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稟大王,固安鮑將軍送來之告急文書在此,請大王過目!”
酉時末牌,天已黃昏,本該是用膳之時,然則高開道卻無半點的食慾,正自與心腹大將們圍在攤開於文案上的大幅地圖前指指點點地商榷著,卻見一名報馬匆匆從堂下?lián)屃松蟻恚n著高開道便是一個單膝點地,氣喘如牛般地稟報了一句道。
“他孃的又來嚎喪,煩不煩啊,九千兵力守城,還鬼叫個甚,滾!”
這一聽又是鮑大用派人來求救,高開道當(dāng)真煩不勝煩,沒旁的,從申時開始,鮑大用的告急文書就沒見消停過,這都已是第五撥了,困難擺了一大通,歸根結(jié)底其實就一句話——要援兵,弄得高開道都已是倒了胃口了,怒衝心起之下,哪還願意再遭那份罪,當(dāng)即便沒好氣地便罵了起來。
“大王消消氣,且看看可有甚新消息再議也不遲麼。”
見得高開道這等態(tài)度,前來送信的報馬登時便傻了眼,一時間都不知該咋辦纔好了,末了還是張金樹爲(wèi)其解了圍,但見其幾個大步行上了前去,接過了那名報馬高舉著的信函,而後笑呵呵地走到了高開道的身旁,溫言細(xì)語地開解了一句道。
“他奶奶的,鮑大用那混球簡直就是個廢物,看看,這才一天而已,居然就折了近三千兵力,真不曉得那蠢貨到底是如何打的仗!”
張金樹到底是心腹愛將,他的面子,高開道再怎麼著也的給上幾分,只是在看完了信之後,高開道卻又忍不住罵將開來。
“賊軍的飛火雷太過犀利了些,鮑大用沒遇到過此等利器,應(yīng)對失措也自難免,如今折損已巨,固安恐確是難守了。”
張金樹伸手接住了高開道丟過來的信函,粗粗地掃了一遍之後,眉頭也自不免便緊鎖了起來。
“嗯……”
固安若是不保,薊縣的門戶便即洞開,一旦華軍大舉殺來,根本無險可守,光靠城牆,怕是擋不住華軍飛火雷的狂轟亂炸,對此,高開道其實也自心中有數(shù)得很,只是要他出兵去救援固安麼,心下里又頗覺忐忑,唯恐會中了華軍之算計,委實難決之下,忍不住便悶哼了一聲。
“大王明鑑,孟武那廝敢如此轟炸固安城,想必軍中所屯之飛火雷定是不少,若我軍奇襲破之,若可大有所得。”
華軍的飛火雷之威早已傳遍天下,高家軍諸將們雖大多不曾親眼見識過,可聽卻是聽多了,自是都眼饞得很,這不,謝棱頭一個便跳出來建議了一番。
“奇襲?”
一聽謝棱此言,高開道的眼神猛然便是一亮,滿臉皆是意動之色。
“不可!大王明鑑,孟武那廝雖能力平平,卻極其擅守,且我軍不擅夜戰(zhàn),夜襲若是不成,恐反遭賊軍暗算,此萬不可不防啊。”
何必信的看法明顯與謝棱相左,這一見高開道意動,自是穩(wěn)不住了,趕忙便從旁進(jìn)諫了一句道。
“金樹怎麼看?”
高開道並未對謝、何二將的言語加以置評,眼神閃爍地思忖了一番之後,還是對夜襲孟武所部起了心思,但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將問題丟給了若有所思的張金樹。
“唔……”
張金樹也在思索著夜襲的成功率有多高,只是尚未盤算停當(dāng),自是不敢輕易進(jìn)言,正自急思之際,卻見又一名報馬匆匆從堂下?lián)屃松蟻怼?
“報,稟大王,賊軍主力已進(jìn)抵永寧,其前鋒尉遲恭所部正在向七龍?zhí)都毙校 ?
報馬疾行數(shù)步,搶到了高開道的面前,緊著便是一個單膝點地,顧不得氣息正亂,已是氣喘吁吁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再探!”
這一聽華軍主力已至永寧,高開道的眼神猛然便是一亮,但並未有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一揮手,便將那名報馬打發(fā)了開去。
“大王明鑑,竊以爲(wèi)破敵之良機(jī)現(xiàn)矣!”
報馬方纔剛離去,張金樹已是雙眼發(fā)亮地朗聲開了口,只這麼一句話,便令場中諸般人等的視線齊刷刷地便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臉上。
“哦?說說看。”
一聽張金樹這般說法,高開道登時便來了精神,眼珠子賊亮賊亮地狂閃個不停。
“大王請看,頡利可汗所部大軍已至淶源,其前軍正在向牛角灣急進(jìn),算腳程,明日一早,必會與張家小兒所部遭遇,大戰(zhàn)或許不見得會即刻發(fā)生,然,雙方互相牽制必已成定局,換而言之,張家小兒於劣勢之際,必不敢分兵來攻我幽州,而據(jù)線報,李靖尚在清池縣整頓降軍,就算諸事齊備,一路急行趕到固安也須得五日時間,如此一來,孟武所部其實已是孤軍,我軍若是全力一擊,滅之應(yīng)不算太難,今之所患,便是恐其警覺後會龜縮回安次,故,須得先以騎軍斷其歸路,而後圍殲其於固安城下,再趁勢進(jìn)取安次,兵進(jìn)樂壽,大事可成矣!”
