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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重遊帝陵

匈奴大汗王的黃金大帳之中,有上好的牛乳香在空氣裡輕輕飄蕩,金樽之中盛著幽香四溢的馬奶酒,帳外的北風嗚嗚的吹著,不時的捲起大帳的簾子,帶進一溜細細的寒霜。黃金家族的女奴們手腳麻利的將帳簾掩住,用鉤鎖勾上,再在炭火盆裡添加火炭,燃的一室暖容,才迅速的退了出去。

旭達烈坐在大帳的正中央,一身白色大裘,配合著他古銅色的肌膚和銳利的眉眼,越發(fā)顯得雍容華貴、高高在上。青夏坐在炭火盆邊,伸出冰冷的手在烤著火,近來她的身體似乎越發(fā)的虛弱了,面色整日蒼白,憂心忡忡下再也無法掩飾那蒼白下隱隱透出的一絲死氣。

大帳內(nèi)很安靜,四角的大鼎中燃著上好的沉水香,味道清淡,在牛乳香的掩蓋之下竟透出絲絲細密的香甜,像是江南三月的煙雨,不同於北地大漠的雄渾,別有一番小橋流水的味道。不時的,還有清水沸騰的咕嘟聲。旭達烈的呼吸沉穩(wěn),雙目微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樣子十足就是一個城府深沉的上位者,哪裡能看出半點當日北地雪原上的青年的影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緩而過,終於,匈奴的王者清了下嗓子,聲音略略帶著一絲沙啞,斟字酌句的說道:“你,這些年……”

“我不想問你是如何從旭達烈變成了骨力阿術(shù),所以也請你不要問我這些年的去向和發(fā)生了什麼事。”

面色蒼白的女子突然沉聲說道,神情冷然,沒有半點表情的波動。骨力阿術(shù)微微一愣,許久,才繼續(xù)說道:“班布爾和那克多在哪裡?”

“他們在北秦的北疆大營當兵,已經(jīng)有六年多了。”

旭達烈默默的點了點頭,眼神深沉,目光如水,緩緩說道:“我後來回到村子裡,你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你們走之後,穆連人又來劫掠了幾次,村子裡已經(jīng)找不到活著的人可以詢問了,我也是後來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了姆媽家。阿茉葉只說他們兩個跟你走了,卻一直沒找到下落。”

旭達烈的聲音娓娓道來,青夏的思緒不由得一陣飄忽,又想起了在村子裡住的那兩個年頭,善良的多伊花大嬸,魯莽的那克多和愛耍小聰明的班布爾,那時候的阿茉葉還沒有馬鞭子高,西林辰總是站在房檐之下溫和靦腆的笑,還有旭達烈打回來的野味,爽朗的大笑,執(zhí)著簡單的眼神。轉(zhuǎn)眼間,很多年,那些飄零的過往,終於一去不回了。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這些簡單溫暖的記憶似乎打動了女子的心,多年的交情如流水一般滑過她的生命,她緩緩的擡起頭來,對著旭達烈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我很好,你呢?”

女子的笑,瞬時間像是璀璨的陽光一般溫暖刺眼,旭達烈的神智微微有些飄忽,他愣愣的看著青夏,過了好一陣,才尷尬的笑笑,說道:“我也很好。”

突然之間就不知道再說些什麼纔好,時間的巨輪滾滾而過,像是天神的巨斧,在兩人之間砍下一條巨大鴻溝,無論再怎樣粉飾太平,都是已經(jīng)無法跨越的了。曾經(jīng)執(zhí)著的要爲了心上人出門建功立業(yè)的旭達烈已經(jīng)不在了,他贏得了太多的同時也失去了太多。

旭達烈站起身來,似乎有些慌亂,他拿起一隻酒碗,走到青夏身邊,咧開嘴角笑著說道:“不管怎樣,就當是慶祝我們今日重逢,夏青,我先乾爲敬。”

說罷,仰頭就將碗裡的烈酒一口飲下,隨即拿起一旁的酒壺,一邊倒酒一邊對青夏說道:“你也來喝一碗。”話音剛落,他一個沒拿穩(wěn),酒壺就從手上猛的掉了下來,垂直的灑向青夏的裙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青夏出手如電,一把就穩(wěn)穩(wěn)的接住落下來的酒壺。如此同時,旭達烈似乎因酒壺掉落而吃了一驚,也想過來抓酒壺,卻不想自己手裡還拿著一隻盛了半碗酒的酒碗,他左手一張,緊隨其後的酒碗又掉了下來。青夏眼神何等銳利,迅速接住,出手穩(wěn)健,竟連一滴酒都沒灑出來。

旭達烈的眼神頓時變的銳利,青夏左手持碗右手持壺,瞬間瞭然,擡著頭面色不變的看著旭達烈,將東西放在長幾上,穩(wěn)健舒緩,沒有一絲拖拉。

男人的聲音卻陡然間變的低沉了起來,許久之後,才沉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夏看著這個已經(jīng)變得陌生的男人,靜靜不語,眼神卻漸漸露出透骨的寒芒。

旭達烈絲毫不懼於她冰冷的眼神,繼續(xù)沉聲說道:“孤軍深入,死守樓蘭的南楚東南大都督夏青,究竟是不是你?”

