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隨便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都知道,山西盛產煤炭,但在明朝卻因爲種種原因,煤炭並沒有被廣泛開發和應用。
究其原因無非如下兩點。
其一煤炭挖掘困難,遠沒有砍伐樹木來的方便。
其二大多煤炭含雜質多、含硫量高,燃燒時產生大量黑色煙霧,有毒。
而且在這個時代,一般人取暖,富的人燒炭,貧賤者燒柴,早已形成固有的觀念。
木炭因爲燃燒比較充分,不會產生太多煙霧,而廣受富戶士紳的青睞,但燒製木炭需要取上好的木材,且費時費力,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聽到劉鴻漸想在煤炭上發財,顧大通本來充滿希冀的小眼神,一下子如同被風吹熄的蠟燭般失去光澤。
“伯爺,山西確實有不少煤,不說別的地方,距離此地不遠的白雲山,山腳下隨處都可見黑黝黝的煤炭,可這玩意兒有毒??!
老夫曾聽說之前有一些鍊鐵的匠人貪圖便宜拉那煤炭去鍊鐵,那煤炭也確實比木材耐燒,一開始那些鐵匠還有些沾沾自喜,可你猜怎麼著?
只過了半年,聽說就毒死了好幾個!伯爺,這生意做不得!”
也不怪顧大通失望,有了這前車之鑑,煤炭自然沒了市場,還賺個毛線的錢。
可劉鴻漸卻不以爲然,他可是帶著礦產圖闖大明的男人!
挖掘困難,不存在的,咱可以找露天的,更何況明人或許還不知道有一種煤叫無煙煤吧!
無煙煤其含硫量極低,且無色無味,燃燒時間長,一種良好的取暖燃料。
雖然無煙煤大多深埋在地下,但劉鴻漸卻知道距離此地不遠便有一處礦脈,煤礦雖然也是埋在地下,但卻極其淺,基本往下挖個幾米米,便可挖出。
而且誰說普通的煤炭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黑煙是有毒,你沒事吸那玩意兒幹啥。
劉鴻漸也知道現代的煤都是經過洗煤的工藝,使之變爲精煤方可使用,但這工藝也是耗時費力,這年月也沒有現代化設備,洗煤是沒戲了。
但可以做成蜂窩煤啊,到時候只需在屋中弄一個爐子,然後在屋外置一向上的管道,利用物理作用把煙排出屋外。
劉鴻漸想起小時候在鄉下見到過的那種煤球爐子,一根鐵管深到屋外,屋內的爐子不僅可以取暖,還可以做飯燒水。
“嗯,這是個問題,但如果本伯有方法找到不冒那種黑煙的煤呢?”
想明白了具體措施,劉鴻漸胸有成竹的說。
“伯爺,別開玩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不冒煙的煤,老夫今年五十有四了,還從未聽說過……”
劉鴻漸沒什麼官架子,顧大通也說的很隨意,但說完又發現劉鴻漸的眼神格外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跡象,隨即倒吸一口冷氣。
“此話……當真?”
“靠,騙你作甚,又沒人給錢,本伯爺啥時候說過假話!除了無煙煤外,本伯還知道如何利用那種冒煙的煤!”
這裡人多口雜,劉鴻漸點到即止。
“如果真如伯爺所說,有那無煙煤,當是擁有了一座聚寶盆??!”顧大通雙眼重新放光。
明末一斤木炭價格已經飆升至三錢銀子,現如今又是小冰河時期,天寒地凍,木炭價格更是供不應求,而那些專門負責燒製木炭的商人都是賺了個盆滿鉢滿。
如果有了無煙煤,即便價格低至一錢銀子,那也是一本萬利啊!
“嗯,怎麼樣,老顧可有興趣?”
雖然明知道這無煙煤能賺錢,可劉鴻漸哪有空窩在山西挖煤,少不得還得找個代理人。
“爲伯爺做事,我老顧當然義不容辭?。 崩项欁匀粷M口答應。
“忒,你這老顧說的天花亂墜,還不是想掙銀子,我老方雖然不懂這些做生意的門道,但是你老顧若是發了財,可別忘了我老方。
其他的就不說了,每日裡需給我老方送美酒一壺,聊作謝意,如何?”
方縣令身爲進士,自然對商賈之事不感興趣,但有便宜不佔,似乎有點虧,隨即微瞇著眼,抽了抽鼻子道。
“嗯,好說好說,爲了這發財大計,我老顧敬伯爺一杯!”顧大通端起酒盅喝的十分暢快。
“大人!不好了!匪賊殺過來了!”幾人正談笑間,牛大棒槌從院子外飛奔而來,面色驚慌。
“匪賊?老夫治下一向太平,何來的匪賊?”老方疑惑道。
“大人,咱們萬歲山千戶所的哨騎剛剛來報,說是孟縣的官道上有大批軍隊,正直奔咱們臨城而來!現在距離臨縣已不足二十里!”
牛大棒槌喘了口氣道。
“有多少人馬?”劉鴻漸皺了皺眉頭,瑪德,肯定是那八個老雜毛狗急跳牆了。
“至少有一萬人馬!有騎兵有步軍,但行軍速度不快,有可能還有弗朗機大炮!”牛壯想了想道。
薅羊毛還是不能緊著一隻薅啊,劉鴻漸突然有點懊悔之前的草率。
“傳我軍令,萬歲山千戶所所有士兵,立即進城駐防!關閉城門,所有居民不得隨意走動!違令者,以奸細論罪!”
