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剛剛跟陳涯走進展臺後面的包間雅座，琉璃子就雙手捂住嘴，忍不住嗤嗤笑出了聲。
“你冷靜點，這兒是半開放式的，被發現了可不好辦。”陳涯提醒道。
琉璃子臉紅紅的：“不行我忍不住，太好笑了，你看到土田臉上的表情了嗎？”
“誰？”
“算了，不重要。”
琉璃子整理了一下頭髮，雙手放在腿上坐下，恢復了淑女的儀態。
“今日之後，恐怕所有汽車企業，都會以爲我們兩家已經達成了合作，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開始討論戰略重心轉向了。”
琉璃子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微笑，接著道：
“整個日本的汽車行業，都被你給愚弄了，涯先生，你在日本仇敵名錄的賬上，又記上了大大一筆啊。”
陳涯掐了個表，說道：“愚弄整個日本高層的歷史上太多，我也算不上其中最罪大惡極的。何況，還有你這個共犯，即使將來被寫進歷史書，也不至於孤伶伶一個被痛罵。”
琉璃子高傲地將手按在胸口：“我纔不是共犯那種小角色，我應該是美人，就好像勇者鬥惡龍裡面的公主一樣。”
“公主是勇者的獎勵，這麼說，我是勇者？”陳涯笑道。
“不不不……”琉璃子豎起一根手指，誇張搖頭，“你是痛擊了這個日落西山產業的罪魁禍首，是從西邊露出龐大身子投下陰影，把公主給擄走當人質的惡龍。”
陳涯拉住琉璃子的手指，道：“那公主爲什麼不好好等著勇者來搭救，偏偏要跟著惡龍助紂爲虐呢？”
琉璃子眨巴眨巴眼，道：“是朝夕相處的惡龍值得信賴，還是那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勇者值得等待呢？”
“啊？”
琉璃子將手心貼在陳涯胸前，輕輕將他按到沙發上，低頭湊近他的臉：
“有這麼一條既帥氣，又有紳士風度，手段花樣百出的惡龍在身邊，什麼樣的公主還會巴巴等著勇者？”
陳涯道：“變成惡龍這邊的了？”
琉璃子臉上掛著神秘微笑：“變成惡龍的形狀了。”
周圍浮起曖昧的空氣，嘈雜的場館中於外界隔絕的這方領土，全都籠罩在了琉璃子獨特的魅力當中，陳涯都有些恍惚了。
就在琉璃子的臉越來越近，紅脣越來越令人難以挪開視線時，陳涯總算控制住了心頭的癢癢肉，把她推到對面沙發上坐好。
“至少在大庭廣衆之下，公主還是要維持公主的凜然身姿吧，要是被你的臣民看到，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琉璃子皺起鼻子，明顯不高興了。
陳涯好生規勸道：“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要是在這裡放棄了，前面佈局這麼久，可就都功虧一簣了哦。”
“……明明好幾天不見，好不容易見了面，卻要我只是坐在這裡。”
“……”
這種小女生心態陳涯能理解，雖然來的不是時候，但可以說陳涯內心還是挺高興的，他也不好意思責怪她。
他開口隨便找了個話題道：
“你回去後，只需要告訴進次郎和淺井彌子，我依然有和三角集團達成合作的意向，這樣，他們自然會再來找我，屆時……”
陳涯沒說完，琉璃子打斷他道：
“屆時，你再要求更換談判代表，而我們順利達成一切合作，進次郎的執行總裁身份，自然就到了我身上。”
少女撅起嘴，擡起腳，玉蔥似的腳趾上，閃爍著彩色指甲油的光芒。
這隻小腳在陳涯腳背上輕輕踩上了一腳。
“笨蛋。我當然知道了。”
“唔，知道就好……”
“……”
少女的臉充氣一樣鼓了起來。
看著少女一臉不遜的表情，陳涯多少還是有點心虛。
站在自己的立場，倒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站在她的立場，往大了說可以算是背叛自己的國家。
而且，她作爲“人質”，跟他回國的這兩年，實際上也是爲了保護他罷了。
陳涯頗帶點我見猶憐的感情在她面前坐下，低聲道：
“如果用不會被發現的方式，我可以陪你打發一下時間。”
琉璃子本來還在憋氣，一聽這個，馬上就坡下驢，修長的腿一伸，就把腳擱在了對方膝蓋上。
