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和D市已經徹底淪陷了,試圖救援的,去找親人的,想要從中過路的幾乎都一去無回……”
“G市的情況還算好,我認識的人大部分都逃了出來……”
“喪屍也是會進化的,聽電臺的有關專家說第二波大幅進化下個月就要來了……”
這是如今交流的主要內容。
明明末日開始還不到一個星期,夏小彌卻像是跟世界脫節了一般,對他們所談論的話題完全插不上嘴。即便是和白綰綰聊天的時候也一樣,除了談些小女生的東西外似乎就沒有什麼可以交流的共同點了。
這一認知讓夏小彌覺得自己很無知也很沒用,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有些埋怨林無期的。因爲他不僅僅造成了她如今這種消息閉塞的情況,而且看起來什麼都知道卻從來都不說口……但很快她就爲她這種思想感到了羞愧和自我厭惡。
果然,在末世裡最可怕的果然是人心吧?明明那纔是她最該感謝的人啊,卻生出了截然相反的糟糕想法。
有些不開心的,夏小彌把自己團縮起來,抱著兔子坐在沙發上發起了呆。
“請問,我能坐在這裡嗎?”
夏小彌順著聲音方向擡起頭,看見了站在沙發前的白綰綰。
“前面的椅子幾乎都佔堆滿了。”
夏小彌愣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朝林無期那裡望了一眼,見對方不爲所動就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可以。”
她從中間往邊上挪了一下,讓出了一個位置。
反正這沙發也不是她的……
“好軟啊~”白綰綰衝她笑嘻嘻的。
“小彌你真是好福氣。”
“……啊。”
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或者說無論怎麼回答都很奇怪。夏小彌含糊的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音節。
“我可以抱抱你的兔子嗎?它看起來真可愛。”
“……”
儘管不是那麼願意,夏小彌到底也沒有拒絕。她並不想在初次見面時留給對方一個不太好相處的印象。
白綰綰似乎對那隻兔子很感興趣。她抱在懷裡之後就沒有撒手了。
夏小彌看那兔子在白綰綰的腿上和平時毫無不同的窩成了一團球,便也沒管了。
雖然手裡有些空落落的……
夏小彌將注意力放在了三個男人那邊。
陳伯正在整理他們搬上車的東西,而林無期和張知凜則在相互交流情報——準確說是張知凜在單方面的透露情報。而林無期則在一聲不吭仔細聽著。
林無期似乎是對末世一無所知,可卻偏偏總能在一些較爲含糊的關鍵點上加以追問,甚至引導著張知凜找到了答案。
——所以說,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這麼想著,夏小彌垂下了眼睫。
真是奇怪呢,林無期這個人。
毫無理由的將她從廢墟旁帶離,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就算在十分糟糕的環境裡也竭盡可能的爲她提供著優渥。所有的資源都是先緊著她的,哪怕都是他拼力得來的。
林無期對夏小彌好嗎?當然好啊,卻好的讓她感到了虛幻。
就像踩在雲朵上仰望天堂,以爲近在咫尺,卻只要踏前一步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面對未知和危險的時候林無期無疑是可靠的,可以一旦走出了那種特定情況,夏小彌就無法再感到安心了。
林無期身上充滿太多的未知了,可他從一開始就未曾打算告訴夏小彌一分一毫,哪怕那些所謂的情報在如今的末世裡已經算不上什麼秘密了。
所以直到現在,夏小彌對於末世的認知都還是一紙空白。她只知道那是危險和殘酷,卻不曾真正見識過何爲危險和殘酷。
就像是被剪短了鬍子的貓,在失去了對世界的丈量之後,一切都變的那麼陌生而可怕。
不安如影隨形,讓她幾乎甘願放任自流的成爲了依附他人的存在。
好在她突然驚醒了,被這夥突如其至的人。
——或者說突如其至的“外界”。
車子終於發動了。
這次開車的是陳伯,林無期和張知凜依舊在談論著。
他們的談話夏小彌聽的很認真,也是從中她聽得了從收音機裡接受政府情報,明白了何爲異能者,也明白了晶核作爲貨幣和升級的作用。
張知凜是雷火雙系異能者,雷系和火系都達到了三階。陳伯是二階力量型異能者。就連白綰綰三天前也覺醒了水系異能成爲了一名異能者……
林無期後來也介紹說他是力量和速度雙系異能者。他並沒有介紹夏小彌的,而大家也司空見慣的將這種空白默認爲了沒有異能。
原本停留在她身上的陌生視線不甚在意的移開了。
“……”
夏小彌在末世初期是發過燒的。她也像那些異能者們一樣掙扎著好了起來,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力量。
——那只是一場普通的感冒。
吶,命運有時就是這麼的不公平。它可以給予一個人雙系甚至多系異能,卻也可以吝嗇的毫不給予。
而她甚至不能去抱怨它,因爲那種抱怨只會令她的未來更加苦難。
嘈雜的聲音將夏小彌的目光吸引到了窗外,透過佈滿劃痕的玻璃,她看到了一夥徒步行走的人。他們揹著巨大的包裹,灰頭土臉拖家帶口的前行著,望向車子的時候眼中折射著十足渴望。
這是夏小彌第一次看到其他逃難的人,雖然早有設想,但真正見到時還是感到了刺痛和不忍。
“不幫他們一把嗎?”她忍不住問道。
車廂裡沒有人回答她,大家都是一副看慣了的樣子。倒是張知凜,因爲她的這句話多看了她一眼。
“不去幫他們嗎?”
