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蓉蓉還是放心不下魏旭。
傅辰安和肖迎春一進(jìn)院子，就感受到了這次的不同。
院子裡的灑掃倒是和從前一般乾淨(jìng)，卻少了許多的珍貴花草。
一進(jìn)屋，傅辰安又發(fā)現(xiàn)屋裡的博古架上少了許多珍稀擺設(shè)。
傅辰安的面色就不好看起來。
齊蓉蓉很會看人臉色，一看傅辰安變色，立刻小心翼翼地解釋。
“緒兒去了天狼，那邊他人生地不熟的，又羣狼環(huán)伺，他還是個孩子……”
話一出口，齊蓉蓉自己又說不下去了。
她想起自己離開傅辰安時，傅辰安也只是個四歲多的孩子。
四歲多的孩子她都能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十幾歲的孩子她倒是牽腸掛肚，要千里相隨。
什麼慈母心腸？不過是有所分別。
傅辰安剛想開口，就感受到手被捏了捏。
他側(cè)頭一看，對上了肖迎春關(guān)心的神色。
肖迎春用眼神告訴他：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傅辰安鼻子更酸澀，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一口，將情緒壓下去，這才點(diǎn)頭。
“您今日叫我過來，是爲(wèi)了他？”
齊蓉蓉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最終卻還是繞不過自己的目標(biāo)，只能直言。
“……他一個人去那邊，我不放心……你現(xiàn)在兒女雙全，日子也過得好……”
“我想……我想去天狼陪著他……”
說完這話，齊蓉蓉做錯事一般低頭：“安兒，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
傅辰安冷聲打斷：“夠了！”
“……”齊蓉蓉驚惶地住嘴，擡頭看向傅辰安，“安兒你別生氣，更別因此遷怒緒兒……”
傅辰安的聲音很冷：“是他叫你去的？”
齊蓉蓉把腦袋搖得潑浪鼓似的：“並不是！是我自己想去。”
“他倒是一門心思想叫我別去，說你給了他一百護(hù)衛(wèi)，又有你和陛下在身後給他撐腰，那些人不敢對他如何，他自己能行……”
“可他到底才十幾歲……”
齊蓉蓉說著話，一臉心虛又害怕地看著傅辰安。
傅辰安將目光從齊蓉蓉臉上挪開，他怕多看一眼，自己的心痛就多一分。
娘子想讓自己跟她和好，自己盡力在做。
去天狼那一趟，自己盡心盡力護(hù)著她，一次次在危險關(guān)頭將她護(hù)在身後，也聽到她驚慌失措地喊“小心”。
雖然因爲(wèi)自己是喬裝，她始終沒有叫自己的名字，可傅辰安就是知道：母親是在叫自己。
她也擔(dān)心自己出事。
那時候，他的心裡是暖暖的，覺得一切都值得，他甚至開始心疼她，設(shè)身處地嘗試去理解她。
從天狼回來，他也時常來看，他偶爾也留下吃頓飯，還將肖迎春母子都帶過來給她看……
他以爲(wèi)自己終於能讓母親看到自己的好，母親心中也終於能有自己一個位置……
誰知她竟因爲(wèi)擔(dān)心魏旭，甘願去羣狼環(huán)伺的天狼。
傅辰安的眸光在博古架上劃過：“這些東西，你是都裝箱了？還是賣掉了？”
齊蓉蓉低頭，眸光閃躲：“下面的人應(yīng)該跟你彙報了，我想帶去天狼……”
傅辰安又指了指窗外：“那外面的花草呢？也要帶去天狼？”
齊蓉蓉眸光更加閃躲：“天狼那邊與這邊氣候不同，花草帶過去怕會水土不服，留在這裡又怕死了可惜，我叫人……叫人處理了……”
傅辰安險些繃不住脾氣！
什麼處理了？
是賣掉了！
她擔(dān)心魏旭，怕他要花錢的時候那些朝臣會欺負(fù)他，特意將院子裡的珍稀花草都賣掉，換成銀子送給魏旭。
屬下來稟報的時候，他還以爲(wèi)齊蓉蓉只是想貼補(bǔ)魏旭，就默許了。
誰知道齊蓉蓉不僅賣掉了花草換成銀子，還打包了古董，準(zhǔn)備親自前往！
傅辰安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語氣尖酸刻薄起來。
“你若是去了天狼，是能幫魏旭斷案子？還是能幫他管朝廷？”
“又或者，他後宮兄終弟及、父死子繼的那些老老少少的嬪妃們，你能管得了？”
“你什麼忙都幫不上，除了能添亂，你還能去幹什麼？”
齊蓉蓉低頭，徹底不敢說話，卻也倔強(qiáng)地抿著嘴，不肯說“我不去了”的話。
傅辰安冷笑一聲，索性直接戳穿了她的小心思：“你之所以非要去，不過是看穿了我會不忍心！”
“我會怕你過去了受罪吃苦，會給你更多的人、更多的東西，會更關(guān)注天狼的情況！”
“你還是在利用我！你在利用我對你的情分，來強(qiáng)行綁架我去幫魏旭！”
“娘！我和魏旭都是你的兒子，爲(wèi)何你從來都看不見我？滿心滿眼都是他？”
“爲(wèi)何你總是要犧牲我來保護(hù)他？”
“我也會難過的！”
傅辰安吼完，眼眶憋得通紅，近乎目眥欲裂。
他想忍住不哭，可眼淚不聽話，呼啦啦往下落。
齊蓉蓉怎麼都沒想到傅辰安會哭。
他的話如同一把把尖刀，將她的遮羞布扯得稀碎！
可齊蓉蓉不肯承認(rèn)：“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慌亂無比，一邊將薰香的帕子遞過來讓他擦眼淚，一邊絮絮叨叨地解釋。
“你從小就懂事，你早就能獨(dú)當(dāng)一面，也能做大事，可緒兒還不行，他什麼都不懂……”
“你們都是孃的孩子，娘肯定是希望你們都好啊……他一個人去天狼……”
傅辰安一把將她的手推開：“您不就是害怕他一個人去天狼會有危險嘛？”
“好！孤這就下令，讓他回來，繼續(xù)去迎春書院讀書，一輩子隱姓埋名，在京城給您老人家盡孝！”
傅辰安說著話，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齊蓉蓉徹底慌了，她大喊一聲：“不要??！”
她不能因爲(wèi)自作主張，斷了緒兒的前程！
這一聲喊，讓所有人心頭都哆嗦了一下。
肖迎春心疼地看著頓住腳步的傅辰安，她能感受到：傅辰安心頭又被捅了一刀！
齊蓉蓉喊完，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她又恢復(fù)了怯懦的語氣：“我……我剛剛只是著急了……”
傅辰安徹底絕望。
他冷冷地回頭，轉(zhuǎn)身看了齊蓉蓉一眼：“原來不被認(rèn)可，終究還是不被認(rèn)可?！?
“無論做出多少努力，都沒用?！?
“你既然願意去，你就去吧?！?
“只是這一去山高路遠(yuǎn)，往後你我母子，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您……一路保重！我就不去送您了。”
說完這話，傅辰安一把拖起肖迎春的手，拔腿就走。
肖迎春一開始被傅辰安攥著手腕，後來手腕實(shí)在被握疼了，她用力掙扎開，不等傅辰安說什麼反手就將傅辰安的大手握住，十指相扣。
肖迎春擡眸，對上傅辰安紅彤彤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認(rèn)真地開口：“辰安，我一直都在，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