“那好啊，幫我揉揉。”
陳涯低頭看了眼，又擡起頭：“我說的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方式。”
“我作爲三角集團的公主，穿高跟鞋累得腳痠了，讓紳士幫忙揉揉，也是合情合理吧？”
“這合哪裡的情理了？”
不過，琉璃子今天的指甲油還是淺粉炫彩類型，一看就是精心塗抹的，看來爲了今天好好打扮了一番，看上去……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咳咳！”
正在此時，隔間門口傳來一聲輕咳，陳涯魂都嚇飛了。
卻只見，顧雨晴正靠在門口，目光灼灼，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自己。
“不愧是三角集團的大小姐和北辰集團的老總，原來你們就是這樣談生意的，真是別開生面，前所未見呢。”
陳涯暗暗鬆了口氣，接著顧雨晴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對面，他剛放下去這口氣又提了起來。
琉璃子一臉無謂地看著她：“你來幹什麼？”
“這可是雲山集團指定合作伙伴的談判，我作爲雲山的老闆，在這裡也很正常吧？”顧雨晴理直氣壯。
“這也算正常，那以後我們結婚洞房的那一天，你也要在場嗎？”
“這是什麼比喻？這能是一回事嗎？再說了，哪會有那天啊？”
頓時，兩個女人嘰嘰呱呱起來，沒完沒了了。
陳涯按住了額頭。
往好處想，至少，琉璃子接下來半個小時不會無聊了。
……
“怎麼樣？情況怎麼樣？”
隔間外，一羣人騷動著，傳遞著五花八門的信息。
離隔間最近的一個男人回頭，小聲說：“好像討論得很激烈。”
某經銷商中年男子擦著半禿的頭頂：“雲山的老闆也進去了，這是靴子終於要落地了嗎？”
“不用那麼悲觀。”一旁一位記者模樣的人道，“如果真的能達成合作，也許對業界反而是一種好事也說不定。”
“鮎魚效應嗎？不過，北辰這條鮎魚，是會將這潭水攪得更活？還是像他以往風格那樣，讓同行都死掉呢？……”一個男人喃喃道。
旁邊一個年級稍大的男人問道：“北辰，是傢什麼樣的公司？”
那個記者模樣的男人反問：“您不瞭解北辰公司嗎？”
“只是聽說過，風頭很勁，可是具體不太清楚。”“北辰公司嘛……”記者張開口，似乎是想要科普一段商業歷史。
正在此時，他被打斷了。
“請各位不要靠近門口，裡面的談判涉及商業機密，如果有意諮詢，請等我們老闆談完再安排會面……”
柳如影等一旁的翻譯用日語將這番話重複了一遍，才禮貌向門口的衆人點頭，示意他們離遠點。
這羣人的議論聲終於小了點。
沒有遭到爲難，柳如影悄悄鬆了口氣，接著打起精神，如同門神般站在門口。
這期間，進次郎雖然看到過她，但沒有做出什麼反應，看來並沒發現她就是拍下自己“罪證”的傢伙。
其實陳涯並沒有跟她交代，爲什麼要採取這種陰險手段，撕破和進次郎談好的條件。
在她看來，和進次郎談成的那些條件，其實絕對對北辰是有利的。
而看到琉璃子的那一瞬間，柳如影心中就隱隱有了明悟。
就好像抓住了一縷虛空中的線頭，原本支離的邏輯大網，好像織密了一點。
因此，她很慶幸，自己當時絲毫沒質疑陳涯的安排，保持了一貫的忠誠，向陳涯彰顯了她作爲金牌助理的風采：
即使不知道老闆的完整計劃，但她柳如影也能堅定不移的執行！
聽著隔間內時不時傳來隱隱約約的談話聲，柳如影心中十分安定。
陳涯此時，一定在非常嚴肅地進行著談判吧。
……
“啪嘰。”
回到房間的柳如影，一頭栽倒在自己的牀上。
累壞了。
真的是累壞了。
這幾天，又是談判，又是車展，連軸轉下來，身體累散了架似的。
好在白天的車展結束後，陳涯看上去心情大好，並且宣佈讓員工們集體待命兩天，還給柳如影放了幾天假。
本來她都做好奮戰到回國的打算的，這麼一來，她還真空出時間，跟陸茜子她們見面了。
可惜，因爲陳涯一直很忙，她始終沒好意思告訴他，陸茜子她們到日本了。
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在陸茜子的頁面猶豫了好久。
其實，她還是有些怯於去見陸茜子那邊的小分隊的。
總覺得跟堂姐柳如煙很難溝通，她會應付不來。
