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亞的呼救聲很快就引來了醫院的很多人,除了姜宇天和竇雨的父母,大多都圍了過來。李沛成聽到聲音也急急忙忙地從陽臺奔來,他聽出那一聲“救命”是朱亞的聲音,以爲是朱亞出事了,卻沒有想到落入眼前的是剛剛還在跟他說話的蘇燕的屍體。她不甘地睜著充斥著血絲的雙眼,眼珠幾乎就要奪眶而出,腦袋已經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與身體分離,只剩脖頸的皮膚還連接著,軟軟地搭在她自己的肩上。蘇燕雙手的指甲因爲試圖用力扯開勒住脖子的繩子而被撕扯爛開,露出了血淋淋的嫩肉。一切都顯示著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她遭受了怎樣的一種痛苦折磨。
李沛成猛地一把揪住朱亞的衣服,怒道:“怎麼回事?告訴我!”他不能相信,明明剛剛還好好的蘇燕就這樣突然地死在了他的眼前,更不能接受,一向熱心開朗的蘇燕會遭人暗算。
朱亞呆愣地看著怒不可遏的李沛成,訥訥道:“我不知道,我跟著她,怕她出事,可是突然停電了,燈再亮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朱亞不知道該怎麼跟李沛成解釋這事,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僅僅只是幾分鐘的停電而已,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王樂跑來一把推開眼看就要暴走的李沛成,低聲喝道:“你冷靜點,不關朱亞的事,她只是擔心蘇燕纔跟過來的。”
李沛成瞬間理解了白天方永父親方安責罵自己時的心情,當最親愛的人突然離去,胸中那沒來由的仇恨總要有個發泄處。所幸王樂的話喚醒了李沛成被恨意短暫矇蔽的理智,朱亞是朋友,她不是敵人。李沛成痛苦地抱著頭,跪在地上不住地自責,愧疚後悔襲涌而來,他是蘇燕的男朋友啊!他曾對她發誓會保護她的啊!連朱亞都知道跟著蘇燕以防不測,爲什麼他就沒有察覺到呢?
警察很快就來到了現場,將無關人員撤走後,只留下了李沛成朱亞等人。陳夢鈺已經哭成了淚人,一日之間,兩個社團好友莫名其妙死亡,任誰都難以接受。
通過現場的勘查,警方得出結論,蘇燕爲機械性窒息當場死亡,簡單地說,有人將蘇燕當場勒死,用力之大使得蘇燕的脖頸處已經斷裂,即使在醫院也沒有絲毫搶救的餘地,很難想象究竟是誰會對蘇燕如此殘忍。
根據朱亞的目擊證詞,兇案應該就發生在醫院停電的那短短幾分鐘內。而根據警方的調查,這次停電並不是偶然,有人切斷了這層樓的總閘,也就是說,有人設計了這場謀殺,意在致蘇燕於死地。蘇燕在被殺死後,兇手仍然勒斷了她的脖子,這屬於過度殺害,通常情況下表明兇手與蘇燕有私仇,因此警察調查的方向首先考慮蘇**時的交際情況。
不論朱亞和李沛成等人多麼難以接受,口供依舊必須如實錄下。
警察:“爲什麼你會覺得死者有危險?”
朱亞:“我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看她精神不太好。”
警察:“停電的時候,你在哪裡?”
李沛成:“陽臺,我今天很難受,我看著竇雨躺在那兒,方永已經不在了,我受不了,想去透透氣。”
警察:“你知不知道死者平時有什麼個人恩怨?”
陳夢鈺:“她叫蘇燕。不要叫她……”
警察:“蘇**時有沒有跟誰結仇的可能?”
王樂:“結仇?不會!蘇燕性格直率,又很照顧人,誰都喜歡她。”邊說邊搖頭,方安的模樣卻突然從腦海裡冒了出來,“方永的父親今天下午的時候好像因爲方永的事有責怪蘇燕和李沛成的意思。”
錄完了口供,警方決定首先調查方永的父親方安。
“對不起。”不知道爲什麼,朱亞覺得很對不起李沛成,明明想要保護蘇燕,卻沒想到什麼都沒有幫上。
“是我對不起,不該怪你。”李沛成吸了吸鼻子,誠摯地向朱亞道歉。他試圖用力擦乾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怎麼也擦不完,心裡像空了一大塊,卻怎麼也無法填補上那空缺。
“哭出來吧,哭出來好些。”王樂也過來安慰李沛成,“現在看來,也就是方永的父親嫌疑最大了。”他和李沛成雖然算不上特別要好的朋友,但是畢竟也是同班同學,知道他是不願意在朋友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的,可是硬撐只會更加傷害自己。
“嗯。”李沛成默默地點點頭,“姜宇天他們呢?”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大哭的衝動,記起還有一個此刻和他一般心境的好友。
“姜宇天還守在竇雨那兒,跟竇雨父母一起,陳夢鈺過去告訴他們情況了。唉,怎麼會變成這樣……”王樂嘆了口氣。雖然他喜好推理,愛好參與一些真實案件的探查,可是那畢竟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受害的不是自己親友,當慘案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王樂竟也發覺自己是多麼的無用,多麼的無能爲力。
