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寧雪兒約出來比顧行歌想象的簡單太多,見面的時間約在了週六的下午,地點是個位置還不錯的茶樓。
這幾天顧行歌的生活出於意料之外的平靜,顧安寧忙著約會,似乎李碧雲因爲顧行歌的提議,也沒再給她太多的壓力,唐清遠也沒什麼動靜,簡直讓她想喊一句謝天謝地。
只是有一件事很不同尋常,那就是葉錦言早出晚歸的現象仍舊是沒有改變。
如果是一天兩天,顧行歌還不至於這麼在意,關鍵就在於,葉錦言這一次忙的時間似乎有點太長了。
先前他也因爲任務的關係去了一次外地,可是也沒像現在這麼神秘,更沒像這次一樣給她周圍所有人都發了幫忙照顧她的短信。
事情到這種地步,顧行歌再不起疑心,那她就是個傻子。
她也不過沒想過在葉錦言每天打過來的電話裡直接問他,可是每次聽到葉錦言愈發疲憊的聲音,她也總是把要問的問題吞了回去。
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顧行歌在心裡這樣想。
週六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正好,也有舒適的微風輕輕吹過,擡頭便是晴空萬里,讓人能感受到秋日特有的舒爽。
即便是堅定無比的死宅如顧行歌,也認爲這個天氣就應該好好出去玩一圈。
而不是要面對說話方式拐的像十八彎的山路一樣的女人。
看著茶樓的招牌,顧行歌忍不住擡手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
想必是寧雪兒已經跟茶樓的人打過招呼,顧行歌剛剛進門,一句話沒說,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就恭恭敬敬地迎了過來給她帶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看著面前的包廂,顧行歌挑了挑眉,這一看就是專門留給人“談談”的地方,看來寧雪兒跟這個茶樓的關係不一般,否則怎麼開口就把談話的地方定在了這裡?
她脣角微勾,伸手推開了包廂的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在靜靜品茶的寧雪兒。
“我還以爲我來的算早了,”顧行歌坐到了寧雪兒面前,淡淡地說道,“沒想到寧小姐比我還要早?!?
寧雪兒放下了茶盞,臉上的微笑一如她記憶中的那樣完美:“我在家裡也沒什麼事,乾脆到這裡喝喝茶,葉太太要喝什麼?”
“給我金駿眉就好,”她也沒客氣,直接開口,“看來寧小姐對這裡很熟?”
“沒錯,硬要說的話,我還有這裡的一部分股份。但也就是想給自己留個喝茶看書的清淨地方?!?
好一個下馬威。
顧行歌在心裡冷笑一聲,直接告訴自己這是她的地盤,等於是在告訴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吃不了兜著走的只能是她。
看著剛剛端上來的茶,顧行歌突然笑了起來:“我是沒有寧小姐這樣的手筆,不過喝茶看書的話,葉家老宅有個房間我倒是很喜歡,日後寧小姐若是有機會來老宅,我倒是可以帶你去看看?!?
這個回答讓寧雪兒心中一驚,就像剛剛自己給她的下馬威一樣,顧行歌這是在變相提醒自己不要仗著是自己地盤就胡作非爲,別忘了給她撐腰的可是葉家。
“好啊,到時候還要有勞葉太太了。”不過一瞬,寧雪兒立刻就收拾好了表情,笑意盈盈地說道,“嚐嚐這茶,這茶樓的茶都還是不錯的?!?
顧行歌也笑笑,柔和了眉目低頭品茶,她們兩個人都知道,這第一回合,只能算是個平手。
“我聽說,葉太太找我,是想知道您妹妹的消息?”過了一會兒,寧雪兒開口打破了這滿室的安寧。
“也談不上想知道,只不過是想起宴會上寧小姐的話,”顧行歌嗅著茶香,慢慢地說道,“覺得還是問一問比較好,以免讓人覺得我這個人太絕情?!?
寧雪兒一笑:“那麼,您是同意做一筆交易了?”
感覺到她的目光波瀾不驚地放在自己身上,顧行歌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往後一靠,微微垂下目光:“說吧,你是想要什麼?”
“讓葉家跟黎家結盟,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睂幯﹥嚎邶X清晰的說,“畢竟葉太太纔是這一切問題的根源不是嗎?”
顧行歌細細的眉挑了挑:“你覺得是我?”
“不是你嗎?”寧雪兒反問。
顧行歌忍不住就笑了出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顧行歌算個什麼東西?值當你給她扣這麼大的一頂帽子?”
