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卿九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俊美的臉。

她猛地擁著被子坐起，“你怎麼……”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突然就想起來昨晚上答應下來的事，那個一日之約，嘴角僵了僵，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會答應他那樣的要求。

可當時他那樣看著她，那樣奇怪的表情……

嘆息一聲，算了，答應就答應了。

好歹他終於肯放她離開了。

“你先梳洗一下，朕去殿外等你。”知道她不習慣別人看著，霄祈站起身，可能是因爲腳麻了，他又頓了片刻，才走出去。而他前腳離開，隨侍的宮婢送來了一套衣服。

不是宮裝，是一套很普通的女子襦裙。

她展開瞧了瞧，火紅色的色澤，像極了一團炙熱燃燒的火焰。

沒有多想，梳洗過後換上了這件衣服，等一切準備妥當，她纔看了一眼銅鏡裡的女子。

目光落在那一頭隨意被綢緞束住的白髮，眉頭微微隆起，過了今天，他走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

她的生死，再與他無關。

只是心卻像是堵了一塊，幾乎喘不過氣來。

卿九打開房門，可在看到寢殿外等著的人時，卻是怔住了。

霄祈也換了一身同樣色澤的錦袍，她僵著眸仁瞅了瞅他身上的紅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怎麼這麼像是……喜袍。

她被自己這詭異的想法嚇了一跳。

“我們走吧。”

霄祈的聲音極輕的傳來，竟是直接走過來握住了她左邊的手，她一縮，就要甩開。

卻沒有甩開。

她怒瞪擡頭：“霄祈，你給我……”

只是等看清楚了他眼底落寞卻固執的光，眉頭隆起。

“就這一天也不成嗎？”

他的聲音更低了。

卿九咬住下脣，撇開了視線，心口因爲他的眼神而抽疼抽疼的，卻是沒有再掙開。

辰時三刻，兩人去了正殿，那裡朱池早就擺放好了早膳，清粥小菜，四菜一湯，很不像是霄祈的作風。她歪過頭，他回以一笑，薄脣勾著，他長得本來就俊美，此時發自內心的笑容讓他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晃得人眼暈。她快速地低頭，面無表情，心卻是突然亂成一團。隨意一瞥，看到那很入口卻樸素的小菜，瞇著眼挑釁道：“霄祈，你國庫空了？”

他竟然也會吃這些？

霄祈只是笑笑，拉著她坐下。

只是一旁的朱池看到自家主子不解釋，欲言又止。

卿九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了頭。

“朱池，你先下去吧。”霄祈在卿九身旁落座，淡淡瞥了他一眼，出聲。

朱池惴惴不安的離開後，整個正殿竟然只剩下霄祈和卿九兩人。

他拿過一個小碗，盛了半碗清湯，遞到她面前，“嚐嚐看。”

卿九狐疑地看著他，他這麼積極，不會在藥裡下藥吧。

於是，也不動。

只是死死盯著那碗擺在面前的湯。

霄祈看出了她的想法，把湯端了過來，先喝了一口，才遞給她：“這回放心了？”

被指出心思，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卻撇開了視線，依然不喝。

該死的，竟然讓她喝他喝過的湯，他知不知道有個詞，叫做……嗯嗯嗯嗯啊？

霄祈怔怔看著她突然微紅的臉，不明所以。

視線重新落在清湯上，湯煮的火候適中，剛纔他也嘗過了，味道雖然不算美味，可也不至於難以下口，她怎麼……隨即，目光落在那湯勺上，清湯拂著漣漪，像是一隻小手撓了下他的心口。

他薄脣一抿，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墨瞳極亮地看著她，轉過頭，把剛剛喝過的那一碗放到了自己面前，又重新盛了一碗，遞到她的面前，聲音柔的不可思議：“喝吧。”

卿九想，這傢伙肯定是看出來了，回頭，睨了他一眼，纔不甘不願地悶頭喝起來。

嚐了一口，她就怔住了。

看來他這國庫肯定空了，不然他不會財務緊張到連御廚都換了。

這做飯的手藝，嘖嘖，差的真不是一個兩個等級的。

不過好在她也餓了，把小半碗湯都給喝了。

一擡頭，就看到霄祈正一眼不眨地望著她，她瞪眼，喝湯有什麼好看的？他至於看得這麼認真？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下巴一點，奴了奴他碗裡的，紅脣一張，吐出四個字：“浪費可恥。”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就覺得他心情好的不可思議。

尤其是在看到她空了的碗，重重應了聲，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竟是一口飲盡。

她咂舌：“霄祈，你昨天……是不是餓著了？”

否則，真是難得他竟然會如此粗魯的喝湯。

她見過的霄祈，雖然也不至於太過，可皇家的禮儀他一向遵從，所以，雖然對他有成見，可不得不承認，他在飲食禮儀上，才真正算得上大家風範。

可現在這樣的霄祈……

他肯定是餓了一天了，否則，至於吃的這麼歡實麼？

辰時三刻，兩人吃完早膳，他牽著她離開，這次卿九直接無視了。

她掙了三次，每次要掙開，他就會可憐兮兮地垮著肩膀瞅著她，“就這一天也不行嗎？”

她真想掄圓了手臂甩開：就是不行啊。

可無論她怎麼掙，他的手都像是鉗子一般，掙不開，逃不了。

所以，乾脆放棄。

兩人就這樣走出了華音殿，殿外竟是直接停著一輛車輦，他扶著她上了車輦，兩人剛坐穩，車輦就開始徐徐走動。

車輦出了宮，最終停在了陵城的街道上。

她挑起簾幕，看了一眼過往的行人，眸仁裡掠過一道異樣，重新放下之後，還是忍不住看向霄祈確認：“在這下？”

“……是。”

看到他真的點頭了，卿九的目光也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