張金樹一邊用手指飛快地在地圖上比劃著,一邊自信滿滿地道出了所謀之策。
“嗯,好,金樹且去準(zhǔn)備一下,點齊四千騎兵,亥時出城,連夜趕至磐石鎮(zhèn),務(wù)必將此要地拿下,斷了孟武所部之歸路,本王子時率部出發(fā),天亮後趕到老河渡,最遲巳時便可進(jìn)抵固安,成敗在此一舉了!”
聽完了張金樹的陳述之後,高開道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默默地盤算了一番之後,這才重重地一拍文案,緊著連下了數(shù)道將令……
卯時六刻,天才剛矇矇亮,固安城外的華軍大營依舊是一派的寧靜與祥和,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暴然而響中,一騎報馬從南面疾馳而來,直衝到了營門處,一陣口令之盤查過後,就見兩扇緊閉著的營門轟然洞開間,報馬已是高速衝進(jìn)了大營之中,一路飛奔到了中軍大帳外,方纔被帳前親衛(wèi)給攔了下來。
“嗯?”
天時尚早,孟武依舊還在酣睡之中,冷不丁察覺到有人在一邊輕喚著,一邊搖晃著自己的胳膊,孟武當(dāng)即便睜開了眼,待得見身旁之人是中軍官孟奎,孟武雖是頗爲(wèi)不悅,卻也並未發(fā)火,僅僅只是皺著眉頭輕吭了一聲。
“大將軍,報馬傳來消息,磐石鎮(zhèn)已被賊軍攻破了。”
這一見孟武臉色不甚好相看,孟奎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便出言解釋了一句道。
“哦?去,將報馬喚了來。”
孟奎此言一出,孟武臉上的不悅之色立馬便被凝重所取代,緊著便翻身而起,胡亂地披了件單袍,一邊往前帳走,一邊下著令。
“報,稟大將軍,賊軍寅時前後突然殺至磐石鎮(zhèn),我部措不及防,劉校尉力戰(zhàn)而亡,所部八百弟兄大半被殺,磐石鎮(zhèn)丟了。”
孟奎應(yīng)諾而去之後,便見一身狼藉的報馬已是踉蹌著搶進(jìn)了帳中,衝著孟武便是一個單膝點地,帶著哭腔地稟報了一番。
“賊軍多少兵馬,究竟是何人領(lǐng)的軍?”
早在出徵前,孟武便已知曉自己所部乃是誘餌,早晚會遭敵攻擊,可卻沒想到這等攻擊竟會來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突兀,心頭也自不免有些發(fā)沉,但並未因此亂了分寸,於問話之際,神情依舊從容淡定得很。
“回大將軍的話,天太黑,看不清敵之規(guī)模,也無法瞧清敵軍旗號,只知來的都是騎軍,應(yīng)是不下五千之?dāng)?shù)。”
報馬是拼死突圍前來報信的,對敵情其實並不完全明瞭,此際聽得孟武見問,所能給出的也就只能是個籠統(tǒng)的估計。
“五千騎軍?唔……孟奎,即刻放出信鴿,給李大都督去信,就說賊軍已然大舉出擊,磐石鎮(zhèn)已失,我部即將向永清轉(zhuǎn)進(jìn),另,給安次的陳大將軍也發(fā)去份敵情通報。”
這一聽報馬如此說法,孟武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可也沒法去責(zé)怪報馬的不盡力,默默地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緊著連下了數(shù)道將令……
“報,稟大王,孟武所部已拔營起行,正在向永清城急行!”
孟武的撤軍行動雖是極爲(wèi)迅速而又堅決,卻又哪能瞞得過固安守軍之偵查,這纔剛撤出大營沒多久,就見固安城中一騎報馬從北門疾馳而出,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去了老河渡,將此消息稟報到了正在指揮手下將士緊急過橋的高開道處。
“哦?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也,傳本王之令,各部加快渡河速度,趕往永清,本王要甕中捉鱉!”
高開道本以爲(wèi)孟武所部一旦察覺到了磐石鎮(zhèn)已丟之事實,不是急著回頭去奪回磐石鎮(zhèn),便是會緊急向涿州方向撤退,以求能儘快跟華軍主力匯合,卻不曾想孟武居然率部去了永清城,此舉顯然是不打算放棄安次城,指望著能依靠永清與安次的犄角之勢穩(wěn)住陣腳,對此,高開道自是無任歡迎得很,沒旁的,概因永清城小且破,又無險可守,北面便是桑乾河水流最爲(wèi)湍急的地段,根本無法倉促渡過,只要磐石鎮(zhèn)始終在高家軍手中,孟武所部就休想跟安次城取得聯(lián)繫,在高開道看來,兵撤永清純屬自陷死地,他自是很樂意送孟武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