她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可這次的聲音卻不可避免的小了許多。
依舊沒有人說話。陳伯面色如常的開著車,後視鏡中他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
夏小彌也不再說話了。她望著車外,很快便自己明白了答案。
她之後陸續看見了不少人。有抱著嬰孩的婦女,瘸了腿的青年,還有連一口水都捨不得喝的老人……
她看見了更加可憐的面容,有著更加悲慘遭遇的人,更加讓人難以拒絕的祈求目光……
——她不可能救的了所有人,這是眼前的畫面所透露給她的答案。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一旁的白綰綰開了口,她看著窗外的人們,面容十分平靜。
“你在想能幫一點是一點,在想關於被衝上沙灘的魚的故事——‘這條小魚在乎’對吧?”
她繼續說著,並不打算去聽夏小彌的回答。
“但人和魚是不一樣的。”
“……”
夏小彌聽懂了她的意思。
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對此心懷感恩,總有些人會因爲貪婪以怨抱德,而這一車的物資也足以勾起大部分人的貪婪。
對於白綰綰他們的冷漠和無動於衷,夏小彌其實也不難理解。一路北上,突出重圍,他們大抵見慣了這種事,也遭到了足夠的背叛,最初的心再怎麼溫熱如今也結出了厚厚的一層冰。
但夏小彌還沒有經歷過那個過渡期——或者說正在經歷。這也就是爲什麼,她的行爲看起來是那麼的突兀和不合拍……甚至是掉鏈子的。
如今的夏小彌現在就像是故事裡那隻孤獨的鯨魚,和別人錯開了頻率的發聲著。她的憐憫和同情心在別人看來是麻煩是累贅甚至是不懂事的。
無法得到迴應更無法得到支持。
可知道歸知道,夏小彌仍是難以接受。
如果時光註定讓一個人漸漸冷酷,柔軟的內心佈滿老繭,那麼她希望能在那一刻來臨之前竭盡可能的幫助更多的人。
——大概這便是她的固執與堅持吧。
這也就是爲什麼,她現在趁著停車的短暫空擋,悄悄從路邊撿回了一個被布包裹的嬰孩。
她甚至連嬰孩的臉都來不及看就匆匆忙忙的被催促著往車上趕。然而剛迎面撞上林無期,那嬰孩便被他無情的一劍挑了出去。
嬰孩沒有夏小彌預想的發出啼哭,而是發出了不屬於人類的嘶叫。下一秒,林無期的劍便終止了這聲音。
夏小彌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們怎麼還不上車?出了什麼事嗎?”
站在車門前的張知凜催促道。
“沒事。”
林無期頭也沒回的答道。
“走吧。”
這句是對夏小彌說的。但也僅僅只是這麼一句話罷了。
明明對方沒有罵她也沒有責怪她,甚至還有一筆揭過的意思,但夏小彌卻偏偏感到了一陣委屈,委屈得讓人眼睛發澀。
其實從隊伍開始合併的時候,夏小彌就發現林無期不太一樣了。雖然依舊少言少語面無表情,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對了。
如果將之前的相處模式比作精心圈養,那麼現在就是不聞不問的放養。
反差之大的令人不安。
夏小彌直視著林無期的眼睛,妄圖從那一片深藍的冰海中找出答案。
“你們快點,車子要發動了 !”
“……”
因爲個人的私事而去拖延大家的時間是不對的。架不住張知凜的聲聲催促,夏小彌低著頭繞過林無期向車門跑去。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能不懂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