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癡!流氓!誰知道你在想什麼,連親姐姐都要調(diào)侃!”白葉惱怒地大喊,掩蓋住莫明讓人心驚的情緒。
他頓住,有些皺眉道:“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下一秒,花園裡突然出現(xiàn)了幾道黑影。
“屬下來遲,還望主上……”後半句話頓住,魔族護(hù)衛(wèi)們尷尬地杵在原地,左邊是神色自若的主上,右邊是面容通紅的陛下,他們方纔聽到花園裡的騷動聲還以爲(wèi)是除魔者夜襲,於是便第一時間趕來,哪裡曉得會碰到這麼戲劇化的一幕。
好想死啊……一干魔族在心裡默默哀嚎。
“退下。”白夜薄脣輕啓,狹長眼眸裡滑過轉(zhuǎn)瞬即逝的無奈。
護(hù)衛(wèi)們均是長出一口氣,如遭大赦一般的抱拳,轉(zhuǎn)身之際又有連續(xù)的開窗聲音傳來,繼而是彥和玫瑰睡意朦朧的嗓音:“大半夜的發(fā)什麼瘋啊……”
“姐姐我還在補(bǔ)美容覺呢,是哪個混蛋這麼缺德擾人清夢……”
一陣抱怨過後,是死一般的靜寂。
將頭探出窗外的彥和玫瑰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忘了要縮回腦袋,就這麼僵著脖子保持懸掛狀態(tài)。
而原本欲退場的護(hù)衛(wèi)們也愣住,片刻後幸災(zāi)樂禍……終於有人比他們還要不識時務(wù),墊背的來了……
“滾。”隱忍的男聲打破沉默。
衆(zhòng)人大驚,紛紛作鳥獸散,還附上臺詞聊表真心——“怎麼忽然那麼困啊……”,“再不睡天要亮了……”,“趕快去巡邏……”。白葉呆立在原地,嘴角抽搐,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夜似笑非笑,牽住她的手,十指交扣,眼睫彎彎,“走吧。”
她眨眼:“去哪?”
“一起睡覺。”他刻意加重後兩字的音調(diào)。
她翻了個白眼,想一錘子砸死自己。
燭火跳躍,仍然點不明一室昏暗。
牀幃垂蓋,掩住裡頭一切景象,室內(nèi)靜寂無聲,只餘有規(guī)律的呼吸聲一起一伏。
她蜷曲著身子窩在他懷裡,睜著一雙不安分的眼四處亂轉(zhuǎn),半晌微微擡起頭來,試探的目光膠在對方的臉上不肯離去。
心下那種悸動和不安又涌了上來。
好奇怪啊……
她抿了抿脣,忽而屏住捂住嘴巴憋氣。果然,原本有節(jié)奏的呼吸聲立馬消失不見,她沒來由的心慌,伸出指頭上前想要探一探對方的鼻息。
爲(wèi)什麼總有一種他會消失的感覺呢。
孰料還沒湊近就被人一把攫住了指頭,昏黃光線下的那雙眼眸燦若琉璃,帶著滿滿的警戒,繼而又慢慢鬆懈下來,一點一點涌入溫柔笑意。
她抽回手指,嗔道:“你做什麼那麼兇,我指頭都快被你弄斷了,難道大半夜還擔(dān)心有人潛伏進(jìn)來殺了你不成?”
“是有些擔(dān)心。”白夜瞇著一雙眸,輕輕的道。
自懂事開始便活在威脅和警惕裡,記憶裡也有好多次差點因爲(wèi)熟睡而遭暗殺,折騰幾年後他便比常人淺眠,稍微風(fēng)吹草動身體就自發(fā)性的清醒。只是這個緣由她不知……當(dāng)然,他也不會說。
本來是極端調(diào)侃的一句話,卻換來這般嚴(yán)肅的回答,白葉愣住,好一會兒才貼過去摸摸他的額頭,小聲道:“沒發(fā)燒吧?擔(dān)心我暗算你?”
他好整以暇的半撐起身子,惡劣地拽一拽她的長髮,輕笑道:“你捨得麼?謀殺親夫的大罪擔(dān)得起麼?”