可之前答應了大伯，這一關硬著頭皮也得過。
她最後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茜子嗎？我明天放假了……哦，好的，那我們明天見。”
掛斷電話，柳如影躺在牀上，翻身看天花板。
車展後，老闆陳涯又匆匆走了，不知道到哪裡去忙什麼了。
明明生意都談好了，也給大家放了假，爲什麼他自己不放假呢？
要是能拉著他一起出去玩，跟陸茜子、陸清璇她們見一見，那倆人肯定會高興壞的吧？
想到這裡，柳如影露出一絲微笑。
她都能幻想出那兩人見到陳涯的表情了。
陸茜子肯定會激動地上躥下跳，說不定還會哭；陸清璇則會假裝不在乎，其實暗暗在意到不行，恨不得跟陳涯貼住。
“唉……”
柳如影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她也很想多跟陳涯待一會兒。
……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柳如影賴牀到九點，才起牀洋洋灑灑洗漱好，吃了早飯趕去陸茜子她們的酒店跟她們匯合。
好在千代田區離那家酒店不遠，或者說那家酒店離千代田區不遠，總之對於此時的她來說這是個幸運的巧合。
柳如影很快就趕到了哪裡，然後發現陸茜子她們也在賴牀，然後開始自己沒有多賴一會兒。
“361號房，到了就直接敲門。”——陸茜子給她發的消息上這麼寫著。
所以柳如影便敲了門，然後陸茜子身上披著條毛毯，光著就跑過來給她開了門，接著又快步“噔噔噔”跑回牀上被單裡躲起來。
這是個加牀的標準間，兩張中牀中間一張小牀，陸茜子就睡在這張小牀上，此時她身上裹著被子，兩條明晃晃的腿從被子裡伸出來。
而她右手邊，齊雲澈側身躺在牀上劉海輕輕蓋在臉頰上，呼吸均勻睡得安詳；
左手邊，則躺著穿浴袍的陸清璇，妖孽般的身材直擊柳如影，弄得她都有點呼吸急促了。
“呀哈！好巧，如影妹子也來啦！”
門口，蕭情的聲音緊隨柳如影而來，柳如影看過去，首先看到蕭情的肉腿靠在門口。
然後柳如煙鬼鬼祟祟從她肩膀後探出頭，烏黑的眼睛認真地盯著自己。
“呃……”柳如影后退兩步，這個堂姐果然應付不來。
“今天說好一起去看小秦總，現在如影妹子也在，可不能再鴿了吧？”蕭情抱著雙臂問道，腿還一抖一抖。
這幾天來每天她都跟團玩，和她們幾個也算都混熟了。
聽到蕭情的提議，陸清璇閉著眼嘆了口氣，翻了個身。
“怎麼了嘛！”蕭情提高音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現在的我還不是最好的狀態。”陸清璇揹著身子，幽幽地說。
蕭情摸過去，一雙手在她的大長腿上亂摸，一邊道：“狀態怎麼還不好嘛？說不定你去見了她，狀態就好了呢？”
“對！”
陸茜子一翻身從牀上跳起來，說：
“這幾天淺草寺也去了，晴空塔也去了，結果清璇你都沒什麼好轉不是嗎？說不定這次你到日本來，使命就是要見一些人呢？”
陸清璇望向她，露出疑惑眼神：“使命？”
“對，使命，”陸茜子認真地說，“這次這麼巧，大家都到東京來了，我覺得，這肯定是命運的指引，你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著某種使命的！”
陸清璇本來有點想笑，但陸茜子言之鑿鑿，她也不由得被感染，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那我是應該去見見小秦總嗎？”
“對呀。”蕭情接茬道，“說實話，我挺想她的。”
說完，她頓了頓，又眨眨眼道：“更主要我還想見見雲裳兒，還有金藍、陳亮……”
一旁的齊雲澈終於醒了，爬起來道：“要去見小秦總嗎？你們都認識她，就我沒跟她說上話，不公平哇，我也要去。”
陸清璇想了想，起身，赤腳踩在地毯上，道：
“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一旁柳如煙在窗臺旁傻站了好久了，窗外一隻烏鴉跟她隔空對視，忽然她打了個噴嚏，烏鴉“哇”的一聲，飛到老高的地方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