臨縣城牆。
劉鴻漸身著銀色輕甲站在城牆之上,身後則站著閻應元常鈺等人,臉上皆有凝重之色。
臨縣本就是一座小城,城牆也僅有丈餘,皆部分城牆並非青石所鑄,一想到匪軍竟然攜帶佛郎機,劉鴻漸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玩大發了!
“宣府那邊還是沒消息嗎?”劉鴻漸對身後的常鈺道。
早在幾天前,得知山西具體的佈防情況後,劉鴻漸就對山西動了念頭。
劉鴻漸令常鈺派出三隊傳令兵,一隊直奔宣府鎮,通知宣府鎮總兵魏鵬鴻引所部助剿,一隊帶著劉鴻漸的奏疏直奔京城,把奏疏交於兵部尚書李邦華。
另一隊則去向最遠的山海關,命山海關新任參將唐峰率兩萬遼東鐵騎來援。
徵調軍隊是大事,雖然劉鴻漸自信就算不上報,崇禎也不會斥責於他,但難免會遭人詬病,他可是知道朝廷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幹的御史言官的厲害的。
御史言官在明朝可謂獨樹一幟,朱重八爲了懲治貪污不法,專門給了這些言官風聞奏事之權。
所謂風聞奏事,即以告狀爲業,看誰不順眼了就打小報告,說對了老子有功,即使是說錯了也沒事,本來就是風聞奏事嘛,誰知道真的假的。
這些人放在現在,就是典型的鍵盤俠,逞一時之快,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見誰噴誰!
但明朝的言官比後世的鍵盤俠更勝一籌,因爲言官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今天張三上奏疏說王二麻子圖謀不法,皇上不相信。
沒關係,明天李四又上奏疏說王二麻子貪污受賄,皇上還是不相信,後天王五、趙六、馬七又上陣。
衆口鑠金,就算這王二麻子沒有犯事兒,皇上心中也必然犯嘀咕,最後輕則罷官了事,重則去與閻王下棋。
言官們獲勝,大讚皇上聖明,大夥其樂融融,明天繼續。
後世有云,明亡於黨爭,亦有云,明亡於言官,如此可見一斑。
劉鴻漸相信李邦華接到他的奏疏必定能直達聖聽,只要崇禎皇上提前知道了此事,那麼就算那些御史言官再咋呼,崇禎必然也不會相信。
而且山西、陝西落入匪軍手中已經好幾年,以崇禎急功近利的性子,只要他說明這邊的情況,崇禎必然無條件的支持他。
經過山海關之戰,劉鴻漸已經在遼東軍中建立起了微信,山海關的調兵命令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
最重要也是最讓劉鴻漸擔心的反而是宣府總兵魏鵬鴻,倒不是說魏鵬鴻這人靠不住,事實上此人也是個狠人。
去年李自成摧枯拉朽般打下大同府後,本想順道把緊挨著大同的宣府重鎮也拿下,宣府鎮守軍僅有一萬餘,李自成派了手下大將郝搖旗,帶著四萬人馬猛攻宣府。
郝搖旗原名郝永忠,因爲舉旗衝鋒而得此外號,乃是李自成手下第二大猛將,但郝搖旗猛攻宣府五日,竟然連城牆都沒上去,最後只得放棄。
當時宣府鎮總兵並不是魏鵬鴻,乃是安逸伯高進庫,這廝臨陣膽怯想開門獻城,被時任宣府參將魏鵬鴻一刀斬於城頭,最後率軍守住了宣府。
崇禎不僅不怪罪魏鵬鴻擅殺大明勳貴,反而大筆一揮,把魏鵬鴻扶了正。
雖說劉鴻漸是山海關總兵,又是薊遼督師,但宣府鎮遠在薊遼督師的管轄範圍之外,而那魏鵬鴻又是個出了名的死心眼子,只認皇帝一人。
即使劉鴻漸把皇上欽賜的尚方寶劍也讓送信的哨騎帶了去,但他心裡還是打鼓。
從真定府臨縣到京城六百餘里,輕騎最快需要兩日半,從宣府鎮到臨縣同樣六百里,現在已過去五日有餘,可宣府仍是沒有消息。
送信的哨騎皆是常鈺挑選的斥候中的佼佼者,定然不會在路上耽誤時間,難道魏鵬鴻……
站在城上,劉鴻漸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滾起的煙塵,眉頭皺的更深了。
“常鈺,所部士兵都佈置好了嗎?要保證全城四周皆有兵力部署,不可偏於一隅!”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已從臨城挑選壯男兩千負責搬運雷石、滾木,萬歲山千戶所全體士兵算上騎兵、火頭軍共兩千兩百一十二人,皆已上城牆參與守城!
但……仍是兵力不足,城牆之上四步之內只能有一人防守!”
常鈺遲疑了一下,但仍是據實稟報。
劉鴻漸左右看了看,除卻從遼東帶來的八百關寧鐵騎外,其餘皆是從京城一直跟隨他轉戰山海關的少年。
經歷了山海關之戰的洗禮,這些少年們已經成熟許多,也習慣了戰爭,有的手持弓弩,有的手持長槍,個個都面容嚴肅的看著遠處的敵軍。
AKM百戶所的士兵均勻分佈與城牆四周,他們得了劉鴻漸的命令,今日之戰,可以開啓連射模式,每個人的身旁都擺滿了壓好子彈的彈匣,這讓他們格外的興奮。
即使冒著損壞槍械的風險,這臨城也必須守住,至少得守到援軍到達,否則所有人,都得死。
來吧!讓我看看是你袁宗第厲害,還是我的萬歲山千戶所厲害!