白葉老臉一紅,很沒出息的哽在那裡,隨後碎了一口,“呸呸,我們是姐弟啊。”
“那又如何?”白葉愣住,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掙扎了一小會兒,她圈著他的脖子認(rèn)真道:“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頭。”
白夜皺眉,低斥:“胡說什麼。”
白葉微微拉開一點距離,瞇縫著眼瞅他,“我是你姐姐啊,你以後會找個美人娶妻生子,自此夜夜笙歌,樂不思蜀,若干年後,也許連我這號人都記不起來了。”
他眼底滑過戲謔,故作無奈的嘆氣,“不感興趣,美人大多難伺候。”
“是啊……”白葉也不生氣,幽幽地感嘆:“你看你就很難伺候啊,性格陰晴不定,若你做了統(tǒng)治者,必定是天天有人爲(wèi)你掉腦袋。”
“我很好看?”
“好看啊。”白葉側(cè)過臉,細(xì)細(xì)瞅他,開始掏心掏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有多驚豔,當(dāng)時就在想,這般美貌怎麼會是個男子,著實浪費了。”
誇他就是誇自己,某人大言不殘。
“比任何人都好看?”
白葉囧了一下,這傢伙平時也沒那麼在意皮相問題,怎麼此刻卻這麼刨根問底起來,她皺皺鼻子,安撫小孩子一般重複:“你最好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所以姐姐便不要再想著別的男人了,只要看著最美的那一個就好。”他微微別開臉,說這段話的時候有些拗口,像是有些面子掛不住。原來他在介意這個啊,也難爲(wèi)他一個大男人用美貌做武器了……白葉莞爾,軟軟的把臉往對方身上蹭了蹭,忽而又想起什麼,擔(dān)心道:“無彥千方百計地想得到麒麟珠,恐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
“放心,我不會讓他動你分毫。”白夜輕聲保證。
“可他……”
“你老是不好好睡覺,若真是失眠,不如我們來做些別的事情。”語畢,他翻手彈指,熄滅燭火。
室內(nèi)恢復(fù)黑暗,惟有月色清冷,透過窗映射進(jìn)來。
白葉沒來由的緊張,一陣臉紅心跳,揪著他衣襟的手也開始用力,心虛道:“我們這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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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笑:“如何不好?”
“你知道……這違背道德常理……”
良久都沒有迴應(yīng)。
白葉正襟危坐,以爲(wèi)自己的拒絕傷害到了某人弱小的心靈。
果不其然,某人低眉斂目,看上去好不可憐,她心裡一軟,伸長手臂環(huán)住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那個……我……”
他倏然擡頭,對上她的眼睛,接過話道:“其實我只是想抱著你睡覺。”說罷好整以暇地斜依在手臂上,見對方仍是一動不動的呆愣著,不由促狹笑道:“不然姐姐以爲(wèi)我想做什麼?”
白葉哽住,羞愧得無以復(fù)加,在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的本質(zhì)很邪惡,一看到他熄燈的動作就想到……但是,但是也不能怪她啊,這傢伙實在前科太多……
想著想著好不容易降溫下來的臉頰又飛上紅雲(yún),她懊惱著拍打自己的臉,無故遷怒:“都怪你!”
怪他把她帶壞,怪他過分迷人,讓她不知不覺在禁忌的遊戲裡沉迷過深,無法自救。
“好,怪我。”他也不問她此話是何含義,微笑著頷首,將她攬入懷中,他的脣已覆上她的,舌頭伸進(jìn)來,輕輕劃過她的牙齒,然後找到她的舌,舔吮糾纏。
按理說應(yīng)該是個很美好的深吻,可是,一想到他們的身份並不是情人,而是姐弟,白葉心裡就有一種牴觸情緒涌上來,甚至想一口咬下去。
像是察覺了她的意圖,他先一步退出去,輕笑著,“放輕鬆,這個只是晚安吻。”
他的舌輕舔過她的脣瓣,再次滑進(jìn)來,纏住她的舌,白葉只覺得有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然後就失去了意識,一下子睡了過去。天方矇矇亮,暖日初露雲(yún)端,是極好的淺金色,透過雕花木窗映進(jìn)屋內(nèi),柔和了原本有些暗沉的光線。
白葉醒來時已是正午,門外人聲喁喁,是刻意壓低的聲音,卻還是讓她有些耳熟,她撐起身子半閉著眼,認(rèn)真聽著門另一邊那場輕輕的爭執(zhí)。
“進(jìn)去吧,都這個時候了,陛下也該醒了。”
“可是萬一沒醒呢?吵到她就不好了……”
“主上吩咐了,不許讓陛下餓著。”
“你懂什麼,昨天晚上可是戰(zhàn)況激烈啊……”
“……”
房門倏然被打開,外頭的二人均是愣住。半晌,狐貍大叔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陛下,您醒了?”
