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道,錢運周、米增田和楊維綱等少壯派因不滿元老派逆來順受的處事風格,他們打出維護漢人集團的利益的旗號起來造反,發動了政變。但是民心思定,少壯派政變失敗。以錢雲周爲首的這些少壯派軍官只好匆匆帶領著幾十個人倉皇出逃,去投奔另外一支漢人部隊,那就是當時叱吒金三角的風雲人物——坤沙的部隊。坤沙的手下將這些人暫時安置在了回棚山上,說要等回稟坤沙後再做決定。而泰國政府已經把這些人的行爲定性爲叛亂謀反事件,要求務必徹底消滅這些叛軍,徹底剷除動亂禍根。雷雨田和李文煥爲了平息事態,只好再一次委曲求全,決心將這些反叛的少壯派一一正法,以免生惹更大戰亂。
政變未遂倉皇出逃的這些人看看眼前的處境,再想想將要降臨到他們頭上的鋼鐵和烈火,他們真的越想越後悔,真的後怕了。現在每個人都感到了事情的嚴重,都感到難逃厄運。
回棚山上,幾位少壯派將領不約而同聚在了一塊。他們相互打量著對方,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悟出一點什麼來。看看都不說話,他們又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錢運周身上。錢運周心裡更不好受,出逃之前沒有顧得上回家看看,也不知道妻子帶領著一雙兒女現在怎麼樣了。他想回家,想看看妻子、孩子和岳父,他想永遠和家人一起過平著平靜的生活。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完了,不但自己回不了家,一起逃出來的這些人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走下回棚山。
“我還是那句話:乾脆,你們就把我給捆起來,押著我回到美斯樂去吧,把我交給雷公處置,就說這件事全是我錢運週一個人鼓動你們乾的,把這次政變的一切罪責都推給我一個人。這樣大家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犧牲,就能換回咱漢人部落的和平。”錢運周說。
“說什麼哪?要說造反,那是老子先開的頭。就是頂罪也輪不到你!老子就是咽不下考牙山一戰的那口惡氣!我一做夢就夢見那些屈死的弟兄要我給他們報仇!老子打了這麼多年仗,頭一次負傷,就是被那些狗日的泰國政府軍背地裡開槍打的。要死,我一個人去死!”米增田氣呼呼的說。
“你們想得太天真了!現在,誰一個人都承擔不完這次反叛的罪名!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了!就是把我們三人全押送回去,就能平息事態的發展嗎?不可能!即便雷公饒了我們,可是泰國政府軍能饒了我們嗎?他們必欲把我們置於死地而後快!到時候政府軍去找雷公要人,雷公怎麼辦?我們和這些兄弟還不是全要遭殃?說不定政府軍不依不饒,還會連累更多的人。現在什麼都別想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還得繼續走下去,走到哪兒算哪兒。既然說我們反叛,那我們就反叛到底!我們只有以死相拼,才能把這次反叛的責任真正承擔下來,才能洗脫漢人部落裡其他人的罪名。”楊維綱說。
大家沉默了。過了好一陣子,昂首望著天空的米增田說:“如果是這樣,我們也沒必要連累坤沙他們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兒,到別處去吧!”
“到別處去也不行啊!都知道我們投奔了坤沙,要是政府軍大部隊來找坤沙要人,我們走了他怎麼辦?還不是照樣連累他們?乾脆!向坤沙說明,不要爲了我們這些人而使他們張家軍和泰國政府軍作戰,更不能讓兩支漢人軍隊自相殘殺。”錢運周說。
錢運周讓人叫過來在山下邊駐防的坤沙部下,告訴他們,如果美斯樂的漢人部隊或者泰國政府軍問起他們這些人的下落,請坤沙及其部下如實相告,不必隱瞞。他們這些人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米增田心裡還是不服氣,他氣呼呼的說:“我真不明白,這些把我們帶到這個地方來的元老們開口閉口說,今後只爲生存而戰,可是現在我們這些漢人的生存已經受到了威脅,泰國政府軍處處爲難我們,欺負我們,他們爲什麼不允許我們去爲自己的生存而戰鬥到底!”
