底藏在了什麼地方？”
聽到陳梵的問話，汪靜臉色再次變化。
她猶豫再三，最終長長的嘆了口氣，調出了先前陳梵瞥過一眼的鮮紅色圖像。
“我不清楚實驗有沒有成功。”
“但……”
“根據逆向追溯的結果，廣播文明的高維信號分散在整個超空間膜區域。”
陳梵微微一愣，迅速回想起了那鮮紅色的超空間膜大網，他心中的不安感也逐漸強烈：“整個超空間膜區域？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地來說……”
汪靜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逆向追溯實驗的結果沒有出錯，那廣播文明……就在我們的身邊。”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刺耳的警報聲在科研船內驟然響起！
“警告！”
“偵測到超大規模時空波動效應！！”
“波動範圍：本宇宙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