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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章節(jié)的起源,來自曾經(jīng)看過的一本講述太平輪沉船事故的書。在那個離亂的年代,事故發(fā)生的時候好是1949年劃時代的一個重要年頭。作爲(wèi)一個經(jīng)歷過民國時代的女主角,我想,她也應(yīng)該經(jīng)歷一下當(dāng)年這場震驚全國的事件。當(dāng)然,這個片段不是重點(diǎn),因此我寫的並不算多。也希望大家也能借此瞭解一下這段被湮滅了許久的歷史往事。這是一場不遜於泰坦尼克號的海難,當(dāng)年的報紙上就曾稱它爲(wèi)“中國的泰坦尼克號”事件。

另外,明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8月15日,日本投降的日子,也是我們抗戰(zhàn)勝利68年的紀(jì)念日。但願明天的媒體能夠多多的提一下這個日子,不要再讓太多的娛樂花了我們國人的眼睛,忘記了當(dāng)年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這段歷史!

黑皮蹲在基隆碼頭上,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碼頭上熙熙攘攘的接船人羣,撓了撓頭,兀自嘟囔著:

“這船怎麼還沒到啊?都什麼時候了?晚點(diǎn)也不是這麼個晚法!”

眼看著天色漸暗,原本應(yīng)該上午抵達(dá)的太平輪還是沒有半點(diǎn)影子。他終於耐不住性子,站起身來,剛要準(zhǔn)備找個人輪船公司的人問問情況,恰好身邊走過一個穿著輪船公司工作服的人,急衝衝的往前走。他順勢一把拉住了那個人,急切的問道:

“先生,中午該到港的太平輪是不是臨時取消了?爲(wèi)什麼到現(xiàn)在都還沒到啊!我都等了七八個鐘頭了,急死人了!”

那個工作人員聞言,皺緊了眉頭,臉色極爲(wèi)難看的丟下一句:

“太平輪出事了,明天再來等消息吧!”

說罷,轉(zhuǎn)身朝著碼頭裡大步而去,只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黑皮。

出事了?什麼叫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黑皮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滿心的疑惑想要找那個人問清楚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工作人員早就不知所蹤了。他站在那裡,一時間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正躊躇間,就聽碼頭上的高音喇叭裡播放出了一條通知,說是太平輪在海上出了事,目前情況不明,請所有接船的人員不要聚集在碼頭,明天再來等最新消息。

消息一播出,碼頭上頓時像炸了鍋一樣的混亂了起來。突然驚聞輪船出事的消息,不明就裡的人們哪裡肯就這樣輕易離去,紛紛朝著輪船公司的辦公室涌去,成千上百的人擠在辦公室大樓的門口,紛紛吵嚷著要輪船公司解釋情況,到底出了什麼事。

黑皮看著烏壓壓的人羣入潮水一樣擠在輪船公司辦公室的門前,他心頭閃過一個不好的預(yù)感,可又命令著自己千萬不要往那個地方去想。太平輪出事……一艘在海上航行的船,如果說是出事,那麼不是擱淺,就是沉沒。如果只是擱淺,情況倒還不算嚴(yán)重,可如果要是沉沒的話……

黑皮想到這裡,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渾身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都立了起來,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他使勁的甩了甩頭,用力一拍自己的腦門,大聲的對自己說:

“蠢東西啊蠢東西!太平輪怎麼可能沉沒?!那可是豪華客輪,在海上來來回回的開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事,這次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他看了看西沉的夕陽,終於決定,還是先回軍營去,把情況告訴老大,明天他再過來等消息。到底太平輪出了什麼事情,明天就能知道了。打定主意的黑皮,快步朝著碼頭外停著的吉普車走去。坐上車,他一腳踩下離合器,飛快的朝著軍營駛?cè)ァ?