接到漢人自衛隊司令雷雨田要求出戰,追剿反叛分子的請戰書之後,政府軍首腦並未完全相信這些漢人軍隊。泰國政府官員和政府軍的首腦們心裡都明白,這是一次徹底降服這些漢人的絕好機會!只有徹底剷除了這些心懷不軌敢於反抗的漢人中堅分子,才能使這支漢人部落癱軟在地順從政府不敢反抗。諒雷雨田他們這些漢人頭腦也不敢對這些反叛人員網開一面!既然雷雨田請戰,那就讓這些漢人軍隊自己去剜自己的肉,然後政府軍在後面使勁推上一把再橫豎攪上幾下,不就把漢人企圖稱雄的蛋子連同稱雄的根子給割下來了嗎?
政府軍當即就出動一大批兵馬開到美斯樂,並封堵了通往美斯樂的各個路口。政府軍指揮官要雷雨田馬上下命令集合隊伍,並要雷雨田親自帶領漢人自衛隊打先鋒,協同政府軍去剿滅叛匪。雷雨田只好帶領著自衛隊,和政府軍一起越過泰緬邊界,向緬甸境內的滿星疊開去。
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剛走到回棚山下,迎面碰上從回棚山下來,跑去爲坤沙傳信的張家軍士兵。一經詢問,泰國政府軍就知道了這些漢人叛軍們的下落。
正如李文煥預料的那樣,昆沙不會爲美斯樂漢人部落裡的幾個叛軍而得罪雷雨田和李文煥他們,更不會爲此與泰國政府軍交戰。各方力量都在對付叛亂的問題上利益一致地聯合起來,共同行動。潮水般的軍隊從四面八方包圍住回棚山。等到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總攻戰鬥打響了,叛亂分子的末日來臨了。
回棚山槍炮聲頓時響成一片,不多時又見山頭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等到天色放亮,一切又安靜下來。一輪紅彤彤的太陽如往常一樣從地平線上露出臉來,回棚山槍聲早已平息,山頭空無一人,如同曲終人盡的劇場。只有空氣中殘留著濃重的硝煙和硫磺味。地上彈坑累累,火星未滅,被燻黑的碎石塊燃著血污,東倒西歪的躺在朝陽下面。彈坑和石塊之間到處散亂著血肉模糊的屍體,這些屍體還有體溫,表明不久前剛剛發生過一幕血腥殺戮的人生慘劇。
雖然戰鬥結束,但是泰國政府軍繼續封鎖回棚山,不準許任何人到山上查看。又過了一天,那些不幸的家屬終於被同意上山收屍,漢人家屬們找到親人屍體時,那些屍體大都面目全非,無法辨認,許多屍體已經被野狗啃得支離破碎。也有部分屍體仍然被鐵絲捆住手腳,說明這些人不是戰死,而是被屠殺。
米增田的老婆抱著剛剛過完兩歲生日的兒子來給丈夫收屍,她一找到丈夫的屍體就昏死在山頭上,衆人趕緊搶救。米增田的老婆醒來之後就去撞樹,幸好被人拉住沒有死成。最後還是兒子的哭聲提醒她記起做母親的責任,於是這位婦女擦乾眼淚,埋葬了慘死的丈夫,頑強地活下來,並把子女撫養成人。
戰場收屍時,幾十人的屍體全部找到,唯有錢運週一人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被蒸發掉一樣,至今仍成爲歷史謎團。
漢人部落總算是又躲過一劫。不過,既然政府允許漢人擁有軍隊,這支軍隊就必須隨時聽從國家調遣。不能參戰就算不上一支部隊,不願意參戰就沒有資格保留軍隊。後又幾經談判,再後來,“泰北山區民衆自衛隊”逐步被解散,所有武器全部上交。這就是:
放手砍殺事,子孫少痛哀。
惟求安穩過,不叫隱憂來。
1992年以後,這支流浪於金三角的中國人,包括他們的後代共十萬多人終於成爲了泰國的合法公民。如今他們開荒種地,種茶葉,種水果,還有的開展旅遊業,過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說起他們的過去,這些人不無感慨的說:只有和平生活纔是天下蒼生的福氣!