白葉點點頭,面無表情,“再不醒等你們造謠出一個八點檔迷情大戲?”
玫瑰額頭滑了滴冷汗,假笑了一下,拿手肘頂一頂身邊人,努嘴道:“快拿出來。”
狐貍大叔回過神,連忙從袖口內(nèi)取出藥瓶,小心翼翼地遞給白葉,“陛下,主上讓我們帶來的清心丸。”
做什麼的?白葉用眼神詢問。
“是補(bǔ)藥。”玫瑰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倒了水遞過去,補(bǔ)充道:“是極好的藥材製成的,雖說主要是用來去火清心的,但對恢復(fù)傷口也有不可忽略的功效。” wωw● TTKΛN● C○
她似懂非懂地頷首,不疑有他丟進(jìn)嘴裡,端了水杯咕嚕一口灌下,片刻就有清涼感覺從喉根處瀰漫開來。
好冰……她誇張地張大嘴,示意要些溫水。
玫瑰卻道:“陛下,這藥若是混了熱度,藥性就會大打折扣,你……還是先忍忍吧。約莫再過一會兒涼意就該褪了,屆時應(yīng)該能開口說話了。”
半晌,喉嚨深處癢癢的,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心臟處蔓延開來,她費力地咳嗽,撕心裂肺的模樣讓身邊的兩人手足無措,一臉如臨大敵的焦慮表情,“怎麼回事?”
白葉擺手,嚥了口唾沫,漸漸平息下來,擡手倒了杯水喝下後,她長吁一口氣,正色道:“你們主上去哪裡了?”
狐貍大叔搔搔頭,表情古怪,“主上出去辦事了。”
白葉挑眉,心底的那陣揣揣不安在逐漸放大,“哦?我也要出去。”
“可是……”他倆同時上前一步。
“怎麼?又想擋住我嗎?”
玫瑰嘆了口氣,終於妥協(xié),“我陪您一起去。”白夜的古堡虛設(shè)在結(jié)界之中,位於A市最爲(wèi)繁華的地帶,人流物流密集,地理條件得天獨厚,然而,外人卻無法看出來這裡有一棟隱形的歐式建築。
白葉出了結(jié)界,四下張望,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密集的街道中央,根本不知道這是哪兒。
冬季的午後,陽光燦爛,卻仍是寒意十足。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隨之一件溫暖的大衣便披到身上,擡眼看去,玫瑰哭笑不得地道:“陛下是我見過第一個會怕冷的魔族。”
“謝謝。”白葉眼角抽了抽。
低頭瞥了眼自己,裡三層外三層包得活像個糉子,反觀玫瑰,黑皮超短裙裹緊玲瓏有致的身體,雪白的肌膚外露,那胸形線性感得不禁讓人浮想聯(lián)翩。
爲(wèi)什麼都是魔族差別卻這麼大……擡頭望了望天,明媚的陽光灑在白葉的臉上,留下一絲暖意,不遠(yuǎn)處的廣場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擠進(jìn)人羣。
“審判什麼時候開始啊,我從凌晨四點開始,都等了六個多小時了……”一旁,有人抱怨。
“聽說救世主會親自來,上面對這件事可謂相當(dāng)重視啊。”
“最近魔物侵襲A市,多少人死於非命,這種倒戈敵人的叛徒就應(yīng)該公開處決,碎屍萬段!”
“請問發(fā)什麼事了?”白葉湊上前,涎著臉笑道。
“你不知道?除魔者中有人叛變,救世主正要將叛徒斬首示衆(zhòng)呢。”那人像看傻子一般地看了她一眼。
“叛變?”