青夏冷冷一笑,聲音帶著一絲些微的嘲諷,淡淡的說道:“你早就知道,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的問我?”

旭達烈眼神一寒,沉聲怒道:“我不知道!”

“是嗎?”青夏霍的一聲站起身來,冷眼看著旭達烈,怒聲說道:“你若是不知道,當日攻進樓蘭,爲何不與燕回齊安一同登上城樓?斬倒帥旗,誅滅敵首,對於匈奴武士來說是何等的榮譽?草原大漠上的男人最注重的就是軍功,爲何你要強行命令匈奴全軍不可上城樓?是怕真的是我,怕背信棄義,不敢面對我這個在你任性自私遠離家鄉(xiāng)時照顧了你的母親兄妹的恩人嗎?”

旭達烈話音一滯,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青夏冷眼望著他,淡淡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雖然當日我不知道匈奴之中由你主帥,但是就算我知道,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沙場之上尚無父子,何況你我這萍水相逢的淺薄交情。所以今日,你即便是馬上就出去昭告我的身份,殺了我爲你匈奴百萬軍民報仇,我也無話可講。”

旭達烈眼神頓時閃過一絲少見的柔軟,上前一步就想拉住青夏,沉聲說道:“夏青……”

“匈奴和南楚立場不同,已是敵人,但是我想知道的卻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旭達烈,還是骨力阿術(shù)?”

旭達烈神情微微恍惚,許久之後,才沉聲說道:“在你面前,我永遠是六年前的我。”

青夏脣角輕輕一笑,伸出手去,就握住了旭達烈的手掌,悲聲說道:“多伊花大嬸臨死前,還千萬囑咐我說一定要找到你,如今,若是她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樣出息,必定可以瞑目了。”

旭達烈眼中波光一閃,就伸展手掌,隨即,緊緊的回握住了青夏的手。

當天晚上,青夏就住進了旭達烈的黃金大帳之中。夜裡,大漠上一片安靜,隱隱有蒼涼的蒙古調(diào)子。青夏帳內(nèi)的燭火早已吹熄,但是藉著外面明亮的月光,所有的東西還是可以一目瞭然。收拾好行李乾糧,穿好防寒且靈活輕便的皮袍子,帶上貂皮小帽,將滿頭秀髮盤起,將匕首插在靴子間。青夏靠坐在羊毛氈子上,靜靜的等候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一片烏雲(yún)飄了過來,擋住天空中的圓月,大地頓時陷入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

與此同時,一個矯健嬌小的身影突然靈敏的竄出帳篷,白天的時候,青夏就已經(jīng)將附近的地形做了系統(tǒng)的觀察,黑暗有利於藏身掩行,若不是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可能青夏此刻已經(jīng)在營地之外了。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並且被南楚黑衣衛(wèi)無聲無息的偷襲嚇破了膽,匈奴人防範非常嚴密。青夏一邊小心的尋找著視覺差,一邊謹慎的緩緩撤離。

她並不能完全的相信旭達烈,在如今這個局勢下,情況已經(jīng)是非常的明顯。無論是哪一方將她控制在手裡,都必定會成爲鉗制楚離的重要籌碼,一旦她受制於人,除了自殺以保楚離之外沒有任何辦法。然而此時此刻,她卻不能輕易的死去,畢竟,烈雲(yún)髻還在歐絲蘭婭的手上,看不到她的安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引頸就屠。

之前和旭達烈說的那些話,只是爲了穩(wěn)住他而已,就算手段有些卑鄙,她也不能至楚離於險境。

她在做一場賭博,也許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卻不得不防。

然而,就在青夏接近大營邊緣的時候,主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很快的,就有大批侍衛(wèi)燃起火把,骨力阿術(shù)身披大裘,在一羣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向著青夏的帳篷而去。不一會,巨大的鳴鑼聲陡然響起,短暫的混亂之後,全軍出列,嘈雜的馬蹄聲轟鳴的駛出大帳,向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青夏在營地最邊緣的一處盛放柴火的破舊帳篷之中靜靜的坐著,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響,嘴角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也不知是開心自己料事如神,還是爲旭達烈這麼快就發(fā)覺自己不在而感到寒心。不過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女子面色冷然,深深的長吸一口氣,過了今晚,她就會離開這裡,歐絲蘭婭人多勢衆(zhòng)兼且狡詐多變,還是應該先找到楚離再從長計議。更何況,自己這一去多日無蹤影,他又會如何擔心著急?