可別死了。'何歡坐在那裡笑了下。
臨城五百米外,袁宗第的農民軍在修整隊形,盾牌兵、弓箭手、長槍兵依次排列……
烏壓壓的陣型真叫個黑雲壓城城欲摧,日頭初上,映照著城下賊將的盔甲,閃著寒光。
兵臨城下,這個詞用在此處或許讓人不爽,可事實就是如此,劉鴻漸擡手擋住日頭往城下望了望。
經過半年時間的修整,農民軍們再不復之前的散漫,許是有富足的晉商們供養著,不用再爲填飽肚子四處打劫,袁宗第明顯對自己的部隊加緊了訓練。
這一場仗不好打??!
五百米的距離,即使是AKM也沒什麼準頭,權衡了一下,劉鴻漸還是沒有下開槍的命令,他本就沒想著靠一百把槍能把袁宗第嚇跑。
過了約兩刻鐘,袁宗第的一萬多士兵終於列隊完畢,一聲令下盾牌兵邁著整齊的軍步扛著重盾向前進發。
許是袁宗第早已知道他的對手是誰,甚至連對手手中的恐怖火器都考慮到了,所有的盾牌兵皆持方形重盾,且都把頭埋於盾後。
舉盾的步兵扛著重盾吃力的向前移動。
這些盾牌不是普通的盾牌,堅木爲底,內著牛皮,外附一層鐵,再外面則是浸透的棉被,顯得鼓鼓囊囊格外笨重和滑稽。
這是袁宗第手下的狗頭軍師賽諸葛絞盡腦汁想出的對策,據說用目前大明威力最大的雙人火銃,也無法打破重盾的防禦。
劉鴻漸同樣也看到了下方敵軍那奇怪的重盾,從身旁一個守城的AKM百戶士兵手中奪過槍,劉鴻漸趴在垛口瞄向最靠前的一方重盾。
砰——一聲槍響,盾牌頓時冒出一股青煙,城頭距離重盾兵還有三百多米,劉鴻漸這也不知是蒙的,還是下面重盾實在不少,竟然一槍打中。
“好!”一聲大喝,把劉鴻漸嚇的一哆嗦,差點把槍撂城下。
“大棒槌你瞎咋呼什麼!”劉鴻漸一扭頭,見牛大棒槌咧著嘴露著滿口白牙,似乎是在誇讚他的‘好槍法’。
“大人,你看,那盾牌兵似乎是受傷了!”常鈺眼尖,他一直盯著那冒煙的盾牌,一開始還以爲那盾牌真的能抵擋阿卡愛母的威力。
可過了一會,那盾牌後的陣型竟然亂了片刻,兩個兵士把舉盾的盾牌兵扶到了後方,另一個士兵隨即頂上。
看來,這AKM確實可以打穿重盾,但是威力卻已經大打折扣了,竟然沒把人打死!
此是戰場,防守士兵本來就少,本來以爲靠著威力強大的AKM,至少可以堅持到援軍抵達,可……
正思索間,敵軍竟從後方趕出一輛奇怪的馬車。
馬車以兩匹戰馬爲依,後方乃是一方比重盾更巨大的方形盾牌,盾牌外面竟然附著……兩條棉被。
馬車馱著重盾走到距離城牆兩百餘米的地方停下。
“城上可是僞明安國伯劉鴻漸?”也不見有人露頭,重盾後傳來一箇中年人渾厚的聲音。
“哈哈哈!沒錯,城下乃是山西老袁吧!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不知爲何要興無名之師,犯我大明?”
劉鴻漸對袁宗第的輕蔑視而不見,反而跟老袁套起了近乎,順便還不忘問一下,爲啥來打俺?
此是緩兵之計,反正老子有城可守,先拖著再說。
“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大明氣數已盡,留之荼毒,豈不聞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哎呀,這老袁不得了了,竟然還跟老子拽其了文。
“去你瑪德有德之人,你個袁王八有什麼德,搶百姓財產以充軍資算是德嗎?身爲大明之民,反弒其君,多少百姓身首異地,多少亡魂無家可歸,此便是你的德嗎?
本官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像你這樣的無君、無臣、無能、無德之人,有何顏面茍活於世,我若是你,早買塊豆腐撞死了!”
劉鴻漸大聲呵斥。
“哼,我原以爲你身爲僞明伯爵,來到陣前,面對兩軍將士,必有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如今我揮師數萬,你這彈丸小城必不能阻擋,與其螳臂當車,不若聽我一言,可否?”
“大人,詞兒不是這麼說的!”
袁宗第身後跟著一頭戴綸巾,留著長鬚的老頭,手中還持著一把羽扇,一副智權在握的樣子。
此人便是袁宗第的首席狗頭賽諸葛,他聽到袁宗兵不按套路出牌,竟把他昨夜反覆教習的詞兒說錯了,忙出聲提醒。
“一邊去,老子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袁宗第黑著臉對身後聒噪的賽諸葛喝道,賽諸葛馬上閉上了嘴。
“安國伯,大明氣數已盡了,你莫要執迷不悟,只要你肯開門獻城,並把那奇怪火器交於本王,本王便可封你做安國候,送你一場富貴,可否?”
