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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桃花開,柳條長,滿地菜花黃。

黃花菜,大家愛,東家也來看,西家也來看。

柳條長,桃花開,蝴蝶都飛來。

菜花黃,菜花香,蝴蝶飛過牆。

飛飛飛,看不見,蝴蝶飛上天。”

……

一個低沉的嗓音正在窗邊輕輕地念著朗朗上口的句子,蹲在門口的男孩子們看著那個認(rèn)真捧著書吟誦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認(rèn)命的垂下頭去,小聲的議論起來:

“天哪,又是這一段,我聽得都快吐了!老大怎麼就不知道換一篇文章讀讀啊!”

“廢話!她走的時候,就教到這兒,後面的文章,老大也不會念,又沒人教!”

“可咱們連著聽了一個多月,再好聽的文章也經(jīng)不起老大這樣的念法,你瞧那本開明國小的課本,都被他給翻爛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這樣的大冬天,哪裡有什麼桃花、柳條的,滿地連個毛都不長,還菜花香呢,可不是騙人的東西嘛!”

“有學(xué)問的人寫出來的東西都這樣,酸溜溜的拽文嘛。”

“不過,我瞧著老大念這些東西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還不是和平常一樣?”

“反正感覺就是特別奇怪。至少看起來不那麼,不那麼兇了。”

“噓!你找揍哪!”

“哎!我說那個韓小姐還真挺厲害的。她說不來,就真的再也沒來過。這都好幾個月了,連點音信都沒有。以前每次她來,都給我們帶好吃的餅乾,現(xiàn)在……唉!吃不到嘍!真懷念啊!”

“別說了,別說了,說的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韓小姐做的餅乾,又香又酥,那可真是人間美味啊!可我到現(xiàn)在還沒想明白,她爲(wèi)什麼就不來了呢?到底爲(wèi)什麼啊!”

“天知道!我還想問老大呢!可誰敢啊!上次黑皮纔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老大一腳踹到蘇州河裡去喝了好幾口水,黑皮是老大的心腹呢,都得了這個結(jié)果,要是我們幾個開口問,還不得被踹進(jìn)黃浦江裡去當(dāng)氽江浮屍啊!”

“我總覺得自從韓小姐不來之後,老大的行事風(fēng)格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們說,這是不是和上次他們吵架有關(guān)係啊?”

“難說。我估摸著應(yīng)該有點關(guān)係吧。不然,老大從那次之後,就再沒領(lǐng)著我們?nèi)寲|西!你看,後來好幾次日本人鬧事的時候,砸了多少中國商店,那麼好的機(jī)會,我們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其他地頭的人揀大便宜,咱們自己就靠幹老本行過活,老大的規(guī)矩又多,這日子過得多緊巴!”

“算了算了,能有口飯吃就好。老大不是說了嘛,‘盜亦有道’。就算咱們幹得再是見不得光的行當(dāng),但還是得講點江湖道義。好歹咱們也是中國人,怎麼能幫著日本矮蘿蔔禍害咱們自己人!跟著虹口那羣不講盜義的流氓混,將來沒準(zhǔn)要被人罵成是‘漢奸’的!”

一個男孩子聽了點點頭,正想要答話,就見黑皮和阿龍從樓下蹬蹬地急跑上來,看樣子,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報告給老大。衆(zhòng)人連忙站了起來,迎了上去,攔住了黑皮和阿龍,好奇地問道:

“黑皮,阿龍,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黑皮死命的嚥著唾沫,氣喘吁吁的擺著手,沒顧上回答他們的問題,徑直就朝著閣樓房門跑了過去。他沒敲門,砰地一聲直接推門闖了進(jìn)去,對著那個還在看書的背影大聲叫道:

“老大!不好了!出事了!”

“老大”啪地一聲合上了手裡的書,轉(zhuǎn)過身來,嚴(yán)肅的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黑皮,冷靜道:

“把氣喘勻了,慢慢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四毛,四毛被巡捕房給,給抓起來了!”

衆(zhòng)人聞聽不由得都驚呼出聲,大家一下子都圍到了“老大”的身邊。“老大”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他沉吟了一下,道:

“四毛不是毛手毛腳的人,這次怎麼會失手?”

黑皮一聽,立刻顯得有些遲疑,正踟躇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阿龍是個急性子,加上自己好兄弟被抓去了巡捕房,心中焦急,也沒想那麼多的事情,便快人快語的搶先回答道:

“四毛說光靠幹老本行,兄弟們過的還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所以他想多弄點錢出來,讓大家過得好一點。”

阿龍的話剛說到這裡,“老大”似乎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四毛做了什麼事情,頓時疾言厲色的喝問道:

“他跟著流氓去打砸搶了?”

阿龍被老大要吃人一樣的表情嚇得連連擺手,急忙回答道:

“不是,不是,他,他是跑到有錢人的家裡去偷東西了……本來是可以脫身的,可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小心被,被人給發(fā)現(xiàn)了,這才被抓去巡捕房……”

“啪”的一聲,阿龍的話被“老大”順手抄起來扔在牆壁上的一隻小板凳發(fā)出的巨大響聲嚇得抱頭蹲在了地板上。其他人更是嚇得不敢喘大氣,也不敢爲(wèi)四毛的貿(mào)然舉動求情。因爲(wèi)他們都知道老大定下的規(guī)矩,沒人敢破。這次四毛不但偷偷的破了老大定下的死規(guī)矩,而且還被人發(fā)現(xiàn)抓進(jìn)了牢裡。這可是他咎由自取的結(jié)果,沒人敢,也沒人能幫他開脫。除了在心底裡暗暗地替四毛擔(dān)心,同情他之餘,大家只能沉默以對。

“這是他自找的!我不會幫他,你們也不許幫他!自己拉的屎,自己擦!”

