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在他懷裡擡頭,哭著罵道:“你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不等你!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我怎麼會不等你!”
賀御君沉沉笑著,抱著妻子不捨放手。
良久,薄脣在她耳邊溼濡了印下幾吻,男人竟還有心思開玩笑:“嗯,等我就好,大後方?jīng)]了擔(dān)憂,老公就能心無旁騖地上前線了!”
筱筱重重一拳捶在他肩上,“胡說什麼!”
“好了,時間緊急,我們不耽誤了,嗯?”夫妻倆親密無間地抱著,臨分別,慣常淡漠古板的男人,極其難得地溫柔起來,語調(diào)纏綿又依依不捨。
筱筱放開他一些,眉心依然緊緊擰著,“嗯,早點過去,也就早點救回女兒。”
“放心吧,一定會的。”男人俯頸下來,筱筱很默契地擡頭,兩人又沉痛地親吻了片刻,賀御君的喘息中,語調(diào)沉如鐘聲,“等我跟女兒回來。”
筱筱淚眼朦朧。
鼻端他馥郁惑人的呼吸氣息遠離,指間也跟著空了。筱筱心裡也突然一空,好似五臟六腑都被他一併帶離。
劇烈的失落與疼痛豁然而止,她抑制不住地猛然轉(zhuǎn)身,“御君!”
男人停了步子,可是挺拔寬厚的身影不曾回過來。
淚如泉涌,筱筱望著他的背影,撲上去從後抱住,臉頰貼在他脊背心,雙手交握在他腰腹上。
狠狠摩挲,狠狠呼吸,她哽咽著,卻又堅定無比地說:“等你回來,我們再生一個寶寶吧。”
不曾回眸過來的男人,薄脣溢出柔和甜情的笑意,點了點頭:“好!”
明白妻子的想法,怕他回不來,故意給他一個巨大的念想,激勵他無論如何也要活著回來。
大掌擡起,撥開腰間妻子纏繞的素手,賀御君至始至終沒有回頭,長腿大踏步離去。
從國內(nèi)飛瑞士,航程最快也要十二個小時。
正好,也給了賀御君一個不得不休息的契機。
落地後,等待他的將是無法估計的重重障礙甚至生命危險,他只有養(yǎng)精蓄銳,方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從容應(yīng)對。
*
送走了丈夫,筱筱也離開了CI,前往醫(yī)院看望賀軒。
小傢伙從小接受特殊訓(xùn)練,身體素質(zhì)也遠比一般的孩童要好。身上那些皮肉傷,還有脖頸處的刀傷,放著普通孩子肯定早就疼得嚎啕大哭,然而他全程淡定地躺著,一動不動,任由醫(yī)生處理。
筱筱過去時,他已經(jīng)包紮完畢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醫(y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一天,沒事了再回家。
病房門推開,賀軒眼珠子滾動,看到進來的人,頓時一驚坐起身:“舅媽!”
筱筱三兩步過去,在牀邊坐下,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勢,關(guān)心地問:“怎麼樣?疼不疼?”
賀軒搖著頭,黝黑的眼眸注滿焦慮,“妹妹怎麼樣,有消息嗎?”
筱筱摸了摸他的臉,儘管心裡一直忐忑焦慮,還是安慰著孩子說:“妹妹不會有事,你舅舅已經(jīng)去救她了。”
賀軒低下頭,小臉頹喪,“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妹妹。”
筱筱露出一點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zé)。妹妹一定會回來的。”
“嗯,等妹妹回來,我以後要對她更好。”
筱筱心裡一直疑惑,不明白這個原本冷漠孤僻的小男孩到底是爲(wèi)什麼對女兒有這麼深的執(zhí)念。想來,他們從不曾坐下來好好談過這個問題。
現(xiàn)在,既然話題說到這兒,她也就順勢問道:“小軒,舅媽很好奇,你爲(wèi)什麼對妹妹這麼好?之前……你對我們仇恨著,可自從妹妹出現(xiàn),你從沒把對我們的憎恨轉(zhuǎn)移到妹妹身上,而且一直對她百般呵護與照顧,這讓我很意外。”
賀軒沒料到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大人會突然問及這個,頓時臉色怔住,避開筱筱的視線。
“小軒,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舅媽問這個……沒有任何挖苦或譏諷你的意思,相反,舅媽很感謝你,我們工作忙,沒時間好好陪同angel,你對她好,她對你依戀,你們兄妹情深,這是我跟你舅舅最欣慰的一幕。”
筱筱溫言軟語地安撫過去,賀軒面上的神態(tài)才釋然了一些,“我……我就是看到妹妹,就想對她好——她對我依戀,我就更想對她好……我也說不清,是爲(wèi)什麼……”