想到這裡,青夏離去的心,越加強烈了。

派出去追尋自己的匈奴士兵到了天明的時候纔回來,毫無收穫之下骨力阿術(shù)暴跳如雷,一連斬殺了七個斥候長,纔在衆(zhòng)首領(lǐng)的勸阻下消減了火氣。

整座匈奴大營陷入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死寂之中,所有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大汗的怒氣。而就在這時,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卻突然發(fā)生,西營的一處木柴帳篷突然著火,軍需官怎敢在這時去觸大汗的黴頭,就壓下不報,只是命人去救火,並召集士兵去營地南面八十里的地方砍柴。

一個利落的手刀,嘭的一下就斬在一名個子不高但卻留了一臉大鬍子的士兵的脖頸上。

外面叫喚救火的聲音越來越大,一會的功夫,一名個子矮小,但卻滿臉絡腮鬍子,連面目長相都看不出來的士兵提著水桶忙三火四的也跟著跑了出來,十分勤力的陷入了救火的人流之中。天明時分,這位士兵和之前救火的勤雜兵們一同出營,前去砍柴過冬。一來一往耗時日久,衆(zhòng)人帶夠糧草,就出發(fā)上路。誰知剛走到營門口,正好遇上剛剛從天柱山祭祖歸來的龍格大汗王,青夏見了他不由得一陣緊張,連忙退到人後,垂下頭來。

龍格阿術(shù)剛剛回營,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他爲人向來和氣,沒有架子。見衆(zhòng)人大包小包,又推著大車,竟異想天開的退到一旁,笑呵呵的說道:“你們先過。”

一個普通的讓路而已,由於是貴族大汗王向平民甚至是奴隸讓路,卻讓這些士兵們感動的幾乎落淚,跪下來千恩萬謝以後,才站起來準備前進。

青夏緩緩鬆了口氣,然而,還沒等她放下心來,一個令她幾乎跳起來的聲音卻頓時響起。

只聽龍格阿術(shù)咦了一聲,說道:“你,等一下。”

“喂!大王叫你呢,還不跪下?”

一旁的長官對青夏說道。青夏的心臟劇烈的跳著,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去,跪在地上,手腕輕輕的滑向靴子,隔著厚實的皮草觸摸到堅韌的利器,在心裡反覆盤算著,若是被龍格阿術(shù)認出,自己有多少層把握能迅速將他制住,並以他爲人質(zhì),逃出匈奴大營。

“哦,沒什麼事,你起來吧。”龍格阿術(shù)默默的看了她一會,突然笑了起來。他走上前來,脫下身後的華麗大裘,披在了青夏的背上,對著青夏身後的士兵們說道:“天氣越來越冷了,諸位兄弟有重任在身,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本王會在大營門前迎接你們!”

幾句話說的氣勢萬千,衆(zhòng)多士兵們激動異常,好像他們不是出去砍柴火,而是要去執(zhí)行什麼生死任務一樣,充滿了壯士一去不復還的蒼涼。

“好了,大家啓程吧。”龍格阿術(shù)溫和的說道,趁著所有人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他突然緊緊的握住青夏的手,往她的手心裡塞了點東西,隨即以細小的聲音輕聲說道:“一路保重。”

直到走了老遠,青夏才攤開手掌,只見白嫩的掌心處一片通紅,兩根金條在明亮刺眼的陽光下顯得璀璨生輝。

青夏的眼睛突然有點酸,她半仰著頭,看著天空上明晃晃的太陽,一滴眼淚被緩緩的嚥下肚子裡,味道苦澀。

然而青夏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不到五個時辰,南楚的黑衣衛(wèi)大軍就在南楚大皇的率領(lǐng)下,兵分三路從天柱山、瞭望海、七裡垣三面夾擊,奇襲骨力阿術(shù)的匈奴大本營。楚皇陛下親帥大軍一百二十萬,一舉將整個匈奴政權(quán)徹底殲滅,除了龍格家族遠在大草原上的十萬家族軍,整個匈奴勢力被一遭盡除,骨力阿術(shù)帶著一羣匈奴中堅份子和龍格家的王子們倉皇逃往大漠,進入大宛境內(nèi)。

楚皇將整個匈奴大營翻了遍,挖地三尺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尋找的人,最後一聲令下,竟帶著百萬大軍悍然追擊,尾隨骨力阿術(shù)衝進了大漠的腹地,一路征戰(zhàn)殺戮,爲向來不尊中原號令的西域諸國帶來了血一般的記憶和畏懼。