“是啊,據(jù)說還是隊長級的人物呢,嘖嘖,真是世風(fēng)日下。”
白葉心頭微微一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忙向人羣前方擠去,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陛下,回去吧。”玫瑰皺眉道。“我要確認(rèn)一下。”白葉繞開她,卻再次被攔住。
“這裡除魔者聚集,很危險,況且您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向主上不好交代。”玫瑰壓低了聲音,態(tài)度不容拒絕。
白葉心下嘆息,點了點頭,沒再執(zhí)著。
身後又有來看熱鬧的圍觀羣衆(zhòng)擠上前,隔開了她和玫瑰,白葉微微抿脣,腳尖輕勾,順勢往前一步,瞬移到了人羣前端的位置。
她伸長脖子看去,廣場中央,是一座主觀高臺,高臺之上,豎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彷彿正在進(jìn)行著某種祭壇儀式。
十字架上,吊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的手腕和雙足都被泛著寒光的荊棘所纏繞,一襲素衣上血跡斑斑,他微微垂著頭,栗色碎髮遮住了他的眼瞼,整個人似乎已經(jīng)了無生息。
那個人,是阿赤。
白葉張了張嘴,腳下卻邁不動步子。
“看啊,救世主來了。”人羣中有人高聲喊道。一羣身著黑色制服的除魔者呈半圈圍在十字架兩端,表情**肅穆。
一襲白袍宛若耶穌的長鬚老者上前一步,緩緩開口道:“各位神賜的子民,近日城中動盪不安,魔物叢生,我除魔者派積極爲(wèi)民,犧牲衆(zhòng)多隻爲(wèi)求得世人安寧,可卻有人黑白不分,背叛信仰,不顧人道與低賤的魔物同流合污,害得我派死傷慘重。”
“在此,吾以神的旨意進(jìn)行審判,萬能的聖主降罪於此人,背主叛國者,必誅之。”
白葉雙拳緩緩握緊,指骨泛白。
無彥要是真想殺了阿赤何必來這一出?殺雞儆猴?
但這不關(guān)她的事……這是他當(dāng)初自己的選擇,與她無關(guān),她非聖母,現(xiàn)在局勢緊張,又何必自踏渾水。
做完自我催眠後,她轉(zhuǎn)身欲走出人羣,卻聽到了一片打罵聲響起。
“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這個出賣除魔者的畜生!……打死他……”
“這個叛徒,賣國賊……簡直是人類的恥辱!……”
“打死他……”
白葉咬牙,停下了腳步。她安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阿赤在憤怒的人羣之中,雙手被縛,任人宰割,連還手都不能,那樣心高氣傲的他,位居隊長的他……抿著脣,仍是寒著一張臉,面無表情,被憤怒的暴民高聲叫罵,卻是一聲不吭。
突然,一塊石頭砸中了他的頭,殷紅的血一下子從額角涌了出來,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下,染紅了他的半邊臉。
他的意識似乎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起來,整個人單薄地彷彿下一刻就會死去。
他忽然擡起頭,看向人羣之中的她,被血染紅的半邊臉猙獰可怖。
白葉微微顫了一下,硬生生地撇開頭沒有看他。
“砰”地一聲悶響,不知是誰手中的木棒打中了他的頭,已滿身狼藉的他搖晃了一下,咳出血來。
“將這叛徒斬首掛於十字架頂端,以告慰死去同胞的在天之靈。”無彥的聲音適時地響起,那樣殘忍。
人羣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白葉看著手執(zhí)銀鋸的行刑人朝奄奄一息的阿赤走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看到他被血矇住的眼睛,一直在看著她……
“住手!”白葉厲聲喝道,飛身躍上高臺。
她一個瞬步移到十字架前,倏然捏斷了行刑人的脖子,腥血頓時濺了一地。
“白癡。”看到她從天而降,阿赤低低罵道。
白葉怒道:“到底誰是白癡啊!堂堂除魔者第七隊隊長竟然落得這個下場。”
衆(zhòng)人見這個莫名出現(xiàn)的入侵者在眨眼間就殺了人,形似鬼魅,都驚懼萬分,開始推攘竄逃。
“夏藤隊長果然沒說錯,你一定會來。”無彥站在她身前,幽幽地道。
“這招引蛇出洞,用的不錯。”白葉看向他,冷笑。
“想必你就是新懸榜上排行第一,麒麟珠的持有者半妖了,因爲(wèi)擁有人類一半的血液,纔會使你像人類一樣重情意。”見白葉一臉厭惡,他也不惱,繼續(xù)道:“我可以放過他,除非你隨我去國際研究所一趟,鄙人對麒麟珠有新的見解,想分享與你。”
“你真當(dāng)我白癡?”白葉舔了一下手上的猩紅,笑得明豔張揚,“既然你們都叫我一聲半妖,帶走區(qū)區(qū)一個人類,我還怕殺不出去?”“不自量力。”無彥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又看向阿赤,“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家,爲(wèi)了這種低賤的魔物叛變,你能夠拯救自己的未來嗎?”