狄爾森聽完黑皮的說辭,一顆心頓時咯噔往下一沉,臉色變得極爲(wèi)難看,嘴脣抿得緊緊的,好半天都沒有說話。黑皮瞄了瞄了他的神色,心知他也一定很擔(dān)心嫂子和孩子的安危,舔了舔嘴脣,想了半天,這才吶吶的說道:

“老大,沒事啦!太平輪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事的。共,產(chǎn)黨還沒過江呢,吳淞口那兒還有我們自己的軍艦,太平輪從上海到基隆,一路上都很安全。這些天,又不是颱風(fēng)期,海面上風(fēng)平浪靜的,好好的船,怎麼會出事呢?大概是那船上的無線電系統(tǒng)出了故障,一時聯(lián)繫不上罷了。明天我再去碼頭等等看,沒準(zhǔn)一到那兒,就看見大船進(jìn)港了呢?”

黑皮的話未嘗沒有道理,狄爾森心裡也知道。可是,他坐在那兒,心裡還是亂成一團(tuán),有些發(fā)慌。他擡眼看著滿桌子早已冷透了的豐盛飯菜,心在胸膛裡突突的直跳,跳得他坐立不安。他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的走了幾圈,一遍遍的在心裡默默唸道: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她們明天就會回來了,明天就到了。”

可是,越念,他心裡慌得越厲害。越念,只覺得腦海裡的冷靜正在被這種磨人的等待消耗殆盡。在戰(zhàn)場上,他可以連續(xù)十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的趴在戰(zhàn)壕裡等敵人出現(xiàn)。在軍中,打起仗來他耐得住性子,經(jīng)得了等待,是出了名的冷靜理智。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自己向來頗爲(wèi)自傲的冷靜、理智彷彿都消失了,在這裡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被火燒灼一般,令他焦躁不安。

過了好半晌,他才勉強(qiáng)壓住了自己心裡那股不斷變大的不祥陰雲(yún),壓低了嗓子對黑皮道:

“明天你再去碼頭聽聽消息,一有情況,立刻回來告訴我。”

“放心吧老大,包在我身上!”

黑皮看著狄爾森凝重的表情,大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然後默默的將滿桌子的菜都收了起來,放進(jìn)了櫥櫃裡,轉(zhuǎn)頭笑著對狄爾森道:

“這些菜到明天就成隔夜菜了,味道不行。老大你放心,明天嫂子她們到了,我再讓廚子重新燒一桌好菜,給她們接風(fēng)!”

狄爾森沉默著看著黑皮手腳麻利的將他精心準(zhǔn)備了一上午的豐盛飯菜一碟一碟的放進(jìn)櫥櫃,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在心中默默的道:

“明天她們就到了,明天她們就到了……”

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七日,農(nóng)曆除夕前夜,晚十一時三刻許,太平輪與建元輪在浙江舟山羣島附近的海面上相撞沉沒。船上搭載的近千名乘客遇難,生還者不到四十人……

太平輪出事的確切消息,在出事後的第三天,見諸在上海與臺灣等地各大報紙的頭版上。這個如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一經(jīng)正式公佈,頓時舉國震驚,在上海、臺灣兩地更是引起了如大地震一般的震動。不僅僅因爲(wèi)這次事故導(dǎo)致死亡的人數(shù)前所未有,更因爲(wèi)這條太平輪上搭載著太多當(dāng)局重要的人物和當(dāng)局準(zhǔn)備運(yùn)往臺灣的重要物事。

許多個家庭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支離破碎;許多人的生命在一夕之間陰陽兩隔;還有更多的人的命運(yùn)因此而改變了應(yīng)有的軌跡……無數(shù)在一夜之間失去親人、愛人與朋友的人們,不得不在新年到來的時刻,迎接這樣一個慘痛的時刻。

還來不及擦乾眼淚的人們等在報社的門口,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等待著公佈最新的生還者名單;人們運(yùn)用一切能夠想到的辦法,發(fā)動了一切能夠發(fā)動的人和物,重金搜尋海面上最後的生還者、遇難者的遺體和遺物;人們期盼著那些被列在死亡名單上的親人們,朋友們,並沒有真的死去,只是他們被衝到了舟山無數(shù)的小島中的一個,他們都還活著,只是還沒有被找到……

韓婉婷在家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背後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怎麼會出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會?本來她就是要坐這班船去臺灣的,沒想到,它竟然在剛出吳淞口沒多久就沉沒了!那,那不就意味著,原來要坐這艘船的她們都幸運(yùn)的逃過了一個死劫?!