時間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交叉相錯間,楚離向西奔騰而去,而千辛萬苦逃出匈奴大營的青夏,卻在此時爬上了馬背,揮鞭狠狠的抽在馬股上,風馳電掣的匆忙往東。

在大楚皇室的正是史料上,關(guān)於第一次出兵西域只有寥寥幾行記載:

“參商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正午,帝對匈奴餘孽發(fā)動奇襲,大獲全勝,殺敵三萬餘人,匈奴賊梟骨力阿術(shù)倉皇逃竄,帝下令追擊,國家軍人悍勇無比,匈奴狼狽奔逃,死傷無數(shù)。”

旭日初昇,太陽將萬丈光芒灑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青夏孤身單騎,終於遙遙的看到了雁門關(guān)的影子。

將要接近雁門關(guān)的時候,異變鬥生,青夏倒黴的撞見了三名匈奴斥候,他們看到了青夏坐下的匈奴戰(zhàn)馬,就此起了疑心。一路奔逃之下,卻被二百多名全副武裝弓箭齊備的匈奴人包圍了起來。

青夏很識相的沒有同對方周旋,老實的下馬編瞎話說自己是骨力阿術(shù)的密使,要前往中原探聽情報。她扮神像神,裝鬼像鬼,加上一副趾高氣昂義憤填膺的樣子,倒是真有幾分大汗密使的樣子。

一名一身青色大裘的男子面色陰鬱,斜挑著眉,沉聲詢問她是什麼時候出的大營,身負什麼使命。

青夏當日離開匈奴大營之後,跟著大部隊砍了兩天的柴火,才找到機會悄無聲息的離去,事後害怕被發(fā)現(xiàn),又小心的匿藏了蹤跡。是以回答對方的時間,照她離去時晚了三天。這本是天衣無縫的答案,因爲她並不知楚離擊潰了匈奴大營,豈料對方聞言冷冷一笑,就命人將她綁了,當做重刑犯人關(guān)押了起來。

青夏並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可是卻明白一定發(fā)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以至於自己的話有了重大的紕漏。她靜靜的呆在匈奴囚車上,再一次折道往西,重複她之前所走過的路途。終於,四日之後,回到了匈奴大營駐紮地,她終於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

遍地的屍首和狼煙,黑紅的血早已凝固,在蒼茫的雪地裡像是美人身上一塊醜陋疤痕,充滿了令人嘔吐的惡臭。被屬下成爲輝殿下的男人冷笑著望著青夏,沉聲說道:“你八天前,就是從這裡離開的嗎?可是據(jù)我所知,這裡十一天前就已經(jīng)遭到了襲擊,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在撒謊呢?”

青夏眉頭緊鎖,腦筋卻在飛速的思考著。究竟是誰,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力一舉將匈奴大營毀滅到這樣的地步?東齊已經(jīng)滅亡,北秦向來低調(diào),西川表面上和匈奴還是盟友,西域諸國根本就沒有這個實力,南部藩國更是不值一提,那麼,就只有一個答案!

可是,楚離怎會知道自己在匈奴大營中呢?就算他以特殊的渠道得知自己的下落,又怎會這樣孤注一擲的魯莽進攻?此刻,他又在什麼地方,真的如他們所說進去大漠去追擊骨力阿術(shù)了嗎?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讓他這樣的失去理智,萬一西域諸國共同團結(jié)起來對抗他,他又該如何收場?

越往下想,青夏的臉色越發(fā)蒼白,輝殿下冷笑一聲,正要說話,突然遠處一聲厲喝陡然想起。還沒反應過來,一隊人馬頓時呼嘯一聲就壓了上來。

大約五百多人的隊伍像是黑壓壓的烏雲(yún)一樣,人人身穿匈奴大裘,手持馬刀,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殺將上來。輝殿下的部下頓時將他保護在中間,奮力對抗著兩倍於自己人馬。

輝殿下眼神在對方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突然厲聲叫道:“魯克,是骨力阿術(shù)僱你來的嗎?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要趕盡殺絕嗎?”

爲首的一名匈奴男子哈哈大笑一聲,說道:“輝殿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咱們辦事公道,不能泄露客人的消息。今日你若是僥倖不死,他日也可拿錢來僱我爲你報仇!”

日落西斜,喊殺沖天,青夏坐在囚車裡,謹慎的四下觀望,卻看不出一點頭緒和馬腳來。

戰(zhàn)爭進行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在放下了八十多具屍體之後,輝殿下帶著所剩部下倉皇而去。魯克也沒有追趕,只是命人帶上青夏的囚車,向南前進。

青夏到此時終於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也許並不是輝殿下,而是自己。只是,他們的背後,真的是旭達烈嗎?