筱筱也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沒再多問。
兒童的心理本來就比較脆弱,很容易戀物或者戀人——她想,就跟女兒剛回國對那隻破舊的泰迪熊嚴重依戀一樣,這兩個孩子……都是心裡缺乏安全感吧,所以把彼此當(dāng)成了自己的依賴。
“小軒,你能跟我說說,那天你們是怎麼被人從大院綁走的嗎?”儘管事件已經(jīng)過去超過二十四小時,但他們各方面調(diào)查了,都沒有弄清這個問題。
大院屬軍事重地,主要路口與幹道都安裝頭電子攝像頭,可偏偏荷花池那一帶沒有。
他們一直懷疑,應(yīng)該是有人故意把他們引到了荷花池那一帶,趁著那裡沒有攝像頭而採取行動的。
但具體情況如何,也只能問賀軒了。
賀軒回想了下當(dāng)時的情景,眉頭微微一皺,“那天傍晚,我跟妹妹在籃球場玩的,她跟幾個小朋友玩皮球,皮球飛遠了,她跑去撿,我也跟著,然後就看到一隻小狗。那隻小狗跟家裡的泰迪熊很像,妹妹一眼看中就很喜歡,皮球都不要,去追小狗。”
“小狗跑到了草地上,突然就跑不動了,倒下了。妹妹追過去,抱起小狗,又讓我看看——我以爲(wèi)小狗是生病了,看妹妹很著急都要哭的樣子,就安慰她,接過小狗,可是我剛剛接過小狗,妹妹就突然說好睏要睡覺,我正疑惑,準備去拉妹妹,突然也覺得頭很暈——我才明白,那隻小狗應(yīng)該是被人在身上下了藥,可是……我已經(jīng)來不及求救了。”
平平靜靜地敘述完當(dāng)時被人綁走前的經(jīng)過,賀軒又愧疚地說:“的確是我沒有保護好妹妹,防範意識太低了——等我醒來時,就已經(jīng)在一輛車上了。我看到有人在開車,知道肯定是被壞人帶走了,妹妹還在旁邊睡著,我喊她,喊不醒,反而驚動了開車的人,我不知道他給我打了什麼針,我就又睡過去了。”
筱筱聽完,陷入沉沉的深思。
原來,孩子們被擄走的過程竟然是這樣!
顯然,對方是提前做了功課的,有備而來。
能知道angel很喜歡泰迪熊,而用一隻泰迪狗做爲(wèi)引誘,將他們帶離安全區(qū)域。
更狠的是,那隻泰迪狗竟然已經(jīng)事先被噴了藥——孩子們只要上當(dāng)去接觸那隻狗,也會被藥性迷暈,進而不需費任何力就能把孩子們弄走了。
“難怪——荷花池邊只找到你們的電話手錶,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我之前一直在想,你是會功夫的,不太可能有什麼人不留任何痕跡地就把你跟妹妹都帶走,現(xiàn)在終於明白了。”筱筱惆悵地嘆息一聲,看著賀軒依然自責(zé)的樣子,又拍拍他的手,“好了,不要多想了,休息下,若是沒問題我們明天出院。”
“嗯。”
筱筱在病牀邊坐著,等賀軒睡熟之後,起身跟醫(yī)生交代了一些,這才離開。
昨晚一夜的消息鋪天蓋地,她擔(dān)心母親那邊得到情況,儘管徹夜未眠也有些困了,可還是又趕去療養(yǎng)院。
說來也巧,苗念梅上午纔得到消息,起初聽人講昨天夜裡城中丟了兩個孩子,她只是惋惜,並未多關(guān)注,後來才知道丟的孩子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外孫女兒,頓時急了。
筱筱一到,苗念梅看著女兒容顏憔悴的模樣,就知道新聞不假了。
拉著女兒的手,老人家急的坐不住,聲音都在抖,“筱筱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看到處都在說,孩子丟了?是不是真的啊?找回來沒?”
母親心臟不好,受不得刺激,筱筱只能避重就輕,安慰說:“媽,消息是真的,不過……現(xiàn)在小軒已經(jīng)找回來了,微微還沒有找到,但也——”
“啊?!”
“媽你別急!已經(jīng)知道微微在哪裡了,御君過去了,很快他們就會回來的!”
苗念梅哪裡肯信,聽完眼淚就落了下來,“你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人家專門報復(fù)來的啊?微微還那麼小……那麼小,被壞人抓去……這要受多大的罪啊!”
本來筱筱是告訴自己,丈夫過去了,女兒一定會沒事的,刀山火海也會把女兒救回來的——可現(xiàn)在母親在她面前一哭,她痠痛疲憊的眼眸也忍不住再度落淚,母女倆抱在一起,悲傷焦慮齊齊襲來。
在療養(yǎng)院呆到夜幕降臨,筱筱終因爲(wèi)身體太疲乏睡下了。
夜裡也不知幾點時,手機突然震動,她一驚地醒過來,從枕邊摸了手機出來。
電話是CI打來的,告知筱筱,專機已經(jīng)將賀御君送到了瑞士的著名城市蘇黎世。考慮到瑞士是那位蛟爺?shù)拇蟊緺I,可能處處都會潛藏著耳目與眼線,爲(wèi)確保孩子安全,不激怒對方,協(xié)同人員已經(jīng)撤回,只留了賀御君一人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