問君何故動刀兵?攪擾三番不太平。
滿眼青山含苦淚,半城煙火送衰英。
纏綿世外難安穩,輾轉紅塵惹夢驚。
恨水蒼茫東逝去,偃旗息鼓做營生。
那些後期到達金三角的紅衛兵造反派和下鄉知識青年也已經差不多六十歲了,他們現在成了殘軍漢人部落裡的文化功臣,回想起紅潮滾滾的那段日子,回想起他們的青春歲月,一個個只是苦笑。
雲暗天低暴雨呼,韶華歲月雨風殊。
揮鞭即指新天地,縱馬皆爲大丈夫。
半本經書稱得道,一堆皮肉戰荒蕪。
狂風驟雨花零落,回首青春目混珠。
流落於緬北山區的國民黨殘軍人員和他們的家屬中,至今還剩下一部分人仍然被當作金三角的難民,他們生活在泰國、老撾和緬甸的邊境線周圍。八十年代中期,緬甸政府軍學習泰國政府軍經驗,曾要求流落在緬北的國民黨殘軍人員出兵攻打反政府游擊隊,並許諾戰鬥結束後承認他們是緬甸公民,可以加入到緬甸國籍。但是戰鬥結束後這些人一心想加入中國國籍,可能是不符合常規條件,或者是因爲美國國會中的一些人不顧歷史事實,叫嚷著要中國政府對滯留在金三角地區的國民黨殘餘勢力買單,把這筆孽債算在了中國政府的頭上,或是還有其它什麼原因,結果這些人的請求沒有被批準。等他們再要加入緬甸國籍時,緬甸政府說,當初讓你們加入緬甸國籍你們自己不願意加入,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等一等再說吧。
你瞧,這些人成了一片到處漂泊的烏雲。現在太陽出來了,這片烏雲卻不知魂歸何處。
孤雲自在半山行,一片青煙罩嶺峰。
日暖方知身影暗,上天入地痛傷情。
啊!對了,還要再補充一句。如果你現在到美斯樂去參觀,說起當年的國民黨殘軍部隊的事時,可能那裡的漢人會這樣說:那不過是一支流失於境外的孤軍。孤軍不殘,逐漸凋零而已。
是啊!孤軍不殘,而且後來還有過繁花似錦的黃金時代。可是現在那些花凋零了,結下的果實怎樣?春花是否換來了秋實?要說確實也結下一些果實,可能這個果實就是充滿了毒汁罌粟果。金三角的山民們把這些罌粟果的果皮劃開一道道縫隙,讓毒汁自行流出,然後用這些曬乾的毒汁——鴉片,去換取神奇的外部世界的商品。現在,就連那些毒汁也流完了,只剩下一顆顆仰天長嘆的幹殼,帶著遍體傷痕在風雨中搖擺。這支可恨而又可憐的孤軍啊!他們像幽靈一樣聚攏起來,又像幽靈一樣飄逝在漫無天際的空氣中,然後化作灰塵,隨著雨水滲入到金三角的泥土中。真是:
孤軍境外縱西東,無奈折腰嘆技窮。
浪裡博翻徒嗆水,惟餘落敗皺皮空!
的故事說到這裡告一段落。由於作者水平所限,不盡完善之處敬請指正。千萬別被書中浮淺的詩句和幼稚的笑柄笑掉了大牙,或因此而怒火填胸抑鬱寡歡,據說那樣做可能會導致心臟病發作。要真是那樣作者可真吃罪不起,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千萬注意保重身體健康喲!正所謂:
千里詩懷一線牽,神馳飛嶺越深淵。
敞胸廣納古今事,放眼高瞻天下煙。
心重無聊翻舊賬,情真有意賦新篇。
詩詞寫盡淺浮見,獻醜班門笑仰天。