任誰被人罵作厚顏無恥之人,都會有幾分脾氣,這袁宗第竟然忍住了城上的謾罵,還拋出了橄欖枝。
“聽起來似乎不錯??!老袁你竟如此大方嗎?”劉鴻漸心知袁宗第的意圖,虛與委蛇道。
“嗯,那是自然,本王自是不會虧待你,怎麼樣,有想法嗎?”
袁宗第聽到竟然有戲,不禁喜出望外連忙答道。
“是啊是啊,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袁大王一個大禮聊表敬意,你看這是什麼?”
拔下臨城這顆釘子,從山西一直到京畿昌平,大明便再無強軍據守,有那些個傻子般的豪紳支持,一路上招兵買馬,定可成就一番大業。
袁宗第越想越激動,聽到劉鴻漸還要送他大禮,權迷心竅的袁宗第自是樂得直起身子向城上望去。
砰——見巨盾後貓出半顆腦袋,劉鴻漸無暇多想,瞇著眼瞄準開槍一氣呵成,打完趕緊睜大眼睛看向前方。
“瑪德!打偏了!”
馬車上的巨盾果然夠堅固,AKM那7.62mm的子彈穿過被水浸溼的棉被,打在鐵皮上發出鐺的一聲悶響,很顯然沒打穿,但棉被卻被打的冒出一股黑煙。
雖然劉鴻漸一槍沒有打中袁宗第,但仍是把袁宗第嚇的頭一縮,一屁股坐到了馬車上,戰馬也受了驚嚇,盾牌後的馬伕好一陣忙活才讓馬重新安定了下來。
“堂堂伯爵,竟行此卑劣手段,無恥!”袁宗第驚魂未定,躲在巨盾後再也不肯出來。
“鼠目寸光之輩,安感談無恥二字,我大明就是毀在爾等流民賊寇手中,聽我一言,你若肯降了本官,本官可向聖上覲言,保你不死,可否?”
劉鴻漸學著剛纔袁宗第的語氣,也向城下拋起了橄欖枝。
“哈哈哈,笑話,本王縱橫陝北數十年,身經百戰,又有精兵數萬,竟敢讓本王投降,小賊怕不是嚇傻了吧!”
“哼!藏頭露尾之輩,也敢稱王,真不怕閃了舌頭,下面的那個什麼王八,既然你那麼厲害,可敢現身?”
瑪德,劉鴻漸來到大明從未如此憋屈,AKM也向來是無堅不摧,現在竟然讓人把B都裝到自己城下。
“小賊你的計謀也太白癡了,你當本王是傻子嗎?”
“嗯,本官一直把你當傻子來著,你這都看不出來,不是傻子是什麼?”
“廢話少說,既然你嘴硬,就讓你嚐嚐本王的厲害,哼!回去!”
似乎是覺得在這墨跡著沒啥意思,這個B也沒裝成功,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袁宗第滿臉的不爽,招呼馬伕打算回軍開戰。
“真是豈有此理,老方,你這臨縣咋的連個炮都木有!”劉鴻漸眼見城下那袁宗第有恃無恐的打算閃人,心中之火無處發泄,雞蛋裡挑骨頭的說了句。
“伯爺,俺們臨縣啊,窮!”老方也是實在人,只一句話,就讓劉鴻漸無語。
看到那破馬車一搖一晃的轉頭,劉鴻漸突然想到了招。
“城牆正面的兄弟,給我打那馬車輪子、打戰馬,瞄準了打!”劉鴻漸說完奪過牛大棒槌手中的槍,架在垛口,砰——砰連開三槍。
無奈距離兩百多米,又是移動靶,本來槍法就靠運氣的劉鴻漸一槍沒中,全打在了地上。
但接下來,城牆正面的二十多把AKM,突突突的開始了點射,一把槍不行,但二十八槍同時打,那麼大個木頭輪子總能打中吧。
槍聲大作,僅兩息時間,兩匹馬就成了篩子,馬車左輪就歇了菜,右輪更是被打成了兩半,馬車隨即傾倒。
重達兩百多斤的巨盾一下子就把馬伕和假諸葛蓋了帽。
“保護大王!”軍陣中袁宗第的親兵扛著巨盾,頂著彈雨衝了上來,得虧馬伕和假諸葛墊了背,袁宗第僥倖沒受什麼傷。
“水上飄!本王命你部進攻東城,過江龍,你攻北城。”袁宗第一邊在重盾護衛之下向後方逃竄,一邊給身邊的將領下令。
本是匪寇出身,這些農民軍雖然修整半年,裝備什麼的都算是精良,但將領之間的稱呼卻沿襲了老傳統。
什麼水上飄、草上飛、過江龍,竄天猴,這些大大小小的頭目幾乎每個人都有‘響噹噹’的外號。
“金眼彪,你攻南城,豹子頭你攻西城!
城中之人乃是崇禎狗皇帝的依仗,本王命你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攻破此城,只要殺了城中這賊官,大明便再無敢戰之人,吾等榮華富貴,皆在此戰!”