日夜趕路,三天之後,終於再一次回到了燕門關(guān)外。一夥沉默的匈奴裝束大漢接過了青夏的馬車,就和魯克的馬賊分道揚鑣。走了將近半日,那羣人突然停了下來,在一片草叢裡拿出準備好的衣裳,竟然都是漢人裝束。

青夏心頭頓時升起無盡的希望,她對著一名大漢大聲叫道:“你們,你們可是楚皇的部下嗎?”

就在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突然咯咯笑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夏大都督,咱們又見面了。”

青夏眼神頓時一寒,向後看去,只見黑衣女子面若桃李,眼似朗星,朱脣墨發(fā),正站在一片雪地裡,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青夏沒有想到,自己機關(guān)算盡,費盡周折,竟然又落到這個妖女的手裡。

看到歐絲蘭婭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知道了楚離爲什麼會攻打匈奴大營,當日自己被龍格阿術(shù)所救,歐絲蘭婭事後一定查出龍格的身份,她自己無力去和旭達烈對抗,就將消息散佈出去,巧妙的讓楚離知曉。趁著匈奴人和南楚開戰(zhàn)的時機想要渾水摸魚,不想自己事先逃跑,白費了她的一番佈置。誰想千算萬算,竟會遇上和骨力阿術(shù)爭奪皇位而受迫害流落在外的龍格輝,大費周章下又回到了起點,中了她的奸計。

衆(zhòng)人換過了漢人衣衫,坐著馬車,暢通無阻的入了關(guān)。

出乎青夏的意料,歐絲蘭婭卻並沒有怎樣虐待她來報復,反而日夜不停的趕路。在馬車上吃睡,從不住店,十日之後,就來到了青夏最爲熟悉的一個地方,西黑草原。

到了此時,青夏仍舊不知道歐絲蘭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如此大費周章的擒拿自己,不去威脅楚離,反而來到這裡,究竟所爲何事?

在西黑草原上棄了馬車,一路跑馬,三日之後的一個傍晚,青夏見到了神智已經(jīng)清醒過來的烈雲(yún)髻,歐絲蘭婭和她的部下會和之後,終於來到了她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龍脊山秦皇帝陵!

“夏都督,這裡是秦皇室帝陵,除了秦始皇,大秦所有的君主都葬在這裡,宣王失蹤已有六年,說不定,也在裡面呢。”

西黑草原上白雪茫茫,青夏身上仍舊穿著龍格給她的那件大裘,面色青白,眼神卻極盡銳利,冷冷的逼視著歐絲蘭婭,沉聲說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一個弱女子,哪能有什麼目的?”歐絲蘭婭突然嬌聲笑道,不過轉(zhuǎn)瞬,她就沉下臉來,目光轉(zhuǎn)向一隻一人多長的青色木箱子上,寒聲說道:“我只是要拿回一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罷了,那羣老烏龜龜縮太多年了,也該出來做些事情了。”

“走!”

歐絲蘭婭厲喝一聲,一衆(zhòng)大漢擡起地上的箱子,押著青夏和烈雲(yún)髻,就跟在後面。烈雲(yún)髻人雖清醒,但傷勢仍在,被人一推,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下去。青夏趕緊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的手,迅速的在她的手背上寫道:跟著我。

烈雲(yún)髻瞭然,面色不動,只是回過頭去,狠狠的瞪了那個推她的大漢一眼。

甬道里一片漆黑,兩名大漢走在最前面,打著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青夏感覺空氣裡的氧氣已經(jīng)十分稀薄,烈雲(yún)髻重傷在身,呼吸越發(fā)的急促了起來。就在衆(zhòng)人氣悶欲死的時候,前面突然現(xiàn)出了一點亮光,幾名大漢加緊幾步,帶著衆(zhòng)人就走出了山洞,只見一片空曠的土地上,巨大的秦皇陵地像是一隻熟睡的雄獅一般盤踞在曠野之上,威嚴顯赫,氣勢驚人。

青夏前一次進入秦陵,是在三更半夜,因爲山脈震動和雪崩造成,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海別有洞天。只見秦陵之前,幾名年歲較大的老者站在那裡,看似在研究什麼,聽到響動,謹慎的站起身來。看到歐絲蘭婭,才放鬆一口氣。

歐絲蘭婭上前道:“權(quán)夫子,怎麼樣了?”