“我……又聽到了那個音樂……在陽臺的時候。”李沛成看看四下已無人,悄聲道。他不敢告訴警察,他們不會相信他,只會當他受了刺激,可是已經連續兩次了,音樂聲響起後就有人遭遇意外,姜宇天守在竇雨的病房外,精神狀態不比李沛成好多少,除王樂和朱亞以外,李沛成不知道還能告訴誰。
朱亞一陣沉默,李沛成接著道:“我在想,會不會真的和那個房子有關?”他原本是不相信有什麼鬼神之論,可是現在他也不能確定了。
“怎麼會!”王樂斷然道,“這世上所有事都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那些所謂的靈異現象只是現下科學還沒有發展到能解釋的那一步,但並不代表它就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可是……你在那個屋子裡聽見了我們誰也沒聽見的音樂,然後方永他們出事前你聽見了,蘇燕出事前你又聽見了,不覺得太巧了嗎?”朱亞也有些疑惑了。或許她早就覺得有些懷疑了,所以剛纔纔會想要跟著蘇燕。
王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嘆氣岔開話題道:“走吧,去看看竇雨。”
三人來到竇雨的病房外,姜宇天看著李沛成,兩人相顧無言,沒想到短短一日,兩人的經歷心境此時卻是一樣,不由得再次抱頭失聲痛哭。
坐在病房外面,陪同的五人儘管整晚沉默寂靜,卻誰也沒有睡著,也根本睡不著,各自想著心事。次日早上,王樂負責打電話告知昨日沒有聯繫上的何陽,張錦,王鴻漸三人。畢竟還是一個社團的朋友,團員出了大事,也應該讓他們知道。
李沛成陪同趕來的蘇燕的父母,而剩下的人則等待著早上專家會診的結果,準備給竇雨繼續手術。
張錦和王鴻漸,何陽直到下午才趕到,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三人湊在一起還在看那天在別墅的錄像,此時竇雨剛剛被推進手術室。向來老好人的何陽不停地說著好話寬慰著焦急等待的竇雨的父母,而王鴻漸卻一直沉默不語,神情有些發楞,好像對現在的狀況有點不能接受。儘管張錦也有些擔心的神色,但朱亞卻在他的臉上發現了一絲興奮的痕跡,想起這次去那鬼屋也是他的注意,心中不禁對他更多了些怨恨。
手術進行了四個小時,醫生出來的時候,臉上盡是疲憊無奈之色,朱亞頓覺不妙。果然,醫生告訴衆人,竇雨在進行了四個小時的手術後,因多器官衰竭無力搶救死亡。手術室外是嚎啕大哭的竇雨的父母以及顫顫巍巍明顯精神已經不太正常的姜宇天,何陽和王樂想要勸慰,卻什麼都說不出口,自己也是悲痛異常。從昨天到今天,他們已經失去了三個朋友了。
看著竇雨被推出手術室,臉上被白布遮蓋,竇雨的母親顫抖著雙手將白布揭開,想再看一看女兒。王鴻漸看見白布下面的竇雨依舊是那麼的清冷美麗,卻再也沒了生氣,也再也不會被他的惡作劇嚇得又蹦又跳,不禁落下淚來,忽又想起方永和蘇燕昨天也突然就不在了。三個人,就這樣沒了,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王鴻漸這才發現,死人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有意思,尤其是當自己的朋友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自己面前。那不是電視小說裡的刺激故事,是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再也見不到了。朱亞和陳夢鈺相擁嚎泣,她們已經承受不住這樣連續的打擊了,唯有淚水能夠表達她們此刻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良久,竇雨的父母帶著女兒的遺體絕望地離去,衆人也抽泣著回到了學校,來到他們十一人曾經經常一起聚會的教室。短短兩天,卻已物是人非,空蕩的教室裡只有悲哀的哭泣聲久久迴盪。
“別哭了。”一直沉默的張錦開口制止,“都別哭了。”
“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他們都是我們的朋友啊!朋友啊!不是什麼路邊聽來的野趣小說裡不相干的人物啊!”朱亞怒目而視,她平時話不多,更不會輕易動怒。可是從始至終,張錦沒有哭過一次,沒有吭過一聲,彷彿跟他無關一般,難免使人受不了他的冷血。
張錦靜靜地等朱亞發完火,冷冷道:“罵完了嗎?罵完了就聽我說。”
衆人默然,張錦帶著一絲有些嘲諷的口氣繼續道:“你們都沒有注意到嗎?王鴻漸,何陽,我還以爲你們能注意到呢。”
“注意到什麼?”王鴻漸有些不解,從見到竇雨的屍體的那刻起,他的思維就有些不受控制,總是不斷地想起以前社團十一個人一起玩鬧的情景。
“死亡順序。”張錦冷笑道,“你們再想想咱們那天遊戲的出局順序。”
“不一樣啊,第一個出局的是姜宇天。”陳夢鈺不明白地看了一眼姜宇天,卻見他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大家的談話,雙目木然無神,就像一具被抽離了靈魂的空殼。
“是倒著來的!”王鴻漸細細一思索,猛然驚醒,“最後出局的是殺手方永,倒數第二個是被方永投出去的蘇燕,倒數第三個是被我們投票投出局的竇雨!”
衆人一片死寂。陳夢鈺顫抖著問道:“那……下一個是誰?”
“是我。”朱亞淡淡道,“我是被方永和竇雨投出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