“得令!”衆將應諾,每人帶著三兩個重盾兵向自己的部隊挪去。
這些將領大多聽說過前闖王李自成的慘狀,雖然已經跑到距離城牆四百餘米,當仍是一個個躲在重盾之後,磨磨蹭蹭的挪向本部,看起來甚是滑稽。
“瑪德,這羣鳥人都是屬烏龜的嗎!”劉鴻漸在城牆上乾著急,卻又沒什麼好辦法。
片刻之間,袁宗第的軍隊分成了四部,每部約三千人,分別向著臨城的四個城門而去。
臨城攻防戰正式打響。
從京城敗退時袁宗第曾斥責過李自敬,李自敬雖然膽子小,但卻很會記仇,直接把袁宗第的嫡系派到了山西前線,自己則躲在陝西老巢享福。
袁宗第這次出征本就是揹著李自敬,此乃背水一戰,打下臨城,抓了劉鴻漸,便可令明軍忌憚,崇禎失去依爲柱石的大將,必然大亂。
他便可趁此機會轉戰河南、山東擴張勢力,就像當年李自成一樣,大旗一舉,振臂一呼,大事可期。
但如果連個彈丸小城都打不下,那問題可就大了,士氣大減不說,李自敬向來打算與大明交好討個西北王當,定然也不會饒了他。
說不定還會把他捆了獻給那狗皇帝。
“此是背水一戰,敢退者,殺無赦!”念及此,坐於高頭大馬之上的袁宗第,給本方自己的嫡系督戰隊下達命令。
知道城上有犀利火器,農民軍扛著梯子跑的賊快,以他們的見識,自認爲跑到城下便不會被奇怪火銃打到。
原因很簡單,因爲火銃口朝下,彈丸會掉出來!
“開火!尋找對方頭目,點射!”眼見瞬間四方軍隊已距城牆僅一百多米,劉鴻漸下了命令。
“大人,賊軍所穿軍衣皆一樣,認不出哪個是頭目!”常鈺眼神好,掃視了一下城下烏央烏央的農民軍道。
“我次奧,這麼卑鄙,那麼,看哪個長得好看就打哪個,三息後,點射變掃射,此戰不用吝惜子彈,給本官狠狠的打!”
挑長得好看的打?常鈺嘀咕了一聲,但軍事緊急他不敢耽誤,老老實實的向四周的AKM射擊手下令。
賊軍實在太多了,僅一面城牆就烏央烏央有兩三千人,每面城牆上佈置的二十餘個AKM射擊手根本應付不過來,而且還有爲數不少的弓箭手向城牆上射著箭羽。
臨城城牆本就不高,僅片刻劉鴻漸就看到有好幾個少年受了箭傷。
“方縣令,你這臨城沒有大炮,可那金汁總該有吧!”許久不言語的閻應元突然問向縣令方醒。
“那玩意啊,老夫記得幾年前那李自成要打過來時,曾令人埋在地下不少,最後那賊軍竟然不知何故沒來打咱臨縣,許是咱臨縣太窮了,不過那金汁都還在?”
老方掏出酒壺猛喝了兩口,似是回憶了一下,說道,他年紀大了,本就看淡生死,死前能有酒喝,便已知足。
“哎呀老方你可真是不嫌事兒大,快別喝了,帶本官去取金汁來!”敵人都打到城下了,看到老方竟然還悠哉的喝著酒,閻應元就氣不打一處來。
就在老方與閻應元回城中取金汁的空當,城牆上的千戶所少年與農民軍們打的不可開交,槍聲、喊殺聲、慘叫聲,聲聲震天。
原本以爲到了城下就不必再受AKM的肆虐,誰知到了城下槍聲仍舊沒停,雖然每面城牆都只有二十幾支,但給衆農民軍造成的心理壓力確是極大。
如此近的距離,身旁剛纔還好好的基友,片刻就被AKM子彈削去半個腦袋,子彈打在胳膊之上,胳膊更是直接連骨頭帶肉飛出去好幾米遠。
臨城城牆是不高,但云梯剛架上去,就被膀大腰圓的前關寧軍猛漢掀飛。
這些蒙人漢子,左手持著小圓盾,右手持大刀,如砍白菜般,農民軍從雲梯上冒出來一個砍倒一個。
這勢頭一直持續到農民軍的弓弩手就位,農民軍自從京城敗退回老巢,已經修整了整整半年,袁宗第等將領也吸取了農民軍裝備落後、軍紀散漫的教訓。
從山西晉商手中獲取了大量來自明軍的武器裝備,嚴加訓練幾個月,否則就這陣勢,到不得城下這些農夫們就撂挑子跑路了。
弓弩手在重盾兵的掩護之下,在城牆下瘋狂的向城牆射著弩箭、箭羽,霎時間便有不少士兵或胳膊、或肩膀中箭,被打的冒不出頭。
大戰陷入膠著之中。
在山海關大戰之前,劉鴻漸的萬歲山千戶所一直以來還是一撥新兵蛋子,即使是劉鴻漸本人,也並非什麼勇將、智將。
更多的時候劉鴻漸是以一個略有些魯莽、還愛感情用事的將軍身份出現在大明的遼東軍之中,單以性格沉穩、戰局把控而言,劉鴻漸甚至遠不如二十幾歲的陳明遇。
而閻應元在萬歲山千戶所中更是名不見經傳,大明典史千千萬,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何會單單被劉鴻漸召集到這天子親軍中,還授予了副千戶的職位。
從未入品級的典史,到從五品的副千戶,閻應元似乎只是把感恩放到了心底,每日裡勤勤懇懇的給劉鴻漸打下手。
所有人都想不到,萬歲山千戶所第一次守城大戰,就守出了一個守城大師級的人物。
正在千戶所士兵頂著箭羽,苦苦支撐的時候,閻應元帶著一隊壯男,挑著密封的大木桶喊著口號而來。