一名鬚髮斑白的老者,手拿著一隻鏟子,一手捏著土壤在鼻間嗅了嗅,然後聲音粗啞的說道:“地宮和大頂都已經(jīng)被封死,正門和側(cè)宮八年前就被秦宣王用花崗巖堵死了,只能從外祭臺下手。我們在這裡挖了一個多月,下鏟二百多尺,才找到宮頂。歐絲聖女,這可跟咱們事先想的不一樣,價錢我們要再加兩倍,不然我們犯不上跟你冒這個險,有沒有命出來不說,就算出來了還得出海躲幾年,挖大秦的祖宗墳,可不是鬧著玩的。”

歐絲蘭婭冷淡一笑,從屬下那裡拿過一隻包袱,唰的一聲扔過去,說道:“動手吧。”

權(quán)夫子幾人打開包袱,只見裡面金燦燦的全是金條,最起碼也有七八十根,眼角微微抽動了一會,就開始打盜洞,青夏向下看去,只見大約有五十多米的地方被清理出一大片牆壁,看來就是外祭臺的頂棚。

她當日曾聽秦之炎說過秦陵的規(guī)格,這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huán)道,拱衛(wèi)著外面的是內(nèi)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後纔是位於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爲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gòu)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衛(wèi)正殿帝皇乾坤,守護帝皇精魂。四奉殿青夏曾經(jīng)走過,對那裡的地形十分了解,歐絲蘭婭等人不知道她曾進過秦陵,這就是她的籌碼。只要進入四奉殿,她就有機會拜託這些人,帶著烈雲(yún)髻逃之夭夭。

幾名土夫子在那裡敲敲打打,衆(zhòng)人在後面謹慎的等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衆(zhòng)人打起火把,又過了兩個時辰,幾名土夫子仍舊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一名大漢突然耐不住性子,大聲叫道:“還要等多長時間,一錘子下去不就行了,廢這麼大的勁。”

歐絲蘭婭眼睛一寒,還沒說話,權(quán)父子就指著露在外面呈現(xiàn)赤紅色的大頂冷笑道:“看到了沒有,這些全是秦始皇煉丹時製出來的燙藥,只要一打破,這些藥頓時就會噴在我們的身上,馬上燒的你連皮都沒有,你信不信?”

他聲音低沉,話說的也可怕,大漢聽了哼哼兩聲,面上很不服氣,但卻也沒敢真去給上一錘子。青夏猜他們所說的應該是強度大的硫酸,嘴上沒說什麼,卻拉著烈雲(yún)髻緩緩退後了兩步。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幾名土夫子終於打開了一個十多米長的直井,權(quán)夫子十分專業(yè)的扔了根蠟燭下去,見蠟燭久久沒有熄滅,方對衆(zhòng)人招手道:“可以進去了。”

衆(zhòng)人魚貫而入,青夏和烈雲(yún)髻在最中間,歐絲蘭婭人多勢衆(zhòng),又給她們兩人下了藥,是以並沒有將她們綁起來。後面的四名大漢擡著木箱,也跟了下來。

腳剛剛踩在地上,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就突然響了起來,青夏一愣,藉著火把的光亮低下頭去,只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正是一顆已經(jīng)風乾了的人頭,不是骷髏,表面上海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皮。青夏心中一陣乾嘔,挪開了腳,想起之前權(quán)夫子所說這裡是祭臺,也就不足爲奇。這年代以人爲祭品是份外尋常的事情,無論哪一代帝王去世,他的後宮妃子中,沒有子嗣的都要隨他一同下葬。這裡是外祭臺,想必陪葬的都是一些低等的宮女太監(jiān)吧。

大秦尚黑,整個石殿也都是以黑色的巨石壘成,上面刻滿了古文字,呈八卦方位排列而成,樣式古樸,青夏仔細看了兩眼,發(fā)覺不認識,就停住不看。這裡的墓道是傾斜的,由無數(shù)的臺階組成,兩邊都是大鼎和長明燈,衆(zhòng)人看也不看那祭臺裡的東西,跟在權(quán)夫子的身後,就向下走去。

這地宮十分綿長,青夏走的雙腳發(fā)酸,她默算時間,應有三個時辰左右,已是深夜。臺階一直向下,無休無止,空氣的能見度很低,就算衆(zhòng)人打著火把,能照射到的地方仍舊有限。只感覺前面的路遙遙無盡頭,只是一直向下,彷彿要通往幽冥鬼府。

就在衆(zhòng)人心神慌亂的時候,光線中突然現(xiàn)出一列黑色的斷垣,兩個走在前面的大漢歡呼一聲,權(quán)夫子鬆了口氣,說道:“到了墓室了。”

世人總是喜歡把陵墓混爲一談,實則不然。其實陵墓,是兩種不同的東西,陵就是用來祭祀和入殮儀式的地上建築,而墓,纔是指地下的地宮。青夏早年的時候曾和盜取文物的盜墓份子打過交道,也知道一些盜墓的技巧,像電影電視中所說的神鬼殭屍都是不存在的,所謂的屍變、鬼吹燈等也不過是大家想象力的產(chǎn)物。但是,由於墓地的獨特環(huán)境和大型陵墓中含有大批的人畜陪葬,更容易滋生超出於人的認知之外的細菌、微生物、變異物種、體型較大的猛獸。這些東西和陵墓中低質(zhì)量的空氣,纔是盜墓者最大的噩夢。而所謂的機關(guān)險境,則不足爲懼了。

