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東西下樓，客廳裡氣氛壓抑而緊張，地板上有碎掉的水果盤，還有缺了角的水晶菸灰缸。
徐如玉看到她，扭頭就罵：“快滾出去，以後再也不許踏進這裡半步！”
筱筱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這個地方，以後你求我來我都不會再來了。”
安大偉坐在沙發(fā)上，氣喘沉沉，臉色暗黑，看樣子氣得不輕。
筱筱搬著箱子走過客廳，路過沙發(fā)後，想了想還是頓住腳步：“爸，你保重身體。”
大概是這一聲“爸”勾起了安大偉心裡僅剩的一點良知，他擡起頭來，步入中年略帶滄桑的臉龐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動了動嘴脣低聲問道：“你跟賀御君，還好吧？”
沒想到父親還會關(guān)心這個，筱筱意外了下，隨即說道：“他對我很好。”
“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的，你以後想回來了，隨時回來。”
話音剛落，徐如玉大聲威脅：“安大偉，你想好了，你是要她還是要我跟晨陽，她要是再踏進這個地方，我立馬帶著晨陽離開！”
筱筱看都沒看徐如玉，繼續(xù)平靜地對安大偉說：“爸，我上大學(xué)後就會離開雲(yún)城了，以後回來的機會很少。”
離開安家，筱筱木愣愣地抱著箱子走了很遠。
心裡不是不悲涼。
那個人再不盡責(zé)，也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啊，可如今，形同陌路了。
安家以前風(fēng)光無限時，徐如玉對安大偉還算溫柔細心，不管那份溫柔是不是含著虛情假意，好歹表面上還過得去。
如今，安家不似從前，眼看著一日不如一日，徐如玉對安大偉的嫌棄就漸漸表露出來了。
就像今晚，她會公然跟安大偉挑釁，不把他放在眼裡，儼然成了這個家的掌權(quán)者。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
她同情安大偉，可卻無能爲(wèi)力，唯有在心裡祈禱他晚年安詳。
*
回到小洋樓，已經(jīng)是深夜十點多了。
筱筱洗了澡盤腿坐在地上，整理著從安家?guī)Щ貋淼臇|西。
除了她兒時的一些珍藏和小玩意外，還有母親的遺物，她翻了翻，找出一本相冊，打開。
相冊裡是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看得出，母親是名副其實的大美人，她的長相隨母親較多。
記憶裡對母親的印象已經(jīng)很模糊了，從她記事起，母親就已經(jīng)被送進了康復(fù)醫(yī)院，她偶爾去探望一次，母親也不大能認出她。後來沒過多久，那家康復(fù)醫(yī)院發(fā)生了一場火災(zāi)，母親不幸罹難。
這些遺物是母親去世後，她從家裡找到保存下來的。
手指輕輕撫摸過照片，筱筱心裡涌起陣陣難過與心酸。
如果母親還在世，她就不會被後媽如此虐待而掃地出門吧？
縱然父親移情別戀，背叛了他們的婚姻，她們母女倆也可以一起離開安家，相依爲(wèi)命，有個念想。
一頁頁翻過相冊，看著泛黃的老照片上母親風(fēng)華絕代的模樣，筱筱止不住落下淚來。
往事不堪回首，沉沉嘆息一聲，筱筱合上相冊準(zhǔn)備收起來，突然從相冊裡滑落一張照片。
隨手撿起將要放進去，可目光落下，她吃了一驚。
那張照片並不是母親的，定睛一看，泛黃老舊的黑白照上，竟是一個男人！
筱筱心裡疑惑，這本相冊裡全都是母親的照片，爲(wèi)什麼會夾著一張男人的相片？而她從小到大翻了幾次都沒發(fā)現(xiàn)！
打開相冊又細細看了看，筱筱才發(fā)現(xiàn)端倪。
原來這張照片藏在母親一張相片的背後，還用膠水固定著，想必是年代太久，相冊受潮，膠水失去了黏性，照片才滑落出來。
可是，母親爲(wèi)什麼要把一張男人的照片藏得這麼隱秘？
她是怕被父親發(fā)現(xiàn)嗎？
那這個男人跟母親又是什麼關(guān)係？
懷著一系列疑問，筱筱捏著那張老舊的照片細細察看。男人也很年輕，穿著一身軍裝，看得出身材挺拔高大，五官周正英俊，是個很帥氣迷人的小夥子。
難道這個男人跟母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guān)係？
如今母親不在世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她根本就沒見過面，唯一可能知曉答案的人只有安大偉。
可是，他們本就關(guān)係惡劣，拿這樣的問題去詢問安大偉，他肯定不會待見。
想起父親時常會罵母親下賤，水性楊花，筱筱忽然恍悟，難不成——母親真跟這個男人有什麼關(guān)係，而且這段關(guān)係父親早就知曉？
答案不得而知，筱筱只能把重重猜測和疑惑壓在心底。
收起相冊時，筱筱腦洞一開，忽然覺得有趣。