閻應元示意這隊壯漢們掀開木桶蓋子,一股濃烈的龍涎香味道從城牆後面飄了起來,味道直刺入每個士兵的鼻子。
剛纔在兩軍廝殺的空當,閻應元已經把金汁煮沸,幾口大鐵鍋瞬間被架起,開始生火燒水。
金汁,本是一種藥,每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取壯男糞便,加清水稀釋,攪勻成汁,以棉紙紗布清濾,加入黃土少許,入甕,粗碗覆蓋密封,埋入地下至少一年,年久彌佳。
其汁呈黃色(如淺茶色),黏稠綿延,極爲掛勺,無毒無味,療暑熱溼毒極效。
金汁後來被廣泛用於守城,是因爲幾百年前的一次攻城戰中,守城方的水源被斷,不得已,埋在地下的數百個金汁大甕被起出來,熬沸後用於防禦。
事實證明,效果極佳。
與沸水相比,金汁黏稠掛勺、帶有火鹼的特性,遇到普通的皮甲,一滴金汁落上去,瞬間就能把皮甲侵蝕半層厚。
金汁的沸點遠高於水,一小滴金汁裡所攜帶的熱量都不是士兵皮膚可以承受的。
閻應元成了城牆上最忙碌的人,冒著不時飄上來的箭羽,以及嗖嗖劃著冷風的弩箭,就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般,一會跑到東邊查看鐵鍋裡的沸水,一會指揮往下潑金汁的壯男。
“你們等等,你們要幹什麼?哪有把金汁整桶往下倒的?你們還以爲這是開水嗎?”
閻應元鬍子翹起老高,指著幾個看上去明顯是老實人的壯年農夫。
“你們有沒有用大糞勺澆過地?澆地的時候是你們現在這麼做的嗎?
對,把桶放下,去拿糞勺,啥?沒有糞勺?瓢總有吧?
一瓢一瓢向下澆,要澆勻乎了,就當澆農家肥,好好幹,今晚劉大人請你們吃肉!”
“你,你,還有你,是不是沒事幹了?都站起來!去那邊每人取一支長槍過來!
看著賊軍上來……以前都插過青蛙吧,一個意思,插青蛙的時候該插什麼部位?現在還插什麼部位!
還有你們幾個!”
閻應元指著七八個才十多歲的少年。
“去趕緊給鐵鍋加柴,要趕快燒開!”
閻應元在城牆上跑來跑去、吆五喝六,身邊跟著的兩個持盾的少年擔心主官被射,也只能小跑著左右護持。
就這樣百多名從未上過戰場的壯漢竟然被指揮的井井有條,可城牆下的農民軍就不幹了,本來還勢均力敵,等著爬上城牆回去領賞銀。
先是噼裡啪啦吃了一頓槍子兒,然後又淋了一身的金汁,許多士兵躺在地上哀嚎不已,金汁沾染皮膚,用手一抹一層皮就被灼燒下來。
只持續了一刻鐘不到,農民軍的第一波進攻便敗退了。
劉鴻漸在一旁牛大棒槌的護持之下,看的是目瞪口呆。
“行啊,老閻,平日裡看你半晌蹦不出個半句話來,今日這一手真是讓本官大開眼界!”劉鴻漸也是不吝溢美之詞。
江陰八十一日,閻應元、陳明遇、馮敦厚三人,正是靠著指揮數萬江陰民衆斬殺滿清三王十八將,臨縣這種人口不過五萬的小縣城,自然是小菜一碟。
平頭哥真不愧是平頭哥!
“慚愧慚愧,大人過獎了!”閻應元被誇的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歷時半個時辰,臨城攻防戰的第一波攻勢以袁宗第的失敗而告終。
僅僅半個時辰,臨城四周已經成爲阿鼻地獄,中了子彈、缺胳膊少腿兒的屍體遍佈城周,被金汁淋瞎眼睛來不及撤退的士兵,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
幾天之後,凡是皮膚接觸到金汁的士兵絕大多數都將在痛苦中死去,因爲,在這個年代,金汁造成的感染,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粗略估計,農民軍此次進攻,至少有一千二百餘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而受傷的至少也是這個數。
承受著四面弩箭攻擊的千戶所士兵傷亡也不低,沒有辦法,戰爭,從來都是要死人的。
“常鈺,統計我方傷亡!”
打退了袁宗第的第一次進攻所產生的喜悅感並未持續很久,城牆上也是哀嚎聲遍佈,讓得劉鴻漸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稟大人,此次戰鬥,萬歲山千戶所共戰死士兵一百四十二人,其中射擊百戶十二人,刀槍兵百戶一百零八人,盾兵兩人,騎兵百戶二十人。
傷兩百二十七人,其中八十四人無法參與接下來的戰鬥。”
常鈺雙目發紅,這裡面有幾個是他親自帶的手下。
“大人,城上協防的八百餘百姓,戰死四百六十餘,其餘大部皆受箭傷!”常鈺沉聲又說道。
“知道了,從刀槍百戶中擇射擊成績優異者補上射擊百戶的空缺,下去佈防吧!”