但是這些,都僅限於小型陵墓,像這個巨大的秦陵,裡面所隱藏的機關(guān),就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了。最起碼青夏曾經(jīng)就先寫命喪於此。

秦陵在建築上,和青夏後日所見過的明朝陵墓十分相近,大量採用墨黑色彩,規(guī)模巨大,皇氣逼人,壯觀之餘,還有一絲詭異和神秘。

踩在足以並行二十輛馬車的主道上,點燃甬道旁的長明燈,整座大殿頓時燈火通明。四下裡富麗堂皇,兩側(cè)的側(cè)壁上雕刻著巨大古樸的銘文和圖案。

四道婆羅往生殿,九曲冥河渡旱船,十八天狗吞日月,五彩仙車引黃泉。

青夏看著這高大巍峨的殿門,知道這就是三十六耳室中的四婆羅殿第一殿了。只看這第一殿的氣勢,就足可猜出後面會隱藏著怎樣巍峨的內(nèi)室。

權(quán)夫子站在門口感嘆了半晌,帶著衆(zhòng)人就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一名跟在身後的大漢突然哎呦一聲,狠狠的摔在地上。只聽嘭的一聲,由於失了一角的扶持,那隻巨大的木箱子,突然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衆(zhòng)人一驚,齊齊回過頭去,歐絲蘭婭頓時大怒,幾步跑上前去,那名大漢面色突然變得慘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爬起來,跪在歐絲蘭婭的腳下,剛想說話,就被歐絲蘭婭一腳狠狠的踢開。

“打開!快打開!”歐絲蘭婭大驚失色,命令手下將箱子打開,青夏早就疑惑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值得她這樣緊張。踮起腳來斜眼看去。咯吱兩聲悶響,箱子的蓋子被緩緩拆開,青夏眼尖,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你怎麼樣啊?可摔疼了嗎?”歐絲蘭婭表情溫柔,手掌在箱子裡輕撫著,說著說著眼淚竟然滾落下來,委屈無比的說道:“你生氣了吧,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青夏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箱子,只覺得就算李陽突然跳到自己面前說要接她回二十一世紀也沒有眼前所見的這般驚悚。只見那隻巨大的箱子裡躺著一個人,那人面色青白,雙眼緊閉,身穿著一身墨綠色錦袍,劍眉斜飛,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玉郎神風,英俊逼人。只是額頭正中,卻有一個黑洞洞的血洞,一看就是被利箭貫穿,赫然正是當日死於樓蘭城頭的齊太子齊安!

“廢物!”前一刻還梨花帶雨的歐絲蘭婭突然回過頭來,雙眼陰狠的盯著那名失手的男子,沉聲說道:“這麼點事都做不好,還留著你有什麼用?”說罷,還沒聽那人求饒一聲,一隻青色小蛇突然飛出,唰的一聲就咬在男子的脖頸之上。出手如電,迅猛絕倫,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七竅流血,嘭的一聲,倒地而死。

“呀!”權(quán)夫子驚呼一聲,說道:“你怎麼能在這裡殺人?驚了亡靈可怎麼辦?”

歐絲蘭婭眼神冷冽的在權(quán)夫子身上一掃,沉聲說道:“我只是請你來帶路,你若是做不到,我也不見得就不能自己走進去。”

權(quán)夫子怯懦的嘟囔了兩聲,就轉(zhuǎn)過頭去。

後面的大漢補上一個,蓋上蓋子擡起箱子繼續(xù)走,人人小心謹慎,生怕再有一絲閃失。

青夏的心裡卻在劇烈的翻騰著,這個歐絲蘭婭和齊安究竟是什麼關(guān)係?齊安已經(jīng)死了,她費盡心機的將他擡進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然而,就在青夏正在揣測歐絲蘭婭有什麼目的的時候,一陣嚓嚓的聲響突然自頭頂傳來,所有人幾乎在同時聽見,集體擡頭向上看去。只見漆黑的天花板突然開始寸寸斷裂,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刷刷聲從上面?zhèn)髁讼聛恚孟裼惺颤N東西趴在門殿頂上,在大口的啃食著那些脆弱的琉璃大頂,數(shù)量之多,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衆(zhòng)人頓時面色大變,權(quán)夫子眉頭一皺,突然厲聲說道:“快跑,這裡要塌了!”說罷,一馬當先跑在前面,衆(zhòng)人緊隨其後的跟上。一名大漢猛地揮出一鞭子抽在烈雲(yún)髻的肩上,怒喝道:“快跑!”