阿赤淺笑盈盈,“不論你相信與否,我從未背叛過除魔者。”
“殺了你,真有些可惜。”一聲嘆息,無彥的蒼老的眼裡染上一絲嗜血的殘酷。
話音未落,一道光刀直直劈向阿赤。
“住手!”白葉厲聲撲上前,無彥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那麼大膽地推開他,那一道光刀一下子劈歪,反而將吊著阿赤的十字架銀勾切斷,使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白葉回頭看了一下那銀勾上整齊的切口,冷汗涔涔,如果那一道光刀切在阿赤身上,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一分爲(wèi)二了。
“誰給你那麼大的膽子。”無彥不悅地蹙眉。
白葉擋在阿赤面前,鐵了心要護(hù)住他。
原來一旦有了想要保護(hù)的人,人就會變得無所畏懼。
她的朋友,愛人,還有零,都因她而死。
這樣的債太過沉重,她無法償還,也還不起。
她不會再允許那種事情發(fā)生,現(xiàn)在,換她來作守護(hù)者。
滿身殺戒也好,罪惡滔天也好,從這一刻開始,她不再爲(wèi)人類的白葉。
既已爲(wèi)妖,死又何懼?“白癡快走……”阿赤動了動脣,十分微弱的聲音。
“都什麼時候了,還逞英雄!”白葉擡手支起一片結(jié)界,將他罩在安全而溫暖的空間裡。
“蠢豬,我是誘餌……用來釣?zāi)氵@隻蠢豬的誘餌……”阿赤氣若游絲,偏偏卻咬牙切齒地道。
“我知道。”
“那你還來?”他無力地白了她一眼。
“那你呢,明明知道自己的下場,放著好好的隊長不當(dāng),在這裡這麼悽慘地等死?”
阿赤咳了一下,嘿嘿地笑,“我可不是爲(wèi)了你,是爲(wèi)了正義,你別自作多情啊……”
她白了他一眼,“省省你的嘴皮子,有力氣留著逃跑吧。”
“蠢才,你看我這半死不活的德行,救下來也廢了,你自己走吧。”
“不行,我白葉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嘛。”她一面閃躲劈過來的光刀,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擡桿,“你不是國外醫(yī)學(xué)博士來的嘛,醫(yī)術(shù)那麼高,可以救自己沒問題的。”
“你想走也來不及了……”阿赤哼哼。
白葉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一襲白袍宛若幽靈的無彥站在面前,眼中一片寒冷,他身後,跟著二十餘名的除魔者,將她包圍在其中。狠狠地被一個無形的巨掌擊倒在地,白葉狼狽不堪地爬起身,依然擋在阿赤前面。
“你以爲(wèi),我不會殺你?”無彥仰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
明明是寬厚慈悲的笑意,卻令人冷到骨子裡去。
猛一擡手,漫天的風(fēng)刃便如利箭般向她刺來,這一招她見過,是他殺死零時所用,那一回零替她擋下攻擊,化爲(wèi)煙塵。
心底深處彷彿有個聲音在怒吼,在哀嚎,在痛哭。
“紅葉,你很難過,你想報仇對吧,來,我們一起。”
白葉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的位置,她額頭上的鳶尾花烙印驀然光芒大熾,如利箭般襲來的風(fēng)刃便在半空中化於無形。
盯著她額頭上的刺青,無彥的面色微變,周圍一下子冷冽起來,剎那間彷彿又降了好幾度。
“死吧。”他說。
口中低聲念頌咒文,雙腳漸漸離地,身子飄浮在半空之中,花白的長鬚彷彿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亂舞。
恍惚間,地獄的氣息撲面而來,無數(shù)的惡靈在啃齧著白葉的骨髓,她定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痛,很痛。
那些惡靈,它們在食她的血肉。
腦海中驀然間一片空白。
她看到無彥,他凌空捏住阿赤的脖子,一道光劍便要劈下。
“不!要!”她張口,木然的聲音,彷彿不屬於她自己一般。
她感覺自己的身子逐漸變得輕靈,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脣角不自覺地?fù)P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她張開雙臂。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她說,“死吧。”
血紅色的光茫從她兩手之間橫溢而出,將無彥籠罩在其間。
無彥面露驚懼。
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只覺得自己飄浮在半空之間,有其他除魔者匆匆圍了上來。
白葉緩緩擡手,只聽得“嗤”得一聲響,第一個闖過來的除魔者已經(jīng)被她捏成碎渣,暗紅的血液濺了一身。
“白葉!”