劉鴻漸聲音低沉,常鈺似是也感受到了什麼,拱手退下去佈置接下來的城防。
不用否認,每一場攻防戰中死亡最多的肯定是協防的民夫,這些民夫沒有盔甲防護,更沒有經過訓練,往往驚慌失措間忘記躲避,喪於敵手。
射擊百戶只需把槍口對著城下便可進行射擊傷亡尚可接受,而騎兵百戶的兵士更是從僅剩下的關寧鐵騎中併入,皆身著重甲,尋常箭羽除非射中脖頸或面部,否則皆不可破。
死亡人數最多的便是刀槍百戶了,半個時辰前,這些還扛著長槍、大刀活蹦亂跳的少年,頃刻間死去一百多人。
按照後世,他們都還未成年,這些少年是如此的信任他,相信跟著他,便可以吃飽飯,便可以讓家裡的寡母過上好日子。
戰爭不是兒戲,一個微小的失誤,便可以輕易奪走手下士兵的生命,當初徵兵劉鴻漸還意氣風發的專門找家中曾有親人戰死的孩子入伍。
他現在真想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幹嘛非要找這些孩子來爲自己賣命?
僅僅是爲了服從管教?這些孩子的家中,大多已經失去父親、兄長,如今……
如何向他們的母親交代?
此時的劉鴻漸也終於真實的領會到,什麼叫做‘爲將者,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
“大人,敵軍又有所動靜了!”閻應元出聲稟告,打斷了劉鴻漸的自責。
戰爭已然如此,內疚也無法挽回,他必須盡全力守住城池,方可保住城中百姓以及手下的兩千兵士。
劉鴻漸走到城頭,向遠處的敵軍望去。
在敵軍軍陣後方,一排排的戰馬拉著一個個蓋著黑布的東西,緩緩向著臨城挪動。
那黑布下的東西似乎很重,除了需要戰馬拉,後方還有五六個身著普通家丁服飾的壯漢在齜牙咧嘴的推。
“大人,有可能……是佛郎機!”閻應元眼神微瞇,聲音有些顫抖。
太原府的城防是配置有十二門佛郎機大炮的,雖然與之前李自成攻擊京城時的佛郎機相比,噸位並不大,但臨城的城牆既低且薄,僅在地基以青石鋪地,上首皆爲青磚。
這時的火炮雖然只能打出實心彈,但也遠遠不是臨縣的城牆能夠承受的。
一開始袁宗第本沒想把這些大傢伙帶過來,在他看來,臨縣這等彈丸小城,只消他嚴加訓練的士兵一個衝鋒即可拿下。
但保險起見,最終還是接受了手下的建議,帶上了這些笨重的傢伙。
佛郎機移動不便,袁宗第又是急性子,纔有了剛纔的試探性攻城,一直到戰鬥結束,這些大傢伙才被拉到城下。
“袁總兵,範某不負所望,終於是把這佛郎機給大人帶過來了!”範永鬥久未運動,從孟縣騎馬而來,已是落了一身汗,氣喘吁吁的道。
“是啊總兵大人,此番我們八兄弟鼎力支持大人,希望大人旗開得勝,能救出小兒,殺了城中那賊官!”王有才也是一臉諂媚的給袁宗第見禮。
“大膽!什麼總兵,要叫闖王,此乃新任的闖王大人!再敢亂語舌頭給你割了!”
滿臉鐵青的袁宗第還未開口,身後的金眼彪把刀抽出半拉,怒喝道。
“是是是,是小的嘴拙,還請闖王大人寬恕則個!”王有才彎腰謝罪,腰都快彎成直角了。
“退下,休得打擾本王指揮作戰!”袁宗第終於開口,但說的話讓範永鬥等人十分心寒。
他們可是花了大價錢,僅銀子就出了六十萬兩,要知道袁宗第總共才一萬六千兵馬,就算他截下一半,發到所有兵士手中也有近二十兩。
也正是因爲這些銀子,才讓得這些士兵悍不畏死,這袁宗並怎的翻臉不認人呢?
“大王,咱太原府的佛郎機大炮最佳設計距離是兩百步,是否到達預定位置後馬上開炮!”
負責火器的一個兵士抱拳請示袁宗第,在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小跑著傳令而去。
“不能讓這些大炮靠近城牆,傳我軍令,調集東、西城牆上的射擊手,給本官打他們的馬匹,還有推炮的人!”
劉鴻漸感受到了威脅,城牆距離弗朗機還有三百餘米,考慮到AKM的精度,不得已只得抽調更多的射擊手。
一陣槍聲過後,拉著十二門佛郎機的軍馬均已倒下,推重炮的家丁們也是抱頭鼠竄。
“哼!派重盾兵協防,就是推,也得把炮給本王推過去!”袁宗第大怒。
少傾,一排排扛著重盾的兵士從兩邊走出,在每一門炮前形成防禦帶。
“F,U,C,K!”劉鴻漸大罵一聲袁宗第的狡詐。
他往敵陣後方看去,想找尋袁宗第的身影,不想袁宗第沒找見,反而碰到個到個熟人。
瑪德,是王登庫那老雜毛,此番戰事果然是這廝鼓動的。
“老方!帶幾個人去你家後院柴房,把那幾個混吃等死的傢伙給本官帶過來!”