烈雲(yún)髻大怒,剛要說話,就被青夏拉住,奮力向前跑去。

這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破裂聲,大片的琉璃瓦片像是下雨一樣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鋒利如刀子一般,幾名跑在後面的大漢慘叫幾聲,顯然已被琉璃砍中。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瓦片之上,無數(shù)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隨之掉了下來,奮力向著衆(zhòng)人追了上來,一隻只如同小豬般大小,速度極快,兇猛異常,一下攀上最後一名受傷的大漢蜂擁而上,淒厲的慘叫聲瞬間響起,片刻之後,竟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烈雲(yún)髻呼吸急促,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那是什麼?”

青夏眉頭緊鎖,沉聲說道:“好像是老鼠。”

“這麼大?”

“別說話了,快跑!”

就在這時,一聲尖嘯突然響起,身後的巨鼠腳步頓時停住,青夏等人回過頭去,只見歐絲蘭婭被一羣巨鼠團團圍住,十幾只巨鼠渾身潰爛,毒液遍佈,一看就是著了歐絲蘭婭的道。歐絲蘭婭護在盛放著齊安屍體的箱子旁邊,半步也不肯退卻,手裡握著一隻漆黑的鞭子,眼神凌厲,面容寒霜。

烈雲(yún)髻見了突然嬌笑一聲,說道:“活該,老天終於開眼了,生出這麼一羣大老鼠來收拾這個小賤人,真是再好不過!”

一名看守兩人的大漢眼睛一瞪,揮鞭子就衝了上來。青夏素手一揚,一把架住他的手,冷冷的甩到一旁,沉聲說道:“真要這麼有力氣,就去救救你的主人吧。”

“畜生!”就在這時,歐絲蘭婭突然冷喝一聲,袖中青色小蛇頓時飛出,只是卻沒有咬對面的大老鼠,反而一口咬在一名手下的身上。衆(zhòng)人大吃一驚,歐絲蘭婭長鞭一下捲上大漢的腰,就將他的身體投入鼠羣,老鼠們尖聲鳴叫,齊齊搶去,頓時讓開一條路來。

“還愣著幹什麼?走啊!”兩名大漢恍然大悟,一前一後擡起箱子,就奔了出去。然而外圍的幾隻老鼠擠不上去,此刻看到他們,竟蜂擁而來,歐絲蘭婭長鞭倒轉(zhuǎn),一時護不周全,竟讓一隻大老鼠從她的腰間撕下一大片衣料來,連帶著血淋淋的皮肉,顯是受了重傷。

烈雲(yún)髻見了,竟眉頭一鎖,就要衝上前去。青夏見了,一把拉住她,大聲叫道:“你幹什麼?你要救這個女人?”

烈雲(yún)髻大急,皺眉道:“她若是死了,楊楓下落如何,就再也沒人知道了。”

青夏心頭一顫,細想片刻,沉聲說道:“你別莽撞,我來。”

說罷,幾步跑到一旁的長明燈旁邊,嘭的一聲推到燈臺,燈油頓時流了出來。權(quán)夫子心思靈巧,見了連忙招呼衆(zhòng)人齊齊幫忙,不出片刻,滿地都是滑溜的燈油。青夏取出腰間的鉤鎖,輪轉(zhuǎn)兩圈就拋了出去,一把狠狠的勾在箱子之上,用力回拽。

地上全是燈油,溼滑一片,箱子頓時好似風箏一樣被拖了回來。烈雲(yún)髻見狀甩出鞭子,纏在歐絲蘭婭的腰間,厲聲叫道:“賤人,還不快跑!”

歐絲蘭婭見箱子安全,抓住鞭子,突然飛身而起,還沒落地,就衝青夏喊道:“點火!”

青夏眉頭一皺,說道:“裡面還有兩個人!”

歐絲蘭婭眉梢一挑,怒道:“婦人之仁!”拿出腰間的火摺子就扔了下去。只聽唰的一聲響,巨大的火舌頓時轟然而起,夾雜著無數(shù)的慘叫和哀鳴聲。

“快走!這裡就要塌了,琉璃會被燒化的!”權(quán)夫子大叫一聲,帶著幾名徒弟就當先離去。歐絲蘭婭只剩下五名手下,四個人擡著箱子,也跑在前面。

青夏,烈雲(yún)髻和歐絲蘭婭互望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再也無人有興趣回頭看上一眼,齊齊奔跑而去。*

姐妹們提議說177數(shù)字不吉利,於是把結(jié)尾拆成兩章。

其實主要是怕大家等著急,嘿嘿。

另外一章我繼續(xù)寫,晚上發(fā)上來,也許會很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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