“自謙了,”寧雪兒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葉上校把你看的有多重,看看之前季家和顏家的下場就知道了。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有個人疼著,穩穩當當地在他庇護下生活在這個城市裡,每天不操心,穿成什麼樣都無所謂,我覺得你挺會生活。”
顧行歌低調的翻了個白眼,簡直就想要在心裡罵髒話——心裡想著要不是你們這羣貨三天兩頭來搗亂,我能生活的更好。
“也許這個要求太高,但其實我就只想要葉太太一句話,”寧雪兒的雙手在桌面上交握,“黎家如果想要東山再起,您請答應我不會插手?!?
顧行歌眼皮一跳,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黎家本來就跟我沒關係,就算是黎彥,我也從來都沒把他放在眼裡,東山再起亦或是安於現狀,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那麼,我如果要把黎彥送進監獄,您會不會幫我呢?”
“送進監獄?”顧行歌覺得談話的發展她已經完全搞不懂了,“你們兩個的事情,爲什麼要問我一個外人?”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姑娘您沒問題吧,一邊幫著他把家裡的企業搞起來,一邊又要把他送進監獄,精神分裂也不是這麼個玩法啊。
寧雪兒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眼睛裡有種晦暗不明的東西。
過了不知多久,她纔開口說:“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當你想到,自己在和他們呼吸著同一個世界的空氣,吃著同一個世界的食物,就會夙夜不安,咬牙切齒。心裡像被一把小火烤著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顧行歌低頭吃自己的東西,一邊吃一邊神遊天外,感覺這個人滿嘴廢話,實在是太污染耳朵,要先吃夠本才行。
“所以其實黎家想要東山再起,也要看我答不答應?!睂幯﹥豪^續說,“加上誰,我也不怕,黎彥做過什麼事情,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些年我過得很艱苦,一方面感覺煎熬,另一方面又是因爲自己的羽翼未豐,所以要忍住,真是太不痛快了。”
顧行歌心想,這貨是從哪找了靠山來,這麼光明正大地過來顯擺?
她一聲不吭地沉默著沒有開口問,問了就代表有心參合一腳,她沒有這個心,恐怕也沒有這個力。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浚?
“你別在意,我就是說說。”寧雪兒笑了笑,忽然有些寂寞,“我從開始接近黎家,讓黎老爺子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一直到現在,卻發現這麼大個城市裡,想找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顧行歌明白了,自己就是來當垃圾桶的,於是一聲不吭的繼續吃,忽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憐,心裡想,她究竟是圖什麼呢?
“我們這些人,”寧雪兒突然感慨了一句,“讀的書比任何人都多,被這個世界教了那麼多的心術,可競爭壓力都要比別人大,也自以爲比任何人都聰明,可是十年磨一劍,練出來的本事,卻不是救世濟人的本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本事?!?
顧行歌愣了愣,突然發現寧雪兒的這句話說得……竟然有那麼點道理。
但是她微微笑了笑,擡眼說道:“寧小姐說錯了,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要比別人聰明,我不過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罷了,你死我活什麼的……談不上?!?
“如果硬要打比方的話,寧小姐你說的這種人是站在金字塔頂端俯視衆生的?!彼D了頓,笑容裡帶著一絲調侃之意,“像我這種,就是連爬金字塔都懶得爬的。”
寧雪兒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原以爲顧行歌也會感同身受,可是她怎麼會如此灑脫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行歌側過頭,打量著一窗明媚的陽光,聲音淡淡的,就好像這滿室的茶香一樣:“既然寧小姐說了這麼多,我也就多兩句嘴,我從來、從來都不會主動去讓別人過不舒服,你大可以去放開了打聽,有沒有一次是我主動針對別人的,但是別人欺負到我頭上,我也沒有不還手的道理不是?”
她知道寧雪兒是個聰明人,自然會懂她話裡的意思,便繼續說了下去:“您和黎彥甚至於整個黎家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更別提插手,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還沒聖母到聽個故事就彷彿自己遭受了一切一樣,要全力幫人討個公道。”
“葉太太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可是這明白的也有些過了頭。”許久,寧雪兒慢慢地嘆了口氣,“更是個聰明人,可是您就不怕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誤不誤也都是我自己的事,跟別人不相干?!鳖櫺懈杞K於轉過頭來,直視著寧雪兒的雙眼,“我今天來,也只是想知道莫無憂的事情罷了,只看寧小姐您……願不願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