臨縣駐防的萬歲山千戶所士兵與袁宗第部僵持在城下,攻城損失太大,指望靠人力把佛郎機運到城下,又要相當的時間,但袁宗第一點都不急。
他有的是時間,反正他知道臨縣只有兩千守軍,而他還有一萬四千被銀子迷昏頭腦的猛士。
但此時的劉鴻漸卻真的是有些急了,已過中午,劉鴻漸往北方望了望皺起了眉頭,報信的哨騎已經回來了半晌,這魏鵬鴻怎的如此慢?
“大人,六個犯人已經帶到?!狈娇h令回來覆命,身後幾個壯男押解著被繩索綁的結結實實的六個晉商之子。
劉鴻漸給牛壯遞了個眼神,牛壯隨即拉起王有才,就往城垛口按。
“大王饒命!我家有錢,你要多少錢我爹都會捨得,大王饒命啊!”
王有才還以爲這廝要把他從城牆上扔下去,嚇的褲子都溼了。
“瑪德,誰是你大王,你這個沒種的傢伙,閉嘴!”
牛壯聞到一股子騷味兒,鼻子都氣歪了,一巴掌扇在王有才後腦,直接把這廝扇的迷迷瞪瞪,只覺眼睛周圍都是星星在轉。
“王登庫,你可識得此人?”劉鴻漸抓著王有才的頭髮把他低垂的臉面向城下。
王登庫本來在袁宗第軍後方,聽到城牆放下高喊他的名字,一開始還納悶兒,瞇縫著老眼看向城牆。
“老爺,那是咱家大少爺!”年輕的王家家丁眼神好,從盾牌後冒出半個頭看了一眼,指著城頭的人說。
“我兒,我的兒??!爹來救你了!你能聽到嗎?”
果然還是親兒子,一聽下人所言,王登庫竟然激動的從盾牌後走了出來,前進了幾步高呼道。
王有才被牛大棒槌一巴掌扇在後腦,剛清醒過來,就聽到遠處一個極爲熟悉的聲音,眼神立馬熱切了起來。
“爹救我!爹救救……”
啪——又是一巴掌,這次王有才直接暈了過去。
“王登庫,你們八人聽著,此事因你們而起,本官不跟你們廢話,城下這大炮每往前十步,本官就殺你們一個兒子,現在你有三息時間考慮!”
佛郎機一直在緩慢的朝城下挪動,目前距離城下還有兩百多米,劉鴻漸估摸了一下厲聲喝道。
牛壯隨即倉啷一聲抽出戰刀,鋒利錚亮的戰刀閃爍著耀眼的刀芒正好刺入王登庫的眼睛,王登庫一哆嗦,剛轉過身邊,便看到身後七個爾虞我詐半生的同僚。
靳良玉臉色鐵青不發一語,黃雲發不置可否,其餘幾人皆臉色焦急。
對了個眼神,除了靳良玉和黃雲發外,其餘六人小跑著去找袁宗第,苦著乞求袁宗第救救他們的兒子。
可以商人之姿想去把離弦之箭奪回,怎麼可能,軍隊可能會被將軍影響、被皇帝影響,但唯獨不會被他們認爲卑賤、貪財的商人影響。
任六人如何哭嚎,袁宗第連營帳都沒讓六人進去。
城牆上劉鴻漸默默計算著時間。
“時間已過,王登庫,與你的兒子道個別吧!”劉鴻漸大吼。
“牛壯,動手!”還不待王登庫趕過來,劉鴻漸便下令,萬歲山千戶所那些戰死的少年,令他心痛,匪賊誤國,奸商更是可恨。
牛壯怒眼圓睜,大喝一聲,只一刀,昏迷著的王有才便人頭落地,牛壯被噴了一身鮮血,手提著王有才的腦袋,扔下城去。
剛跑來見兒子最後一面的王登庫以及其餘幾人,只看到從城頭丟下來一顆人頭,王登庫哀嚎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雖然此番行動,幾人早已對兒子生還不報希望,可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身首異處,還是讓他們悲痛欲絕。
“現在知道鬼哭狼嚎了?你們勾結韃子戕害我大明百姓時,爲何不見你們哭?他們失去父親、失去兄弟、失去兒子,妻子被韃子侮辱時,爲何不見你們哭?
奸商無國,賣主求榮,該死!牛壯,下一個!”
樑尚高、田如海、範建……
每隔一分鐘,一顆人頭便從城牆落下,半刻鐘後,直到最後一個人身首異處,佛郎機以距離城下不足二百米。
“聽我號令,正前方八大奸商處,掃射!”劉鴻漸突然給城頭的射擊百戶士兵下令。
突突突——陣陣槍響撕破長空。
八大晉商巨佬無力的跪坐在袁宗第軍前,一個個瞪著血紅的眼睛,似乎還未從喪子之痛中清醒過來。
雖然距離甚遠,但仍有幾顆飛速的流彈打中了八人中的兩人,八人從噩夢中驚醒,互相拉扯著趕緊躲到了重盾之後,只留下兩行血跡。
轟轟——
正中的兩門佛郎機炮終於調整好了位置,裝好了彈丸,重達二十磅(約十八斤)的炮彈帶著巨響,撞向臨縣城牆。
城牆上的士兵分明的感覺到牆體的微震,一發炮彈打在城牆上,大塊的青磚被炮彈的巨大沖擊力打的剝落下來。
另一發炮彈的目標則是城門,城門雖沒有城牆堅固,但守城的佈防指揮是閻應元,城門後早已被其用巨石塞堵,倒是不必擔心。
轟轟轟——又是三門調整好角度的佛郎機發射了。
“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