“白葉,住手!”
“白葉,停下!”
誰?是誰在喊?
白葉,白葉是誰?
是誰?
“你叫什麼名字?不記得了嗎?”
“我沒有名字。”
“你無身份無過往也無姓名,就叫你零如何?”
“好。”
是誰?那是誰的聲音,如此溫和?
零……
那是紅葉的記憶,她聽見紅葉的靈魂,在哭泣。
混沌中,一雙妖冶的紅瞳在看著她,他對她說:
“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下獄。”
“我騙了你,對不起。”
“我愛你,對不起。”
陳暮……她的陳暮……
身體彷彿再也無法負(fù)荷兩個靈體的撕扯和記憶,混亂之中,那高臺之上踩著屍骸渾身鮮血淋漓的女子已然癜魔。
“白葉,醒來!”
她緩緩低下頭,茫茫然看下去,恍惚間,她看到一雙狹長的眼睛,眸色如琉璃,他正仰頭看著她。
“別怕,沒事了,我在這裡。”他張開手臂,對著她輕喚,彷彿怕嚇著她一般。
那雙手臂,看起來很安全的樣子。
白夜?
她看著那雙狹長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映著一個女人,暗紅的雙瞳,飛揚的黑色長髮,臉上沾了鮮血,恍如從地獄爬出的豔鬼。
那個女人……是她?
她……怎麼了?
她閉了閉眼睛,毫無預(yù)兆地從半空中墜下,一頭栽進(jìn)白夜懷裡。
“沒事,沒事了。”白夜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彷彿在安撫一隻受了驚的貓兒一般。
她低垂著眼簾,神智依然有些恍惚。
當(dāng)時玫瑰見形勢不利在第一時間傳告了白夜,若是再晚點,白葉恐怕在被除魔者殲滅之前,自己卻因麒麟珠的反噬而先瘋魔了。“怎的這麼不聽話?”白夜淡淡地道,語氣不冷不熱。
白葉低頭,默然不語。
“咣噹!“一陣烈風(fēng)忽然重重襲來,砸在結(jié)界之上發(fā)出了極爲(wèi)響亮的聲音。
擡眼望去,夏藤竟然一隻手挾持著奄奄一息的阿赤,一隻手握利刃抵在他的胸膛處。
只見他黑衣翻飛,唯有那雙眸子幽幽發(fā)亮,卻比黑色更爲(wèi)深黯,好像隱藏了一個深邃的空間。
“夏藤,你……”白葉咬牙。
“你跟我們走,或者,他死。”他的臉被隱藏在了一片濃暗的陰影裡。
“你未免太過天真。”白夜聞言笑得輕蔑,眸若冷星。兩人四目相投,眼神交接,那溫度幾乎可以將人灼傷,無聲的較量在壓力遽增的空氣中火花四濺。
“白葉,你不跟我走?”夏藤目光一轉(zhuǎn),投向了還在發(fā)怔的白葉。
“她是我的人,怎麼可能跟你走。”白夜微瞇起了眼,分明還是輕柔的語調(diào),卻是聽得人心生寒意,“看來你是……”他忽然頓在了那裡,驚訝的看到白葉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了夏藤的身旁,然後,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對那個人類說的話:“我跟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