“可是,可是老大,他也是爲(wèi)大家想啊!再說,他去的那戶人家,聽說是做官的。因爲(wèi)巡捕房的人說,他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跑到那家人家去偷東西,是自找死路,沒準(zhǔn)是連怎麼死的都不一定知道!老大,老大,我們都知道四毛壞了你定下的規(guī)矩,是他活該倒黴,是他找死!可他到底還是我們的兄弟,你,你就看在他平時幹活都很忠心和賣力的面子上,一定要救救四毛啊!”

“救?拿什麼去救?你們也知道對方是做官的了,就該明白要救他出來談何容易?!我們有錢麼?有權(quán)麼?還是我們有地位啊?我們是賊!是小蟊賊!是那些大人物們手指甲輕輕一掐就死的小臭蟲!我們憑什麼去跟巡捕房要人?還是你準(zhǔn)備去劫獄?這件事情該怎麼辦?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辦法,所以,請你們告訴我答案,你們回答我該怎麼辦?”

“老大”的話,雖然難聽,可卻句句說在了點子上,把心急如焚的衆(zhòng)人說得啞口無言。他們看著怒氣衝衝的老大,爲(wèi)難的直搓手,訥訥道:

“那,那怎麼辦?難道,難道我們見死不救?眼看著他被拉去吃槍子?”

“老大”雖然滿臉的怒氣,可他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連續(xù)的從黑皮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在房間裡來回的踱了幾步之後,最後沉聲問道:

“那戶人家到底什麼來頭?政府要員還是黨國大儒?”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住在賈爾業(yè)愛路上的一幢大別墅裡。”

“老大”的眼睛在聽見那條路的名字的時候,一下子瞇了起來。他的心頭已經(jīng)閃過一絲不祥的預(yù)感,可又不斷的在推翻自己設(shè)想出的那個可怕的預(yù)感。那條路上的幾幢大洋房裡住著的可都是當(dāng)今中國最有權(quán)勢的人家,沒人敢輕易的招惹他們,更不用說在太歲的頭上動土,如此大膽的跑去那裡行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況且以四毛的身手,應(yīng)該不可能有那樣的本事和膽量翻牆而入,跑到那幢沒人敢惹的房子裡去偷東西!只要他有一點點的常識,有一點點的眼力,也該知道那裡不是他可以隨便進(jìn)去的地方,也就絕對不可能去撞那個槍口。不然的話,他恐怕真的要兇多吉少了!

“他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哪個巡捕房?”

“薛華立路(今建國中路)上的巡捕房。”

“薛華立路……那裡歸法租界的警察總局管……”

“老大”低著頭自言自語著,摸著下巴沉思著,沉默了許久。黑皮等人緊緊地閉著嘴巴,只是雙眼死死地盯在老大身上,不敢出聲,生怕他們會打擾到老大的思考,害了四毛的性命。屋子裡的氣氛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大家就這樣如坐鍼氈一般的等待了大約一支香的時間,“老大”做了一個深呼吸,沉聲對著衆(zhòng)人道:

“我們身邊還有多少錢?”

“不多了,算上昨天得手的一塊大洋,加上零碎的法幣,也就老正興裡吃一頓飯的價錢。”

“要是再加上她留給我們的東西呢?”

“啊?老大,你,你準(zhǔn)備拿去當(dāng)了麼?那可是她留給你的紀(jì)念啊!你不是一直都不捨得拿出來用,怎麼……”

“廢話!現(xiàn)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沒用的東西!人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會不會分輕重?……再說,她說了,她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我們,既然都已經(jīng)不來往了,還留著那個東西幹什麼,倒不如拿它來救條命來得更實際!”

“老大……”

“別羅嗦了!我說什麼就照著去做!巡捕房那兒我倒有個認(rèn)識的獄警,和他還能說的上話。等會我去找他,請他幫幫忙。黑皮,等下你們把它當(dāng)了,加上原先就有的,湊個大整數(shù),先送進(jìn)去孝敬孝敬裡面人再說。不管能不能想到辦法救四毛出來,至少能讓他在裡面少吃點苦頭。至於後面的事情,讓我再想想。”

“老大,這次要是把錢都花了,那後面的日子……”

“怕什麼!咱們有手有腳的,還怕被餓死麼?總有辦法的,你們不用操那個閒心!快去幹正事要緊!”

“老大……”

“行了,一個個哭喪著臉,象什麼樣子!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去!”

“老大”惡狠狠的訓(xùn)斥著黑皮和阿龍他們,可他們卻並不覺得害怕,漸漸地,看著老大的眼睛裡都不由得浮上了淺淺的淚水。平時他們見著老大,就好象老鼠遇見貓那樣,總是充滿了敬畏感,從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也不敢不聽他的話。因爲(wèi)他們怕老大揍,怕老大罵,更怕老大不怒自威的那種氣勢。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裡,對於老大,基本上是懼大於敬,大多都是無奈之下爲(wèi)了混口飯吃。要說真心跟隨,倒也並不盡然。

然而,就在剛纔,當(dāng)老大決定要傾囊相救四毛的時候,他們的心裡都覺得被一股股溫暖的熱流所包裹。頭一回,平生頭一回,他們覺得能跟著老大混,不是一件壞事,甚至還感到是一種幸運(yùn)。有這樣一心爲(wèi)兄弟、講義氣的老大在,他們今後就算遇到了倒黴的事情,還有什麼好怕的?

也許四毛,還有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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