想到這裡,她額頭上的汗不禁涔涔的從額角滑落。她嚥了口唾沫,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小宇,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邊,抓起了他的小手,輕輕的握在手中,忍不住親了又親。是的,小宇是她們的大恩人!是小宇救了她們啊!

如果不是小宇的突然發(fā)病,她們這些人大約全都和那艘船上近千的旅客一樣,葬身在冰冷大海之中!此生,她將再也無法見到深愛的丈夫,她的女兒也將永遠(yuǎn)見不到最愛她的爸爸。她將要帶著對無數(shù)人的思念與愧疚從此長眠於海底!

那天她和忠叔一起匆匆下船,坐車送小宇去醫(yī)院。接治的醫(yī)生診斷,小宇得的其實不是絞腸痧,只是急性闌尾炎,不用開刀,只要掛瓶藥水,打個針,吃點(diǎn)藥,多休息幾天就可以恢復(fù)健康。當(dāng)時,她總算鬆了一口氣,卻不料,等她回到家,竟然見到家裡一屋子的人。本來該去臺灣的人,全都沒有上船,一個個的都跑了回來。

思平早已經(jīng)在念卿的臂彎裡睡得又香又沉,秀雲(yún)一臉的愧色,何媽則是滿臉的惋惜。等她在三個人的話語中將前因後果都弄明白了之後,倒不覺得生氣,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只想著那次的錯過,又要過上許多時候才能再見到逸之了。那時,她哪裡會想到,她們無奈的錯過了船期,浪費(fèi)了金錢,卻幸運(yùn)的躲過了大劫!

“媽媽……”

身後傳來思平含混不清的叫聲,她回過頭去,就見念卿拉著剛睡醒,還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的思平,正站在房門口。看著兩個孩子,看著他們鮮活的在自己的眼前,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劫後餘生的大幸讓她禁不住跑過去,緊緊的抱住了他們的身體,眼淚止不住的從臉上滑落。

她抱著思平柔軟而幼小的身體,聞著她身上的奶香,一陣陣可能曾經(jīng)失去孩子的後怕讓她將孩子的身體越抱越緊。小傢伙哪裡知道此刻她母親此刻激動的心情,只是被母親過大的手勁勒得很是不舒服。於是她“嗯嗯”的輕聲叫著,扭動著身體,掙扎著,不斷的朝念卿的身後躲去,想要掙脫母親的懷抱。

念卿儘管也被她抱得有些不舒服,卻並不掙扎,反而認(rèn)真的對著她說道:

“阿姨,是思平救了我。如果不是她發(fā)現(xiàn)船體歪了,我想,我一定不會下船的。也許,我今天就不會站在你面前,而是葬身大海了。”

韓婉婷淚眼朦朧的擡起頭來,看著面容沉靜的念卿,哽咽著搖頭道:

“不要緊,什麼都不要緊。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只要我們都還在一起,只要我們都還在一起……”

“媽媽,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爸爸?”

思平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從念卿的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對著母親嬌嬌的說道。一語驚醒夢中人,她的話頓時提醒了韓婉婷。是啊,她和孩子們臨時下船的事情,遠(yuǎn)在臺灣的逸之肯定不知道。如果他看到了這則新聞,肯定會以爲(wèi)她們都出了事,一定會急得發(fā)瘋的!

要快,一定要趕快想辦法通知他,告訴他,她和孩子們都還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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