難怪她有戀軍情結(jié)——如果母親真正愛的男人是照片上那個軍官的話，那麼她如今也成了軍人家屬，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和巧合？
*
這個小插曲並沒讓筱筱太過上心，幾天後，學(xué)校通知有意向報提前批院校和專業(yè)的考生要準(zhǔn)備填報志願了，筱筱趕緊翻出志願指導(dǎo)手冊，再最後確定一下專業(yè)。
其實她最想填報的是軍事指揮類專業(yè)，可是這一類不招女生，她鬱悶極了，在另幾個專業(yè)間琢磨不定。
要是能問問賀御君，讓他這個深諳軍事的上校老兵給她提提意見，指導(dǎo)一下該多好啊！可偏偏，她報考軍校這件事，一定得瞞著他！
哎，真煩人。
再過兩天就要填志願了，可她還猶豫不定，如果老爺子在家也好啊，他也能給出寶貴意見的。
心裡只是這樣想了想，她可不好意思打亂老爺子的行程。誰料，老天爺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似得，翌日上午，又出門溜達了大半個月的賀老將軍，竟突然回來了。
秦元福站在客廳，見筱筱興高采烈地衝下樓，笑著喊：“安丫頭，考完試都沒出去玩玩？”
筱筱蹦跳著衝下來，清秀的眉眼間掛著欣喜，“福伯，我等你們回來呀！”
福伯哈哈笑著，賀老將軍在沙發(fā)坐下，冷哼一聲，挑起花白的眉毛看她一眼：“你個丫頭片子就一張嘴。”
筱筱走過去笑道：“爺爺，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老爺子不跟她計較這個，轉(zhuǎn)而問道：“聽說你考試時，御君專門回來陪考了？”
“爺爺，您真是千里眼順風(fēng)耳，什麼事都瞞不過您！”
人老子就喜歡聽賞心悅耳的話，老頭兒被她幾句甜言蜜語一鬨，慣來威嚴的臉龐也露出輕鬆笑意，“考得怎麼樣？”
筱筱得意洋洋，“當(dāng)然不錯了！至少，我想報考的學(xué)校應(yīng)該沒問題。”
秦元福聽著，豎起大拇指，“安丫頭真厲害！”
“可別大話說早了，到時候名落孫山，讓人看笑話。”老爺子總不忘潑她冷水。
筱筱也愛較真，“爺爺，我們要不要打個賭，我要是考上了，您就認可我賀家孫媳婦的身份。”
拿終身大事打賭？老爺子冷哼，笑著挑眉看她，“那要是沒考上呢？”
原以爲(wèi)這丫頭能說出什麼有骨氣的話來呢，誰料她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理所當(dāng)然地說：“那您就憑關(guān)係給我弄一所軍校上上唄！反正以您的身份，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聽出小丫頭在調(diào)侃老爺子，秦元福在一邊辛苦忍著笑，心裡直道這丫頭有意思，討人喜。
老爺子卻虎目一豎，手裡的柺杖重重敲在地上：“胡鬧！走後門這種事我老頭子可沒臉去做，丟不起那人！”
筱筱嘿嘿笑，在老爺子面前蹲下來，“爺爺，您放心吧，就算您不相信我，您不相信您自個兒孫子的眼光？小女子要是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叔叔他早就嫌棄我了！”
“叔叔叔叔，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胡鬧！”老爺子對這種亂喊稱呼的親暱行爲(wèi)，一直接受無能，強烈地批判鄙視。
筱筱吐吐舌頭，懊惱一時口快沒糾正過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爺爺，您回來的正好！後天就得填提前批志願了，我還沒想好到底選什麼專業(yè)呢！這件事我是瞞著叔……哦不，我是瞞著御君的，沒人給我參謀，我可糾結(jié)了！”
筱筱說著，拖過沙發(fā)上攤著的報考指南，“爺爺，您說我是選計算機呢，還是通訊？其實我最想選軍事指揮，可惜這個專業(yè)歧視我們女孩子，真是沒勁兒！”
筱筱叨叨個沒完，老爺子不經(jīng)意間聽到她最後一句話，忽而臉色一頓，“丫頭，你這麼崇拜軍人這個職業(yè)，是不是充分做好了吃苦耐勞的準(zhǔn)備？”
筱筱一怔，擡眸盯著他，“那是當(dāng)然了！”
“既然這樣，那選什麼專業(yè)都沒關(guān)係了。”
看著老爺子高深莫測的表情，筱筱不解，琢磨了會兒，好奇地問：“爺爺，您到底想說什麼？”
賀老爺子往後靠著沙發(fā)，舒了口氣，問她：“你不是想報西南陸軍學(xué)院嗎？”
“是啊。”
“據(jù)我所知，西南軍區(qū)將在十月份進行一次大軍區(qū)的全範(fàn)圍選拔，從新進軍校生中挑選出一批優(yōu)秀學(xué)員，全封閉培訓(xùn)，最後再經(jīng)過層層考覈與淘汰，選出一支屬於相當(dāng)高規(guī)模的司令部直屬的特別部隊的種子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